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蒲峪路地區軍事防衛制度的形成及推行

2020-05-11 08:40:41胥曉東

理論觀察 2020年1期

胥曉東

關鍵詞：蒲峪路;金朝;軍事

中圖分類號：K24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20）01 — 0118 — 03

蒲峪路是金朝時期的一個在東北地區的行政單位，同時也是北部地區重要的政治、軍事機構之一。那么關于此階段蒲峪路的疆域規模、政治制度和歷史上的地位，李士良先生在《金代北疆重鎮——蒲與路治所》中最早進行了探索。〔1〕景愛先生則在《關于金代蒲與路的考察》中進行了研究。〔2〕孫文政老師在《金代上京路研究蒲與路論集》中有一些相關研究，〔3〕李秀蓮老師在她的《金源女真的英雄時代》里也有相關描寫，〔4〕但是他們都沒有對金代蒲峪路軍事方面的問題進行大規模的討論，本文將會嘗試在他們研究的基礎上，對金代蒲峪路地區軍事防衛制度的形成及推行進行更深的探析。

一、蒲峪路地理位置及其軍事地位的重要性

金朝蒲峪路的建立，對后世作出了極大的貢獻。至于金代蒲峪路的具體方位，景愛先生經過研究后認為：“西至嫩江，東到湯旺河，南起松花江，北到外興安嶺，統治的核心位于今天的烏裕爾河流域。”由于這一地區民族較多，且又大都是能征善戰的民族，所以蒲峪路地區會經常發生戰爭。對蒲峪路的統治，比較原始的藩屬體制一直貫穿于有遼一代。到了金朝，己經開始在這一地區設立被中央管轄的行政系統，作為地方上的行政體系的隸屬關系是非常密切的。

關于蒲峪路的設置，《金史·地理志》稱：“蒲與路，國初置萬戶，海陵例罷萬戶，乃改置節度使。承安三年，設節度副使。”在金朝“建五京，置十四總管府，是為十九路”〔5〕中，并且地處在北部邊疆位置的蒲峪路卻沒有在“路”的行列中，而只是隸屬在上京路之下，所以有一些學者將蒲峪路稱為“路下路”〔6〕，也就是路下面的路。學術界普遍認為，金朝地方上的行政機構是三級制，即路——府州——縣制，如果按照這個邏輯推理的話，上京路和蒲峪路之間的關系是上下級，也就是行政方面的從屬關系。但是張帆先生就否認這種關系，他認為：“全國各地中‘路這一單位的長官兵馬都總管并不是專門設立的，而僅僅是其首府府尹的一個兼職罷了。”〔7〕通過分析以上這些觀點，可以得出蒲峪路和上京路之間應該是屬于單純的軍事隸屬關系這樣一個結論。

有的學者認為上京路和蒲峪路是單純的行政隸屬關系，也有的學者認為上京路和蒲峪路是單純的軍事管轄關系。閱讀大量的史料，蒲峪路和上京路之間的行政隸屬關系確實是存在的，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蒲峪路也是拱衛上京的外圍軍事重鎮，同時也是防范草原民族侵略東北地區的關鍵屏障。完顏阿骨打在起兵反遼初期，分阿懶所、鴨撻轉調謀克兩千戶，把將領銀術可任命作謀克，駐扎在寧江州這個地方。”與此同時，金朝還在西北方向設立了包括泰州軍鎮在內的些許外線軍鎮。太祖天輔五年泰州開始駐軍，“遣星及宗雄分諸路猛安謀克之民萬戶屯泰州。”〔8〕在正北面的就是蒲峪路，而作為一個置軍州，蒲峪路就是金朝上京路的重要門戶。蒲峪路不單單保衛上京路的安全，同時還擔負著防衛草原民族進犯的重要國防責任。《金史·地理志》稱：“金之壤地封疆，……北自蒲峪路之北三千余里，火魯火疃謀克地為邊”，蒲峪路作為金朝很重要的一個路，最遠綿延到向北三千多里的火魯火疃謀克地，這樣看來，盡管蒲峪路人煙稀少，但是對外的戰略防衛地位十分重要。尤其亟待說明的是泰州婆盧火所浚界壕，毗鄰蒲峪路西側，而此地正是來自西部的草原民族進入東北的必經之路，蒲峪路承擔著防衛草原民族進犯的巨大國防重任。

