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鼓器名溯源考釋

[摘 要]腰鼓為眾多鼓類樂器中的一種，因其形制或演奏方式而得名。本文擬對腰鼓起源的不同說法進行疏證，征引文獻梳理腰鼓的流變過程。將不同形制的腰鼓分類考證，以期厘清異鼓同名問題，對腰鼓這一器名有更為明確的認識。

[關鍵詞]腰鼓;唐宋樂器;溯源

[中圖分類號]J6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233（2020）07-0001-03

一、腰鼓源流考

（一）腰鼓起源疏證

腰鼓之名始見于《隋書》，在西涼樂、龜茲樂、疏勒樂、高麗樂、文康樂中使用[1]。通過梳理腰鼓的源流，筆者發現關于腰鼓起源的研究主要有以下兩種看法：

1.樂聲的《中國樂器》一書中曾提到，腰鼓是由南北朝的羯鼓演變而來的，最開始的腰鼓應為筒狀鼓，在發展過程中有不同形制的出現。

2.《辭海》中所查腰鼓一詞的解釋為對細腰鼓的統稱。南北朝時期從西域傳入中原，形制大小不一樣，大者鼓匡以陶土燒制，小者鼓匡以木頭雕琢。

在酒泉十六國的壁畫中，就曾出現細腰鼓的圖像（見圖1）。演奏細腰鼓的伎樂人將細腰鼓放置于腰間，用雙手擊奏，鼓身上沒有綁縛繩索。《中國音樂史圖鑒》中記載，該處所出現的細腰型鼓類樂器吸收了西域地區的音樂文化。墓葬位于古代涼州地區，該地區的音樂，古稱“西涼樂”，是當地各民族人民共同創作的藝術，它融合了中原和西域的音樂和舞蹈。壁畫中樂隊使用的樂器，既有中原地區的傳統樂器箏，又有西域地區盛行的梨形音箱琵琶和細腰鼓，反映了西涼音樂的風貌。[2]腰鼓在隋唐時期為胡樂中的打擊樂器。隋唐時的胡樂來自四面八方，它們有著各自不同的風格，給中原人民帶來了美的韻律，胡樂中的打擊樂器大多集中在外來的或少數民族的樂部伎中，這主要指隋朝的七部樂、九部樂，唐朝的十部樂，以及其他一些樂部伎，從典籍中得知，胡樂中的打擊樂器有十三件，其中腰鼓用于西涼樂、疏勒樂、龜茲樂、高昌樂、康國樂、安國樂、高麗樂。在隋唐朝的少數民族和外來的音樂與樂器中，以西部地區為最多，東部地區占其次。南部地區多則通過中原地區流傳過去。因此在唐朝的十部樂中，西部地區的音樂就多達七部，可見當時是西樂盛行，在數量上遠遠超過中原古樂。因此，西部地區的打擊樂器也就為中原人們所喜愛，并被統治者們竭力推崇，在隋唐朝的打擊樂器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3]

（二）腰鼓發展概況

南北朝時期腰鼓從西域傳入中原，形制大小不一樣，大者鼓匡以陶土燒制，小者鼓匡以木頭雕琢。至隋唐時期腰鼓在宮廷中用得很普及，唐代十部伎中用于西涼、龜茲、疏勒、高昌、高麗等部伎。唐代的腰鼓，因其表演功能不同，又稱為“正鼓”或“和鼓”。至遼代，腰鼓用于散樂中[4]。宋代以后，腰鼓在宮廷的地位逐漸下降。明代四夷舞樂中出現過腰鼓的使用[5]，還曾在鳳陽花鼓、“花燈鼓”和淮北“花鼓戲”中應用，并逐漸演變為現在的形式。[6]《清史稿》中記載“花匡鼓”即“腰鼓”：“花匡鼓，即腰鼓，木匡冒革，面徑一尺五寸二分，匡高一尺六寸，繪花紋。座以檀，四柱交趺，以銅镮懸鼓而擊之。”[7]新中國成立后，腰鼓又經由文藝工作者推廣到全國，得到各地人民的愛好。

二、不同形制腰鼓考

岸邊成雄《王建墓棺床二十四樂妓》將東三處的細腰型鼓類樂器命名為“腰鼓”，究其原因，是岸邊成雄認為，東三和東十的無杖演奏腰鼓在唐代考古材料中非常少見，只能初步界定為腰鼓。目前有關腰鼓形制的記載分為兩種，一種為鼓身中間粗、兩端細的筒狀鼓;另一種為細腰型鼓類樂器。筆者對不同文獻記載的說法進行梳理，并對不同形制的腰鼓發表一點不成熟的觀點，敬請批評指正。

（一）圓柱型腰鼓

《中國音樂詞典》中的腰鼓（見圖2），形似圓筒，兩端略細中間稍粗，鼓長約34厘米，兩面蒙皮，鼓身有兩只鐵環，用以系帶，懸掛腰間。演奏時雙手各執一木槌擊奏，并伴有舞蹈動作。[8]《中國大百科全書》中所查腰鼓也是為圓柱型。[9]

樂聲的《中國樂器》[11]中所記載的腰鼓，是一種鼓身中間粗、兩端細，且兩端蒙有牛皮或騾子皮的筒狀鼓，鼓身一側裝有兩個鼓環。腰鼓有大小四種規格，鼓身分別長38、33、31和26厘米，鼓面直徑分別為20.5、16、14和12厘米。它們通常用作民間秧歌舞蹈的伴奏，它既是舞蹈音樂的伴奏樂器，有時舞者的道具。演奏時掛于奏者腰側，雙手各執鼓錘擊奏，常在節日慶祝、迎賓司禮或文娛活動中使用，是腰鼓隊的主要樂器。

