姜雯
這是我第一次參與幫助弱勢家庭修繕房屋的活動,而這也是臺灣地區勞工階層特有的慈善文化。身懷不同“絕技”的工人們,組成大大小小的行善志工團, “掀屋頂、拆房梁、砸墻壁”,個個都是一身“武功”的英雄好漢。
6月21日清晨5時,我和幾個朋友從臺北出發前往九份山上,一處已有近百年歷史的破舊土角厝。屋主是一位年過六旬的阿公(爺爺),獨自照顧3個孩子,孩子的父母染毒、獲刑,而阿嬤(奶奶)也長期臥病在床,需要被照顧。
山下是著名觀光勝地九份老街,山上是窮人。從山上望下去,阿公左邊的鄰居已將房子改建為3、4層樓的透天厝,右邊的屋子早已廢棄,各種植物旺盛地長于殘垣斷壁之上。阿公年紀大,爬不上屋頂翻新,下雨的時候,水就一路漏下來,房梁爛了,屋內擁擠且長滿墻癌。
此次出行的“愛心義筑小團”專為有孩子的家庭提供服務,一年出團1-2次,出錢又出力。這天約莫來了50多名志工,有人甚至從彰化、高雄上來。大家帶著自己的“家伙”,基本都是熟工,相互交流著。
6時多,眾人搭起鷹架和梯子,監工反復叮嚀安全第一后,大家便“動起手來”。一組人進入屋內拆墻板、卸房梁,一組從窗口和大門接力清出廢料、去掉木頭上的釘子,裝袋后再由另一組人開著小卡車載去附近的籃球場分類。
我也像模像樣地戴上了安全帽、手套、防塵口罩,準備幫忙清廢料。哪知才沒弄幾塊,監工就一眼看出了我的無用,他舉起喇叭喊著我的名字,并交給我一個重任—“會拍照嗎?”“會,但拍得不好看。”“沒關系,你去拍現場,把每個工人做工時的大頭照拍一拍。”
為了不辜負這份全場最“重”的責任,我開始到處拍照。眾人合力,一個鐘頭左右,房內就被拆了大半。眾人用麻繩綁著梁子一起拉,“轟”,木質屋頂下來了,但仍有粘著柏油的部分需要爬上屋頂才能卸除。工人踩著梯子上了屋頂,我也順勢從半山的水泥路爬下去跳到屋頂上,拍攝工人用電鋸和榔頭拆除柏油屋頂的畫面。

“你要走邊上,中間不能走,那些看上去軟塌塌的更不能走。”我被告誡道。很快,三角形屋頂就被拆完了。陽光潑灑進去,原本暗沉沉的屋子敞亮起來,舊式的浴缸貼著花色瓷磚,白色的馬桶藍色的蓋子,淡黃色的墻壁上貼著綠色的樹葉壁紙,一張褪色的老照片被人從廢墟里撿了出來……房子的正門和后面粘著紅磚,兩側則是混著石頭的土墻。
眾人繼續清理廢料,把柏油從木板上刮下來。沒打壞的紅磚則被整齊地碼起來。聽志工說,阿公前陣子愁眉苦臉,今天一整天都看上去很開心,還讓志工一人帶一塊紅磚回去—這磚是臺灣日據時期的一級“TR磚”(“臺灣煉瓦株式會社”所產的一級磚,密度高重量足),算是“古跡”了;孩子們則在工地玩鬧,被阿公吆喝了回去。
接近中午時,氣溫已有34度,工人的膀子早就曬黑了一圈。水管也爛了,有人干脆拿著水管沖掉身上的粉塵,光著膀子曬在太陽下,黑手臂白肚皮,他笑呵呵地對我說:“這才是男人的顏色,有沒有?”
這一天極有效率,要拆的基本拆完。離開時監工說,希望交屋的時候大家一起,有頭有尾。“也希望看到這一家人生活有改變,這樣我們出錢出力也值得了。”
這便是做工的人,簡單務實地做善事,沒有華麗的宣傳,也沒有虛頭滑腦的名目。干完一天活,喝著涼茶,山風吹來,既疲乏又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