二、蒲峪路地區軍事防衛制度的形成及推行

蒲峪路在軍事上的設置主要為猛安謀克制。猛安謀克制是女真族一個比較古老的制度。猛安、謀克，這兩個詞都是女真語。在《金史·金國語解》中說：“猛安，千夫長。謀克，百夫長也。”在《金史·兵志》中也說：女真諸部，“行兵則稱曰猛安、謀克，猛安者千夫長也，謀克者百夫長也。”再根據女真人的著作《女真文辭典》：猛安為千，一千，千夫長。顯而易見，這其中的猛安、謀克的本來意思就是女真諸部的軍事上的長官，即千夫長、百夫長。而謀克這個詞最初又具有族長、族、鄉里等一些意思。〔9〕

猛安、謀克的含義在后來又有延伸與發展，猛安、謀克具有軍隊編制、行政組織、封號等多種意義。

蒲峪路這一地區是傳統上的猛安謀克戶非常集中的一個居住地域，蒲峪路與周邊的胡里改路、合懶路、速頻路等建立了與州縣不同的、與其區別開來的特殊行政單位。深究這種現象的根本原因是上述這些地方的社會基層組織依舊將女真部族很久以前形成的的猛安謀克制度保留了下來。金朝對于猛安謀克民戶進行征收的牛頭方面的稅多于向其他類型民戶征收的賦稅，導致出現收多支少的現象。

蒲峪路在猛安謀克軍事駐屯戍守上的表現，主要就是在金朝初期為萬戶。金朝的猛安謀克制度屬于原始部族時期軍民合為一體的一種組織形式，按照金初的兵員制度，300個戶就是1個謀克，10個謀克就是1個猛安，所以1個猛安大約有3000個戶。具體來說，猛安謀克之戶上了馬就是兵，下了馬就是民，他們充當了女真部族推翻遼朝以及駕馭新的被征服地區的主要依靠的武裝力量。為了鞏固來之不易、寶貴的偉大果實、勝利果實，金朝初期對新征服地區是實行以傳統的猛安謀克體制為中心的軍事駐屯戍守制度。實際上在完顏阿骨打起兵造反遼朝的初期，攻打下寧江州這一地區以后，他就已經開始下令派謀克去戍守駐屯。比如說“在太祖收國的第二年，完顏阿骨打分阿懶所、鴨撻轉調謀克兩千戶，把將領銀術可任命作謀克，駐扎在寧江州這個地方。”〔10〕參考日本著名學者三上次男的考證：“阿懶所這個地方有極大的概率是押懶或者是耶懶的別的稱呼，范圍大致是今天的寧安地區。”〔11〕《金史》卷72《婁室傳》也記載：“太祖取黃龍府，……仍合諸路謀克，命婁室為萬戶，守黃龍府。”這里的黃龍府以及前文中提到過的寧江州皆是遼國防衛生女真進攻的，具有極大戰略意義的邊陲要地。金朝初年攻打下寧江州和黃龍府以后，模仿遼朝，把這兩個軍事要地也作為邊疆重要的戰略據點來進行守衛。

不難看出，將猛安謀克制度運用在保衛邊疆上在金朝初年就行使了，并且在傳統的猛安謀克制度之上，金朝初年出現了萬戶、都統守衛制度。按照金初的軍制，“凡猛安之上置軍帥，軍帥之上置萬戶，萬戶之上置都統”，鎮守黃龍府的婁室是萬戶，和這種做法類似，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在天輔五年也就是公元1121年占領泰州后，在繼續使用猛安謀克的軍事駐屯戍守戰略的同時，也創立了更加先進的都統制度。根據后來的史料記載：“天輔五年，摘取諸路猛安中萬余家，屯田于泰州……自是徙居泰州”〔12〕這樣看來，金朝初期在蒲峪路設置萬戶這一政策，是女真民族遷移猛安謀克戶實行駐屯戍守戰略的延續。

但是，萬戶制度后來遭到廢除。海陵王完顏亮下達詔書：“太祖開創，因時制宜，材堪統眾授之萬戶，其次千戶及謀克。……今子孫相繼專攬威權，其戶不下數萬，與留守總管無異，而世權過之。可罷是官。”萬戶手中權力大，可世襲，這就對中央政權存在著極大的威肋。比如說金朝的宗室完顏婁室在金朝的初期占領黃龍府后，成為了黃龍府的萬戶，“婁室莞，（其子女）襲合扎猛安，代為黃龍府路萬戶。”〔13〕蒲峪路的萬戶被廢除也是大勢所趨。《金史·地理志》稱：“蒲峪路，國初置萬戶，海陵例罷萬戶，乃改置節度使。承安三年，設節度副使。”《金史·兵志》稱：“（天會）六年，詔還二帥以鎮方面。諸路各設兵馬都總管府，州鎮置節度使，沿邊州則置防御使。”在萬戶制度沒有被廢掉的情況下，節度使這一職務實質上和萬戶是名稱不同但權力一樣的關系，轉變一種說法就是，萬戶這一職務由節度使來擔任。節度使在廢除掉萬戶制度以后才又重新恢復了應該有的地位。廢除掉蒲峪路萬戶并不代表著女真族傳統的猛安謀克防衛制度的消失。

