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琵琶曲《春雨》是我國改革開放以后,中國傳統與西方現代音樂文化碰撞之下產生的具有創新意義的琵琶獨奏曲。這首琵琶曲中最值得探究的是其以蘇州評彈風格作為主題素材,以西方古典吉他中的指法為原型,與琵琶本有的指法相結合,使得樂曲將各種雨勢描寫得惟妙惟肖,將靈氣十足的水鄉雨景在人們面前表現得淋漓盡致。文章旨在從創作風格和演奏特點兩部分向大家細致地描述并解析這首琵琶獨奏曲。
[關鍵詞]創作風格;演奏特點;琵琶
[中圖分類號]J63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20)03-0118-02
[作者簡介]趙雅琪(1997—"),女,太原師范學院音樂系碩士研究生;汪"岷(1974—"),女,太原師范學院音樂系副教授、器樂教研室主任。(太原"030000)
一、《春雨》的創作風格
(一)蘇州評彈曲調的運用
琵琶音樂創作在近現代的發展中呈現出多元化的特征,對其他藝術的包容性很大,可以看到琵琶音樂對于其他藝術文化的相互交流、融合,汲取其中的精華,以此來豐富自身的表現力。其中的代表作品就包括了《春雨》。這首曲子是20世紀80年代由作曲家朱毅、文博創作而成,取材于蘇州評彈曲調。“蘇州評彈是蘇州評話和彈詞的總稱,簡稱評彈,源于明末清初的江南水鄉——蘇州,盛行于江、浙、滬,特點是用蘇州方言演唱,用小三弦和琵琶伴奏,《春雨》中運用到的是其中的彈詞元素。彈詞一般有說有唱,表演形式可分為單人的單檔、兩人的雙檔以及三人的三檔,演員自彈自唱,也可相互伴奏和烘托,聲音輕柔舒緩,委婉含蓄。”[1]在蘇州評彈發展的200多年間,藝術影響力不斷擴大,許多作曲家開始注意到評彈藝術的特征,并在作曲過程中借鑒這一元素從而創作出具有彈詞風格的優秀琵琶曲。
《春雨》中對于評彈風格的運用主要表現在旋律發展和音域節奏兩個方向。首先是旋律發展,這首樂曲中運用的是蘇州評彈中的核心音調,對此音調或片段進行加工改編,使得旋律中充滿江南特色。由于蘇州彈詞是中說唱的部分采用的是蘇州方言,屬于吳語系統,語音語調婉轉,因此從旋律發展走向來看,多以二度、三度級近為主,少大跳,變化音比較集中,旋律走向復雜。
其次從音域和節奏方面來看,音域上,琵琶本身是一件音域很寬,表現力很豐富的樂器,但其作為彈詞中的伴奏樂器,為了配合唱腔,多采用中音區,高音區次之,很少使用低音區。這一點在《春雨》中也有體現。節奏上,琵琶作為彈詞中的伴奏樂器多以三連音和十六分音符的演奏為主,這在《春雨》的第三段中就有體現,這種節奏型的連續使用使得旋律流動性更強。[2]比如,蘇州彈詞中女腔麗調的《新木蘭辭》的過門伴奏與《春雨》第一段的開頭部分,兩相對比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出本曲對于蘇州彈詞過門曲調的借鑒以及擴充,使得整首曲子具有明顯的蘇州風格。整段樂曲都是以蘇州彈詞的過門曲調為主要動機,采用加花變奏、音區上的模進、離調等手法使得旋律流暢,平穩中又不缺乏新意。
(二)變奏手法的使用
本曲中的變奏手法是構成全曲的重要音樂手法,這首獨奏曲基本就是由各種各樣的變奏手法完成的,而變奏的主題大方面來說是對蘇州評彈過門旋律的各種變奏和應用,細節方面,每一段都有自己不同的變奏手法。其中用到最多的變奏手法就是對于主題的擴充以及節奏型的多變性。例如《春雨》中的第一段,1-6小節中,以1-3為動機在4-6小節進行旋律加花和擴充。接下來的11-16小節,又是以新主題為動機進行的變奏。以第11、12小節為動機進行變奏,第14小節的后半拍開始就是對這一動機旋律的擴充,仍然使用的是D大調的下屬和弦5、7、2三個音,構成了一段擴充旋律。
