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化經營、政府支持與產能過剩治理
——基于中國糧油加工業的研究

張為付 薛平平

(南京財經大學 國際經貿學院，江蘇 南京 210023；南京財經大學 糧食經濟研究院，江蘇 南京 210023)

一、引言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后，阻礙中國諸多行業轉型升級的產能過剩問題愈發嚴重。為了有效推進中國經濟轉型，中國政府在2015年提出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中指出：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需從生產端入手，重點是促進產能過剩有效化解，促進產業優化重組。經過各級政府及各類經濟活動主體的共同努力，當前諸多行業領域的產能過剩困境已得到不同程度的突破。但是，去產能工作的推進仍主要依賴于政府的行政命令，產能過剩問題難以根本解決，(1)陳俊龍、李良哲、朱婧：《政府行為與產能過剩的形成、治理分析——基于2006—2016年工業行業面板數據的實證研究》，《東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4期。部分行業的產能過剩仍存在復發可能，(2)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與經合組織聯合課題組、李偉、Angel Gurria、隆國強、王一鳴、許召元、殷婷：《我國化解產能過剩的總體進展及政策建議》，《發展研究》2018年第7期。因此有必要深入探尋政府與企業間的協作方式以有效治理產能過剩。

與眾多行業一樣，關乎國計民生的糧油加工業也面臨著供給端與需求端不匹配問題，糧油加工業的產能過剩治理迫在眉睫。面對糧油加工行業內產業鏈條短、產能結構性過剩的困境，尹曉玲等(3)尹曉玲、何智韜：《全產業鏈為什么沒有帶來協同效應？》，《企業管理》2014年第8期。和王洋等(4)王洋、余志剛：《供給側改革背景下糧食加工產業鏈整合與優化——基于糧食主產區四省七縣的實地調查》，《學習與探索》2016年第3期。均指出加工企業可通過產業鏈的協同效應整體提升行業產能利用水平及經濟效益。《糧油加工業“十三五”發展規劃》也明確提出“以推動全產業鏈融合發展為路徑，充分發揮加工轉化對糧食產業發展的引擎作用和糧食供求的調節作用”，并通過“中國好糧油”行動計劃的資金保障機制鼓勵扶持糧油加工企業產業化發展。政府支持可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企業多元化經營成本和風險，促使外部性較高的糧油加工企業提高自身經營收益以縮短與社會收益之間的差距，所以政府支持有助于推動多元化經營成為糧油加工企業延鏈條、增效益的重要戰略。但多元化經營對企業效益的提升是有限的，政府支持(如政府補貼)的效果也未必會達到預期。受資本逐利性影響，部分加工企業出現“非糧化”發展，即發展短期盈利較多的非相關行業(如房地產、藥業等)，(5)范黎波、馬聰聰、馬曉婕：《多元化、政府補貼與農業企業績效》，《農業經濟問題》2012年第11期。(6)衛龍寶、方師樂、吳建、伍駿騫：《中國農業上市公司多元化經營與企業績效》，《農業經濟問題》2017年第12期。這會帶來企業資源技術的分散、交易成本的增加等，會阻礙加工行業向深加工等優勢產能發展，也會因盲目拓展“非糧”業務導致資源配置不當、主業產能過剩加劇。而政府支持可能會誘發企業對低端產能項目的過度投資，從而造成資源配置效率低下及加重行業產能過剩程度。

由此，在現有的外部政策環境和內部資源配置下，以多元化經營形式開展全產業鏈建設對于糧油加工企業產能過剩治理是否有利？相關、非相關的多元化經營會對加工企業產能利用水平有什么不同影響？在考慮政府支持的情況下，企業的多元化經營會對產能過剩治理產生什么影響？本文將通過中國糧油加工上市公司2009-2017年數據進行相應實證研究，以期對上述問題進行解答。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多元化經營與糧油加工企業產能利用水平