海陵王完顏亮在廢掉萬戶時規定：“若舊無千戶之職者，續思增置。國初時賜以國姓，若為子孫者皆令復舊。”猛安代表著千戶，猛安設置在原有的萬戶制度中是不全面的，這個時候在萬戶被廢除后明文規定補上、續上，也就代表著對傳統猛安謀克制度的一個增強。與此同時，猛安謀克在世襲上的傳統也被堅持了下來。比方說蒲峪路這一地區，完顏宗尹就曾因為在世宗大定八年即公元1168年被“錄其父功，授世襲蒲峪路屯河猛安，并親管謀克。”〔14〕換言之，猛安謀克的這種軍事防衛制度在蒲峪路地區仍然被保存了。

三、蒲峪路的軍事防衛作用

在金朝時期，金長城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防御設施，特別是在蒲峪路地區。蒲峪路管轄范圍內的金長城主要是嶺北和嶺南的兩大長城。但是因為嶺北長城是蒲峪路境內金長城的主體，所以我們主要來關注嶺北長城。嶺北長城坐落在金朝早期疆域中的最北端，順著額爾古納河的走向，東端為大興安嶺的起點，北部臨外興安嶺的屏障，專門用來防御來自西北方向入侵的敵人。而金界壕則將呼倫貝爾地區的沙地囊括在里面，對來犯的騎兵造成了二次阻擋。而嶺南長城則是東起今天黑龍江地區的嫩江中游，向西、西南到達陰山山脈，在這里我們不去進行過多的討論。

如果我們從基本的社會基層單位來看，蒲峪路地區的部落體制和民族性依舊完好保存，比方說猛安謀克制度便是部落因素的一個很好的例子。但是，金代統治之下的蒲峪路并不是遼朝各民族的獨立自治，而是在女真族猛安謀克制度下被強勢統治。所以，在金朝時期，蒲峪路地區的戰事是比較少的，大部分時間都處于和平狀態之下。綜上所述，金代才是古代中原王朝對這一區域實際性的軍事方面的管理和鄭重的軍事駐扎的源頭。

蒲峪路作為金朝北部邊疆非常重要的一個軍事機構，屬于金朝的38個在邊境上的“置兵州”之一。〔15〕放眼于整個東北，尤其是現代的黑龍江以及內蒙古地區來進行考察的話，蒲峪路在軍事上的地位很容易就會被顯現出來。所以，蒲峪路在金朝的歷史地位是很高的，其軍事地位也是很高的。

總而言之，蒲峪路作為金朝北方邊境的一個軍事、行政單位，無論是前期軍民一體的萬戶府，還是之后的節度使，蒲峪路都是作為金代的上京路所管轄之軍事單位而獨立存在。金代的猛安謀克軍事戍邊制度的遺存表現就是，蒲峪路的基層單位依舊保存著原始女真部族時期遺留下來的猛安謀克制度。如果從當時周邊形勢來看，蒲峪路擁有極其重要的軍事價值。從現實中看，研究蒲峪路可以幫助我們更好的了解東北地區尤其是黑龍江地區的古代歷史，使這一地區更富有歷史感、厚重感。總之，金朝蒲峪路有著極大的研究意義和價值，值得我們去更多的了解、發現與研究。

〔參考文獻〕

〔1〕李士良.金代北疆重鎮——蒲與路治所〔J〕.求是學刊，1980，（01）.

〔2〕景愛.關于金代蒲與路的考察〔J〕.文史（10），北京：中華書局，1980.

〔3〕孫文政.金代上京路研究蒲與路論集〔M〕.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5.

〔4〕李秀蓮.金源女真的英雄時代〔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

〔5〕金史（卷24，地理上）〔M〕.北京：中華書局，1975：549.

〔6〕王振超.克東金城質疑〔J〕.齊齊哈爾：齊齊哈爾社會科學，1986，（03）.

〔7〕吳宗國.中國古代官僚政治制度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352.

〔8〕金史（卷2，太祖本紀）〔M〕.北京：中華書局，1975：35.

〔9〕宋德金.一本書讀懂遼金〔M〕.北京：中華書局，2011：173.

〔10〕金史（卷72，銀術可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1658.

〔11〕三上次男.金代女真研究〔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4：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