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信危機,有“危”無“機”

吳捕快

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正式承認韓、趙、魏三家為諸侯。《資治通鑒》開篇第一句就是 “初命晉大夫魏斯、趙籍、韓虔為諸侯”。這個魏斯，就是戰國時期魏國的開國君主，魏國百年霸業的開創者魏文侯。

《戰國策》里記載了一個魏文侯的小故事：魏文侯與虞人期獵。是日，飲酒樂，天雨。文侯將出，左右曰：“今日飲酒樂，天又雨，公將焉之？”文侯曰：“吾與虞人期獵，雖樂，豈可不一會期哉？”乃往，身自罷之。魏于是乎始強。

故事的大意是說，魏文侯同管理山澤苑囿田獵的官員約定了打獵的時間。到了這天，魏文侯與百官飲酒非常的高興，天下起雨來。文侯起身要去赴約，左右的侍臣說：“今天飲酒非常快樂，天又下雨了，您要去哪里呢？”魏文侯說：“我與別人有約，今天要和他們一起去打獵。雖然現在很快樂，但是怎么能不按時赴約呢？”于是魏文侯停止了宴席，親自前往。魏國從此變得強大。

用現代人的觀點來看，“魏于是乎始強”前面似乎少了一句過渡的話，如果補上，那就應當是魏文侯很守信，大家都很信任他，所以，魏國就慢慢強大起來了。

魏文侯的小故事讓筆者想到了前華人首富李嘉誠的一個小故事。李嘉誠剛做塑料花生意的時候，常在皇后大道看到一個行乞的婦人，四五十歲，很斯文的樣子，李嘉誠每次路過都會給她錢。一天，李嘉誠問她會不會賣報紙，婦人說有老鄉干這個，李嘉誠便讓她帶老鄉來見面，想幫他們做個小生意，靠自己的雙手維持生活。在約好見面的那天，有個客戶剛好要到李嘉誠的工廠參觀。客戶至上，必須接待。交談中，李嘉誠找機會跟客戶說：“抱歉，我失陪一下。”便匆忙離開，飛奔向約定地點。李嘉誠見到那位婦人和她的老鄉，做了簡短的交流后，就把錢交給她們。婦人問李嘉誠的名字，李嘉誠沒有告訴她，只要她答應一件事，努力工作，不要再沿街乞討，之后就飛奔回工廠了。

多年以后，曾有人問李嘉誠經商成功的秘訣，李嘉誠說，“無他，一字矣——信。”

從《周易》的“人之所助者，信也。”到《詩經》的“謂予不信，有如皦日”。從《論語》的“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到《左傳》的“無信患作，失援必斃。”“信”，就一個字，卻是中國傳統文化中最重要、最核心的內容之一。

但是在市場經濟的浪潮中，“信”字被拋之于腦后，棄之如敝履。遠的不說，2019年僅上市公司中就有康美藥業、康得新、獐子島、東旭光電、雛鷹農牧、風華高科、藏格控股、香溢融通、輔仁藥業、仁智股份等通過虛增營業收入、虛增存貨等方式虛增利潤。

2020年4月，在美上市的瑞幸咖啡自曝虛增交易額。而此前，瑞幸咖啡曾發布公告堅決否認渾水報告中指出的捏造財務和運營數據的所有指控。隨后好未來自曝稱：公司在內部審計過程中發現了某些“員工不當行為”，公司懷疑涉事員工與外部供應商合謀通過偽造合同和其他文件來夸大銷售收入。

事情發生之后，瑞幸咖啡總裁辦發布內部信稱，目前包括COO劉劍在內的4名相關當事人已被停職，并強調“公司對此事表示震驚”。無獨有偶，好未來則聲稱，涉事員工已被拘留，公司高度重視其商業行為的誠信及員工道德規范，對違法行為零容忍。

多么熟悉的套路，公司不知情——全是臨時工干的。筆者姑且相信，公司不知情。但是公司的不知情，除了“甩鍋”之外，恰恰說明了公司治理中存在的諸多問題。首先是審計委員會失效。一般來說，審計委員會作為重要的內部控制機制，審計委員會成員必須具備會計及審計方面的專業知識，對于公司內部的會計行為及披露的報表有較強的監督職能，顯然，公司內部審計沒有發揮正常作用，審計委員會未進行有效的監督，可以說委員會功能基本上處于缺失狀態。另外可以肯定的是，獨立董事不“獨立”或者“不作為”。獨立董事對公司造假行為是否一無所知？答案無論“是”或者“否”，都說明獨立董事已經失去了其應有的獨立性，或者沒有盡到自己的監督職責。是否也應當給公眾投資者一個說法呢？

瑞幸造假，除造成股價暴跌之外，也可能遭遇全球投資者的集體訴訟，瑞幸咖啡的結局幾乎可以預見了。畢竟，任何時候，依法誠信經營都是企業安身立命之本。作為上市公司，更應當嚴格遵守相關市場的法律和規則，真實準確完整地履行信息披露義務，這既是對市場、對股東負責，也是對自己負責。

前車可鑒，殷鑒不遠。但我們似乎只有金魚七秒鐘的記憶：2011年，東南融通等部分中概股的財務造假，已經讓全體中概股背上黑鍋，經歷了嚴重的“誠信危機”。大部分中概股都經歷了：“流血上市”、股價重挫、再融資困難、焦頭爛額找機構背書、千方百計后仍不得不退市。

“危機”，我們常說“危”中有“機”，但是“誠信危機”，只有“危”，沒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