就糧油加工業而言，生產成本居高不下、產品附加值較低等問題已嚴重縮減了企業的利潤空間，諸多加工企業被迫選擇生產能力閑置以將企業內部可變成本降到最低，但這同時加劇了行業產能過剩。多元化經營可促使企業將其各產品市場聯立對待，可以將一個產品市場獲取的利潤來補貼和支持另一個發展較弱的產品市場以獲取聯合勢力，最終實現其整個產品市場的利潤最大化目標。因此，多元化經營不僅可以降低企業生產成本和交易成本，還可以在整體提高行業壁壘的同時將其他行業利潤(如糧食物流)適當轉移到利潤薄弱的加工環節，發揮糧食產業間協同效應和規模效應以帶動加工環節效益上升，進而提升加工行業的產能利用率。(7)胡求光、李平龍、王文瑜：《縱向一體化對中國漁業企業績效的影響研究》，《農業經濟問題》2015年第4期。另外，糧油初加工領域的過度投資是糧油加工行業產能過剩的重要原因，(8)武舜臣、徐雪高：《政府補貼、比價扭曲與糧食加工企業的資本配置——以稻谷加工業為例》，《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學報》2017年第4期。多元化戰略能分散企業投資方向，避免因低端項目的資源過度集中導致其產能盲目擴張，從而有效提高資源利用效率、推動產能過剩治理。依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對于糧油加工企業而言，多元化經營會正向影響企業產能利用水平。

為細致分析糧油加工企業多元化經營和其產能利用水平間關系，本文從糧食產業鏈視角細分糧油加工企業的多元化為相關多元化和非相關多元化。實施相關多元化戰略的企業可通過各項業務的高度協同提高企業上下游議價能力、降低組織費用及契約成本，也可加強資產專用性及提高內部資源的運行效率。(9)張子峰、周杰、薛有志：《多元化經營對R&D投入影響的實證研究》，《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2010年第2期。相對而言，非相關多元化經營的企業會因跨入缺乏關聯的行業而出現信息不對稱程度上升、內部組織成本增加，(10)劉云芬、陳礪：《多元化、政府支持與公司績效——基于中國農業上市公司的實證研究》，《農業技術經濟》2015年第2期。最終會負面影響企業收益率，企業整體盈利率的下降將不利于改善加工環節的經營狀況。依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對于糧油加工企業而言，相關多元化可能比非相關多元化更有利于提升企業產能利用水平。

(二)政府支持與糧油加工企業產能利用水平

政府補貼是政府支持的最直接表現。但信息不對稱、缺乏完善監督機制下的政府補貼會成為一種資金引誘，部分糧油加工企業為獲取補貼且快速盈利，熱衷發展符合政府要求但水平較低的初級項目。例如，2018年吉林省出臺了關于玉米加工企業補貼獲取的管理規定，其中明確將對2016年實際飼料產量5萬噸以上的配合飼料企業給予每噸100元補貼。此時門檻較低的飼料加工行業勢必會成為企業發展投資方向，行業內因過度投資會加劇行業資源配置效率低下、產能過剩現象。同時，過度依賴補貼可能會抑制其追求技術、產品創新的動力，使企業持續處于初加工產能閑置與深加工轉化能力不足并存的狀態。相比之下，那些不易獲得政府補貼的糧油加工企業因利潤低下、產能閑置境況而相機選擇加大研發創新項目投資或直接退出市場，有利于緩解行業產能過剩。依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3：政府支持可能會降低糧油加工企業產能利用水平。

(三)政府支持、多元化經營與糧油加工企業產能利用水平

多元化經營有助于構建企業內部資本交易市場、降低企業總經營成本，從而提高企業資源利用水平。但不可忽視的是，多元化經營要求企業必須以充足的人才、技術、資金等多項資源來跨越多個行業(產品)，否則企業會因盲目多元化而最終損害企業價值。(11)游家興、鄒雨菲：《社會資本、多元化戰略與公司業績——基于企業家嵌入性網絡的分析視角》，《南開管理評論》2014年第5期。因此，當政府補貼用于支持企業多元化經營，如緩解糧油加工企業在糧源基地建設、加工技術研發、倉儲物流建設等方面的資金周轉困難時，可防止企業因資金鏈斷接而陷入多元化擴張困境，進而使企業能力與多元化戰略更加匹配，以整體提升企業產能利用率。同樣，當政府補貼更多地專項于企業多元化經營時，可減少對企業收購加工行為的直接補貼及防止部分加工企業將資金直接挪用至附加值低的加工環節，進而避免低端產能過剩問題加劇。依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4：多元化經營與政府支持的交互會有利于提升企業產能利用水平，即企業多元化經營會有利于抑制政府支持對糧油加工業產能利用水平的消極作用。

