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褒國

郭松林

陜西漢中的歷史，可以上溯到夏代。大禹的兒子有褒氏分封于此，建立褒國。歷經(jīng)夏、商、周三朝，享國時間悠久。東周平王二十至三十年間，盤踞漢江中游荊襄的庸國溯江而上，出兵攻打褒國，褒國亡。

封褒漢中

司馬遷《史記·夏本紀》說：禹為姒姓，其后分封，以國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戈氏、彤城氏、褒氏、費氏、杞氏、繒氏、辛氏、買氏、斟戈氏。禹治水有功，受舜禪讓取得了帝位，以安邑（今山西夏縣）為都城，國號夏。大禹的兒子有褒氏協(xié)助大禹治水，睿智勤勞，功莫大焉，分封立國，都城建于今天的漢中以北。

清嘉慶《漢中府志》載：“禹封其子為褒君，是有褒國。”立國之地在今漢中平川中部、留壩縣以南地區(qū)，都城在今漢臺區(qū)河?xùn)|店鎮(zhèn)東三里駱駝坪。這里土地肥美，氣候溫和，物產(chǎn)豐饒，是梁州之域最為膏腴的地區(qū)。在《詩經(jīng)》中，稱這塊地方為“南山”“周南”。自夏初起，褒國經(jīng)歷殷商、西周，到東周初期先被蜀王控制，后被庸國侵占，國運延續(xù)長達1400年之久。漫長的歲月里，褒人一直平靜地生活在秦巴谷地、漢水兩岸。

公元前1600年，商湯于鳴條之戰(zhàn)推翻夏朝，以“商”為國號，建都于亳（今河南商丘）。商朝的最高統(tǒng)治者是夏王朝的勁敵，自然對褒國存有戒心。殷商時，褒國境內(nèi)，是商王與蜀王之間進行戰(zhàn)爭的地域。殷商卜辭中有“伐缶與蜀”的記載。古無輕唇音，讀褒為缶，褒即褒國。殷卜辭中的“伐缶與蜀”，即為殷商討伐褒國與蜀國的戰(zhàn)事。商武丁年間，商君武丁的軍隊與巴國的軍隊在今天的漢中一帶發(fā)生過激戰(zhàn)。在褒國的領(lǐng)地上發(fā)生戰(zhàn)爭，可想而知，褒君自然心存怨恨。

商帝辛（紂王）末年，周武王討伐商紂王，飽受殷商欺凌的褒國國君積極響應(yīng)，帶領(lǐng)國人和居于秦嶺以南的庸、巴、蜀、羌等國隨武王參戰(zhàn)，經(jīng)牧野之戰(zhàn)，最終推翻了殷商王朝的統(tǒng)治。

南國領(lǐng)袖

西周建立后，褒國因參戰(zhàn)有功，自然與周王室聯(lián)系緊密，自太姒至于褒姒保持著姻親關(guān)系。褒國在西周一直得到周王室的強大支持，每遇周王舉行重大活動，褒國國君都要親赴，被周室列為“友邦冢君”（《尚書·牧誓》），接待規(guī)格高于其他諸侯國。褒人的文化、風俗也受周人影響很大，并與周文化相互影響，不斷融合提高。

農(nóng)耕文明昌盛的褒國，在西周王室強有力的支持下，雄踞秦嶺以南，巴、蜀、庸各諸侯國，都和褒國交好，成為理所當然的“南國領(lǐng)袖”。

公元前781年，姬宮登基，成為西周第12任君主，是為周幽王。“幽王三年，周伐有褒。”褒國的末代國君叫褒，亦是周幽王的大夫，因耿直直諫，得罪了昏庸的周幽王。這一年，幽王派兵從褒斜道南下，攻打褒國。弱小的褒國深知抵抗無異于以卵擊石，便請求周幽王開恩息戰(zhàn)，由太后褒做主，除了進貢財物，還將褒國一個姓姒的美女獻給幽王為妃。

這一獻美女息戰(zhàn)火的做法，為西周的滅亡埋下伏筆。周幽王被褒姒的美貌所傾倒，百般寵愛。不久，褒姒生下兒子伯服，幽王遂廢掉王后申后和太子宜臼，另立褒姒為后，立伯服為太子，還重用奸詐乖巧、善于諂媚的虢石父為卿，主持政事，引起國人怨恨。申后及太子宜臼被迫出奔至娘家申國（今陜西寶雞眉縣），幽王十一年（公元前771年），申后的父親申侯聯(lián)絡(luò)諸侯繒國、西夷犬戎一起攻打幽王。幽王點烽火求救兵，諸侯曾被戲弄，無人發(fā)兵。司馬遷《史記》記載：“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萬方，故不笑。幽王為烽燧，大鼓，有寇至則舉烽火。諸侯悉至，至而無寇，褒姒乃大笑。幽王說之，為數(shù)舉烽火。其后不信，諸侯益亦不至。”犬戎兵馬輕而易舉地攻入鎬京，西周被滅。

庸國滅褒

西周滅亡后，犬戎據(jù)關(guān)中，西周舊臣虢公翰聯(lián)絡(luò)犬戎等，謀立王子余臣為攜王時，褒國也是積極參與者。平王二十一年（公元前751年），晉文侯滅攜、殺余臣。其時，因“秦襄公將兵救周，戰(zhàn)甚力，有功”，又以兵護送平王東遷，故“平王封襄公為諸侯，賜之岐以西之地”。秦國開始崛起于關(guān)中。

春秋時期，群雄紛爭。東周王室自身難保，已無暇顧及偏偶一方的褒國。而實力強盛的蜀王，控制了包括褒國在內(nèi)的整個漢中地區(qū)。東周平王二十至三十年間，盤踞荊襄的庸國溯江而上，出兵攻打褒國。

千年褒國，一朝滅亡。

戰(zhàn)國時期，群雄逐鹿褒、漢之地。周匡王二年（公元前611年），庸國被楚國滅。漢中北部地區(qū)屬秦，南部歸巴國所有。《華陽國志校補圖注》載：周貞定王十八年（即秦厲公二十六年，公元前451年），秦派“左庶長城南鄭”。整個漢中歸屬于秦。秦躁公二年（公元前441年），“南鄭反”，叛秦歸巴。54年后，秦惠公十三年（公元前387年），秦奪回南鄭，旋又被蜀占據(jù)，秦國退出秦嶺以南。直到“周顯王之世，蜀有褒、漢之地”（《華陽國志·蜀志》）。秦惠文王后元九年（公元前316年），秦滅蜀及苴（褒漢）、巴國，褒漢之地盡歸秦。（《史記·秦本紀》）

戰(zhàn)亂中，褒國后裔感念周王室，攜家離故土，東遷至河南息縣東北七十里的褒信鎮(zhèn)。

地名是時代的產(chǎn)物，蘊含著歷史的印痕。時至今日，在漢中市褒河一帶，還有許多以“褒”命名的地方，如褒河、褒城、褒谷、褒斜道、褒聯(lián)區(qū)、褒姒鋪、褒姒井等，考其淵源，皆因這里幾千年前曾是褒國的都城，歷史的印痕仍隱約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