契丹—遼時期，我們可在民間收藏中看到髡發擊腰鼓的伎樂人（見圖3），髡發伎樂人雙手持杖，腰間挎有一個筒狀腰鼓，這種演奏方式是當今所常見的一種腰鼓演奏方式。說明在遼代便有圓柱型細腰鼓的使用。筆者推測，細腰鼓大多在宮廷音樂中受到廣泛使用，而隨著社會發展，細腰型鼓類樂器逐漸走向衰亡，筒形鼓類樂器慢慢的走向民間，受到人們的喜愛。

當今傳統樂種中所使用的的腰鼓一般為鼓腹紅漆，以兩杖擊奏的直筒型腰鼓。而細腰型鼓類樂器在今天也有遺存，例如廣西金秀等地的瑤族長鼓，朝鮮族的長鼓等，就是頗具特色的古代細腰鼓的演變形式，但是否為古代文獻記載的“腰鼓”，還需要繼續考證。

（二）細腰型腰鼓

《細腰鼓器名史源疏證》一文中作者陸曉彤提出觀點，認為唐宋文獻中的“腰鼓”即細腰型鼓。唐宋時期，以“廣首纖腹”為特征的細腰型鼓，在記載中已經分化為木制、土制兩種鼓框，這一時期的腰鼓是由前代文獻中的“細腰鼓”名簡化而來。陳旸《樂書》俗部土之屬“腰鼓”條載：“腰鼓之制，大者瓦，小者木，皆廣首纖腹。沈約《宋書》：‘蕭思話好打細腰鼓。’豈謂此歟？”[13]《樂書》并錄《通典》與《宋書》內容，判斷前代“細腰鼓”即唐宋“腰鼓”。又于木之屬俗部再次收錄“腰鼓”一條：“腰鼓之制，非特用土也，亦有用木為之者矣。土鼓，土音也，木鼓，木音也，其制雖同，其音則異”[14]腰鼓在唐代宮廷中使用頻繁，《通典·樂典》記載唐代散樂中的婆羅門樂，以及燕樂中西涼樂、禮畢、高麗樂、高昌樂、龜茲樂、疏勒樂的樂隊中都有腰鼓。《宋史·樂志》還記載唐代“法曲部”樂隊編制中有腰鼓，但唐代正史與會要中卻沒有出現相關記載。總之，唐宋文獻中的“腰鼓”即細腰型鼓，這類樂器的應用樂種比較廣泛。[15]

關于契丹—遼時期的腰鼓，筆者在宣化遼墓壁畫中發現一幅伎樂人雙手拍擊細腰鼓的圖繪（見圖5），繪于五號張世古墓東壁，壁畫人物均頭戴黑色幞頭，身穿圓領長袍，系腰帶，足穿黑靴。據《遼史·樂志》中記載：“大同元年，太宗自汴將還，得晉太常樂譜、宮懸、樂架，委所司先赴中京。唐十二和樂，遼初用之。晉唐高祖使馮道、劉昫冊應天太后、太宗皇帝，其聲器工官與法架，同歸于遼。”[16]又云：“遼國大樂，晉代所傳。晉天福三年，遣劉昫以伶官來歸。遼有散樂，蓋由此矣。”[17]契丹文化受到漢族影響，所以遼國音樂基本以漢樂為主。由此推斷至遼代，腰鼓的演奏方式應延續了唐時期，使用了雙手擊奏的演奏方式。

《三才圖會》中的腰鼓線描圖所描繪出的形制也是為細腰型（見圖6）。《三才圖會》是由明朝人王圻及其兒子王思義撰寫的百科式圖錄類書，從該圖像的記載來看是否可以說明，明朝時期腰鼓仍然為細腰型。

綜上所述，隋唐時期腰鼓應為細腰型，這種形制的腰鼓至少延續至明代。腰鼓在后期發展過程中逐漸從宮廷走向民間。到了近代，直筒型在腰間演奏的鼓類樂器被稱之為腰鼓在民間受到人們的喜愛，使用于各種場合。

小 結

腰鼓為西域所傳入的胡樂器，在唐代進入繁盛期，以“廣首纖腹”為特征。但是命名系統隨著歷史的發展不斷變化，使得當今的腰鼓定名與古時候的定名產生差異。不同時期對不同形制的腰鼓也有著不同的使用場合及演奏方式。明辨各種鼓類樂器的具體形制與名稱并非易事，我們應該努力探索，把中國音樂史中不同的鼓類樂器區分清楚，來還原歷史的本來面目。

注釋：

[1]隋書·卷一十五·志第十·音樂下。

[2]劉東升.中國音樂史圖鑒[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88：43.

[3]戴 寧.隋唐朝打擊樂器[J].音樂藝術（上海音樂學院學報），1996（04）：13—19.

[4]遼史·第五十四卷·志第二十三·樂志。

[5]明史·志第三十七·樂一。

[6]夏征農，陳至立編.辭海[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2667.

[7]清史稿·志第七十六。

[8]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中國音樂詞典》編輯部.中國音樂詞典[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07：455.

[9]《中國大百科全書》編輯部.中國大百科全書（第二版）[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9：26—111.

[10]《中國大百科全書》編輯部.中國大百科全書（第二版）[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9：8—92.

[11]樂 聲.中國樂器[M].北京：輕工業出版社，1986：70—71.

[12]陳秉義.中國古代契丹—遼音樂史料圖文集[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8：247.

[13]張國強.《樂書》點校[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9：694.

[14][宋]陳 旸.樂書.四庫全書第211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592.

[15]陸曉彤.細腰鼓器名史源疏證[J].中國音樂，2019（04）：95—101.

[16][17][元]脫脫.遼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4.

（責任編輯：崔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