進一步看，糧油加工企業在政府支持下發展相關多元化，可借助社會合作網絡加強對糧源、存儲、加工、物流、銷售等多項市場的控制，實現各產業環節緊密銜接、資源互補，最終使加工環節的效益協同上升。但企業也有可能在政府支持下選擇快速盈利項目而開展非相關多元化經營，此時可能會減少其對加工主營業務的規模性資本投入或研發投入，易阻礙其加工環節的產能利用水平提升。依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5：對于糧油加工企業而言，政府支持下的相關多元化可能比非相關多元化更有利于提升企業產能利用水平。

三、研究方法與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與非上市糧油加工公司相比，以大中型規模為主的糧油加工上市公司能夠更廣泛地獲得政府支持，能更多參與到糧食種植、收儲、加工、貿易和銷售等多個產業鏈節中，是糧食產業鏈的主導者，極易開展多元化經營。另外，生產經營范圍、規模較大的糧油上市公司的產能利用水平也會整體優于產品結構單一、日處理能力及市場占有率較低的非上市加工企業，所以糧油上市公司的產能過剩問題討論會更具代表性。因此，本文選擇糧油加工上市公司作為樣本進行相應研究。

根據2017年第四季度《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的行業細分，且考慮到樣本數據的連貫性和穩定性，本文選取2009-2017年滬深上市公司中主營業務屬于糧油加工類的35家上市公司(樣本期內糧油加工類產品收入占主營業務總收入比重均值高于50%的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另外，本文對主營業務收入采用相應行業與年份的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進行調整，對固定資產投資量采用相應年份的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進行調整，所有數據的價格指數調整均以2009年作為基期。

本文企業數據來源于Wind資訊金融終端數據庫、巨潮資訊網，價格指數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

(二)模型設定與變量選取

為驗證前文提出的理論假設，本文采用模型(1)檢驗多元化經營、政府支持對企業產能利用水平的影響；模型(2)則細分討論相關多元化(非相關多元化)、政府支持對企業產能利用水平的影響；模型(3)是在模型(1)基礎上添加了多元化經營與政府支持的交互項以進一步討論；模型(4)是在模型(2)基礎上添加了相關多元化(非相關多元化)與政府支持的交互項以進一步討論。

cuit=β0+β1subit+β2dyhit+β3szwit+β4finit+β5ageit

+β6sizeit+β7regionit+∑year+εit

(1)

cuit=β0+β1subit+β2DRit+β3DUit+β4szwit+β5finit+β6ageit

+β7sizeit+β8regionit+∑year+εit

(2)

cuit=β0+β1subit+β2dyhit+β3subit*dyhit+β4szwit+β5finit+β6ageit

+β7sizeit+β8regionit+∑year+εit

(3)

cuit=β0+β1subit+β2DRit+β3DUit+β4subit*DRit+β5subit*DUit

+β6subit*DRit*DUit+β7szwit+β8finit+β9ageit

+β10sizeit+β11regionit+∑year+εit

(4)

上述模型中，cuit表示i企業在t年的產能利用水平，subit表示i企業在t年所獲得政府支持水平，dyhit表示i企業在t年的多元化經營程度，DRit表示i企業在t年的相關多元化程度，DUit表示i企業在t年的非相關多元化程度，szwit表示i企業在t年是否董事長與總經理雙職位合一，finit表示i企業在t年的金融支持水平，ageit表示i企業在t年的年齡，sizeit表示i企業在t年的規模水平，region和year分別控制地區、時間效應。

1.因變量。行業產能過剩問題的緩解意在企業產能利用水平的提高，本文通過測度企業產能利用水平以側面刻畫企業產能過剩治理程度。為消除不同糧油加工企業間所能達到的最大生產能力差異，使產能利用率估算結果適用于現有的產能評價標準，本文以C-D函數方法進行產能利用水平估計。(12)余東華、呂逸楠：《政府不當干預與戰略性新興產業產能過剩——以光伏產業為例》，《中國工業經濟》2015年第10期。具體如下：

首先，邊界生產函數的基本形式：Y=f(K,L,A)e-u=AKαLβe-u

(5)

其中，Y代表實際產出，用企業年度主營業務收入表示；K代表固定資本存量，用企業年度平均固定資產凈額表示；L代表勞動力投入量，用企業年度員工人數表示；A代表技術水平，作為固定常數。參數α和β分別代表固定資本存量和勞動力投入量的產出彈性，且假設規模報酬不變，則有：0α，β1，α+β=1

(6)

其次，式(5)取對數得到邊界生產函數：lnY*=αlnK+βlnL+lnA

(7)

其中，Y*表示潛在產出水平。令lnA=φ,E(u)=ε，代入(5)式對數化后的函數中，可得：

lnY=αlnK+βlnL+(φ-ε)-(u-ε)

(8)

由于各企業存在異質性，OLS的直接使用可能帶來異方差和自相關問題，因此本文采用PCSE方法進行估計，并通過α+β=1進行聯合假設檢驗，得到平均生產函數如下：

(9)

(10)

(11)

另外，實際產出和潛在產出水平均以相應行業與年份的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進行調整，以消除通貨膨脹帶來的干擾。

2.自變量。本文采用多元化程度(含相關多元化程度和非相關多元化程度)和政府支持變量作為兩個主要自變量，其余自變量皆為控制變量以確保自變量對因變量影響效果的真實性和有效性，具體如表1所示。

(1)多元化程度。考慮文中對相關(非相關)多元化的細化分析，本文以收入的熵指數(Total Diversification)作為多元化程度的代理變量，具體計算如下：

(12)

式(12)中，DT為上文中所提到的企業多元化經營程度dyh，Pj為行業i收入占主營業務收入的比重，n為依據2012年《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中行業代碼所計算的公司行業數量，若指數越大，相應企業多元化程度越高。為細致分析不同性質多元化對企業產能利用水平的影響差異，本文將熵指數進一步分解為相關熵指數(Related Diversification)與非相關熵指數(Unrelated Diversification)，(13)Krishna,Palepu. Diversification Strategy, Profit Performance and the Entropy Measure.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1985(6):239-255.具體如下：

(13)

式(13)中，DRj為企業行業集j內部的多元化程度，m為n個行業類別所屬的行業集數目(n≥m)，Pj為行業集j收入之和在企業主營業務收入中的比重。由于糧油加工企業主要屬于制造業門類，本文對行業集的劃分以制造業次類為主。

(2)政府支持。根據數據的可獲得性及可操作性，本文主要從政府補貼視角衡量政府支持，(14)康志勇：《融資約束、政府支持與中國本土企業研發投入》，《南開管理評論》2013年第5期。以政府補貼數值占當年主營業務收入的比值測度政府支持水平。

3.工具變量。由于產能過剩嚴重的企業容易出現虧損破產現象，政府會出于糧食安全供給、員工就業等社會問題考慮而給予這類企業更多的支持，即產能過剩程度越高的企業越有可能獲得政府補貼，政府補貼與企業產能利用水平間可能存在雙向因果關系。對此，本文采用地方政府當年的財政壓力指標(15)王佳杰、童錦治、李星：《稅收競爭、財政支出壓力與地方非稅收入增長》，《財貿經濟》2014年第5期。及企業性質作為政府補貼的工具變量，這一方面是因為地方財政支出水平可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地方政府對企業的補貼水平，且不會受企業產能利用水平的影響；另一方面，相較于民營企業而言，國企是政府實現市場干預、引導產業政策方向的最有力助手，國企因其職能的雙重性往往更會受到政府青睞，更容易獲得補貼。

表1 變量定義與說明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為了克服離群值的影響，本文在前后1%水平上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了縮尾處理。表2展示了模型中所涉及變量的平均數、標準差、最小值及最大值結果。從表2可以看到：(1)企業產能利用率(cu)的平均值僅為15.93%，這顯示企業內產能過剩程度較高；企業產能利用率的標準差略小于其平均數值，這顯示出不同企業間產能利用水平的差異并未相距過大。(2)政府補貼(sub)的標準差大于平均數，這表明不同企業間所獲得的政府補貼量存在較大差異。(3)多元化程度(dyh)的平均數達到0.4661，這表明有相當一部分企業實施了多元化經營；多元化程度的最小值為0更是直接表明存在部分企業未從事多元化領域擴展，而是選擇主攻原有業務。(4)比較相關多元化(DR)與非相關多元化(DU)的平均數值可以看出，糧油加工上市公司的多元化經營中非相關多元化較多。(5)企業規模(size)幾組數據相差值較小，這表明采取多元化經營的上市公司都擁有較大的生產規模。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二)實證分析

考慮到政府支持與糧油加工企業產能利用水平之間存在的雙向因果關系，本文直接匯報了添加“地方財政壓力”和“企業注冊地是否為省會或經濟特區”兩個工具變量之后的GMM回歸估計結果，該方法可以有效考慮到模型擾動項可能帶來的異方差或自相關影響，且能夠有效控制地區和時間固定效應。值得注意的是，在使用工具變量法進行相應的GMM模型估計時必須先確定該模型中解釋變量是否為內生，所以文中首先采用DWH檢驗進行變量的內生性判斷。若DWH檢驗的P值小于0.1，則文中可繼續使用工具變量進行模型估計，否則，無需使用工具變量。另外，使用工具變量后需要考慮工具變量選用的合理性。對此，本文采用過度識別檢驗來進行相應判斷，表3中Hansen J檢驗值均大于0.1，表明本文所選取工具變量具有外生性，即工具變量選取合理。具體分析如下：

表3中模型1匯報了多元化、政府支持對糧油加工企業產能利用水平的影響，模型2匯報了相關(非相關)多元化、政府支持對糧油加工企業產能利用水平的影響，模型3和模型4分別在模型1和模型2基礎上加入了多元化(相關多元化、非相關多元化)與政府支持的交互項。在模型1中，政府補貼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這說明政府補貼可能因缺乏有效監督的無償補貼而易盲目擴張，并不利于提高糧油加工企業產能利用水平，即假設3成立。模型1中多元化的系數為正，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多元化有利于提高糧油加工企業產能利用水平，但該系數并不顯著，可能是因為企業多元化經營中非相關多元化程度較高，企業過多投入缺乏關聯的行業而易增加內部各項組織、管理成本，會降低企業整體經營效率進而也直接阻礙了加工環節產能利用水平的提高。在模型2中，將總體多元化進行分解，發現相關多元化系數和非相關多元化系數為一正一負，可在一定程度上表明相較于非相關多元化，糧油加工企業的相關多元化更有助于企業產能利用提升，假設2得到支持。

模型3中含有政府支持與總體多元化的交互項，其系數顯著為正，與假設4預期一致，這表明隨著企業多元化經營程度的加深，政府補貼資源將會被更加充分用于產業鏈項目以提升企業能力，可避免企業將補貼直接用于盲目低端投資擴張，從而有助于提升企業產能利用水平。模型4中加入了政府支持與相關多元化(非相關多元化)的交互，為避免在模型回歸估計中可能存在的殘差影響及考慮DR與DU是否相互獨立，文中使用雙變量tobit檢驗(P=0.0138)，得到DR與DU并不相互獨立的結果，于是可加入sub*DR*DU交互項以充分論證。結果發現政府支持與相關多元化交互的系數值大于政府支持與非相關多元化交互的系數值，這表明在政府支持下進行相關多元化的糧油加工企業的產能利用水平高于進行非相關多元化的企業，假設5得到支持。

表3 基準模型結果

注：*、**、***分別表示在10%、5%、1%的水平上顯著。

其他控制變量方面，企業規模越大，其產能過剩程度越高，可能是因為企業較大的經營規模主要來自于初加工生產，低端生產規模過大不利于企業產能利用率提高。企業年齡越大，越易產生冗余產能，不利于企業產能利用水平提高。融資能力較強的企業必然會積極提高其產能利用水平以提高績效而按時償還資金及獲得下一輪融資。

(三)進一步討論：企業產能利用水平與多元化經營的內生性問題

經前文研究，多元化經營有利于糧油加工企業產能利用水平的提升，但當糧油加工企業產能利用水平得到提高時，其經營效益也會明顯上升，隨之企業可能會繼續開展多元化項目，所以企業產能利用水平與多元化經營之間可能存在內生性問題。對此，文中參照章衛東等(16)章衛東、成志策、周冬華、張洪輝：《上市公司過度投資、多元化經營與地方政府干預》，《經濟評論》2014年第3期。研究，采用二階段回歸方法對此進行討論。

首先使用模型(14)檢驗多元化經營對企業產能利用水平的影響，計算得到回歸后的殘差，再利用模型(15)進行多元化經營、殘差及其他控制變量間的回歸，以考察企業產能利用水平對多元化經營的影響。結果發現，殘差(Res)在模型(15)中并不顯著(P=0.808)，說明研究結論不會受此可能性內生性問題影響。

cuit=β0+β1dyhit+β2szwit+β3finit+β4ageit+β5sizeit+β6regionit+∑year+Resit

(14)

dyhit=β0+β1Resit+β2szwit+β3finit+β4ageit+β5sizeit+β6regionit+∑year+εit

(15)

(四)穩健性檢驗

為了驗證上述結論的可靠性，本文進行如下(1)、(2)組穩健性檢驗。第(1)、(2)組模型回歸時同樣經過了DWH檢驗和過度識別檢驗，驗證了工具變量使用的必要性及合理性。第(1)組采用行業數目指標(num)替代收入熵指數所計算的整體多元化程度(dyh)，可發現模型主要估計結果并無明顯差異。第(2)組采用企業注冊地為省會或經濟特區(17)佟愛琴、陳蔚：《政府補貼對企業研發投入影響的實證研究——基于中小板民營上市公司政治聯系的新視角》，《科學學研究》2016年第7期。替代工具變量地方財政壓力，可發現該組的兩模型中變量系數及方向未發生明顯變化。(限于篇幅，具體結果未在此列出，若有需要可以向作者索要。)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主要結論如下：第一，糧油加工企業多元化經營有利于提升企業產能利用水平，其中糧油加工企業的相關多元化經營可比非相關多元化經營更易推動企業產能過剩治理。第二，盡管政府補貼性支持會對糧油加工企業產能利用水平提升產生一定負面影響，但企業多元化經營會使政府補貼效用得到更好發揮，能夠顯著抑制政府支持對糧油加工業產能利用水平的消極作用。而且，較之非相關多元化經營，政府支持與相關多元化經營的交互更能提升企業產能利用水平。

基于以上結論，得到如下啟示：

第一，糧油加工企業應結合政策環境和自身資源能力選擇合適的多元化戰略。對于主營加工業務，糧油加工企業應淘汰低技術、環境污染度高的落后產能，開發精深加工產品，這樣在提高加工環節利潤的同時有助于消化政策性庫存糧。對于產業延伸領域，糧油加工企業應依據自有要素資源和政策鼓勵發展方向有選擇地將業務擴展至糧食種植、糧食儲存、糧食物流及銷售環節，這樣既可保證優質糧源供應，又可減輕政府為保證農戶收入、糧食安全而面臨的糧食最低收購價壓力。另外，若糧油加工企業的多元化擴張涉及企業并購，應慎重考慮被并購企業的資產負債水平、企業文化等因素，避免低效盲目并購帶來的企業損失。

第二，政府支持的方式、對象、監督細則應明確規范。為避免企業尋租行為及惰性養成，政府應轉變原有無償式補貼方式，以經營利潤、新型研發產品數目、技術專利數量等為本期監督考核內容和下一輪補貼發放參考方式，避免糧油加工企業為獲取短期盈利而將政府補貼投資于低水平的初加工領域或與糧食產業毫無關聯的行業，切實提高政府干預效率及糧油加工企業經營效率。

第三，充分利用兩個市場、兩種資源。在充分考察各國或地區的區域資源優勢、合作意向、當地投資環境等基礎上，從種子、化肥等生產環節到加工、運輸等流通環節進行全球式產業鏈布局，形成一個產業價值傳遞鏈條，并以期貨平臺輔助，加強各糧食產業環節鏈接的穩定性。此外，我國糧油加工企業可在政府或行業協會的交涉下，直接在合作國家(地區)租地種糧、建立糧食產業園區，糧油產品可在當地直接銷售或運銷國際市場，將生產、加工環節的利潤轉移到貿易環節，整體提升糧食產業經濟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