又如100-130小節,首先,這部分自身就有一個音區上的變奏對比,100-115小節是在高音區上的三連音連續演奏,116-130小節則轉向低音區。其次,這部分中還運用了一個節奏型上的變奏對比,從132小節至第三段結束,雖然還在運用的是100-115小節中的素材,但采用了更密集的三指輪的手法繼續在低音區演奏,且采用了加花、節奏型由三連音改為十六分音符的變奏手法。作者通過如此密集的十六分音符的排列來表現大雨即將來臨,雨點的密集程度。第三段的最后改為掃加輪的形式進行變奏,此時達到了整首曲目的高潮,即快板部分,雨勢也是最大、最急。
《春雨》的第三、第四段是“狀物”的部分,是對雨景的寫實描繪。其中第三段,就是結合了琵琶豐富的演奏手法,以寫實的寫作手法通過給同樣的動機加以不同的變奏手法構成的,不僅手法運用上由創新,手法組織上也非常細密。通過這種方式,作者將雨景精確地展現在大眾的眼前。
二、《春雨》的演奏技巧
(一)“輪指”的多樣性運用
在琵琶曲《春雨》中,根據需求在演奏過程中運用了不同的輪指技巧,四指輪、三指輪、長挑輪、雙輪、掃輪都有出現。
在第一段中,多處運用到的是“四指輪”。此段的輪指是用來表現雨滴的晶瑩剔透,“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意境,因此,這時的輪指一定要運用指尖的巧勁,強調的是輪指的顆粒性,以此表現雨滴一顆接一顆的景象。
第二段是整首樂曲中輪指最密集的區域,主要運用的是“長輪”和“挑輪”。這一段中的上聲部以連貫的長輪為主,下聲部更為注重大指在挑分解和弦的聲部時與其他四指的配合程度,是否均勻、飽滿等。這一段的輪指還要注意的一點就是對力度變化的掌控,可以說,整段的每個樂句的力度都是呈“棗核形”演奏,即由弱漸強再漸弱,因此,輪指力度變化也就成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一段采用“挑輪”構成了上下兩個聲部,整個段落充盈飽滿,表現出了春雨的連綿不絕以及人們對春雨和春天的渴望,冬去春來的喜悅。
第三段中主要運用的就是“三點輪” “掃輪”。筆者認為這一段就是整曲的華彩部分,這兩種輪指的運用是一種情緒的遞進,描寫的就是這場春雨的雨勢由絲絲細雨到斜風急雨再到滂沱大雨的過程。節奏上連續的三連音和十六分音符的運用也是一種遞進,作曲家通過這些技巧節奏的運用向人們說明,這場雨已經進入到了雨勢最強的部分。“三點輪”出現在132-147小節,這是這場雨的第二個層次“斜風細雨”;三點輪的速度加上十六分音符的連續出現說明樂曲進入了快板部分,緊接著,開始出現掃輪,作者就是想要通過這一技法向聽者展現出這場雨的第三個層次——大雨滂沱之勢,雨滴亂中有序,還給人一種酣暢淋漓的感覺。這一段中作曲家通過演奏技巧的變化和樂曲中節奏的變化,向我們展現了一場“層次分明”的春雨。
第四段,以雙輪為主,用雙輪充滿張力的表現力向人們展示,雨過天初晴時世間萬物經過這一場春雨的洗禮,展露出一片生機勃勃、郁郁蔥蔥的景象,是前一段“滂沱大雨”的延續。這里運用雙輪勾勒出同時進行的兩條旋律線,像是合唱的兩個聲部交相輝映,使得旋律更加飽滿。
最后的尾聲,一切歸于寂靜,尾聲恬靜的主旋律刻畫了主題,讓人沉浸在樂曲中久久不能忘懷,用人工泛音奏出的旋律正是貫穿曲的評彈曲調,畫龍點睛,首尾呼應,給人以無限的遐想,回味無窮。
(二)西洋樂器演奏方法的借鑒
創作《春雨》的兩位作曲家生活的年代正處于改革開放政策實施以后的節點,正是我國大量吸收國外經驗、知識的時期,因此這首獨奏曲中最吸引人的地方莫過于其中運用到的中西方相結合的元素,而這一元素主要體現在第三段的100-130小節。
為了能夠更好地體現出作曲家創造的這一特色,讀者看本文時可以結合《春雨》五線譜版本研究。首先從譜面上看是連續三連音的運用,音區跨度大。其次,我們從演奏技巧方面分析,這一段連續的三連音用到的是一組傳統曲目中很少見到的右手技巧“抹、抹、勾”,這本身就與我們平時使用指甲的方向相反,用到的是指甲內側,這是作曲家將古典吉他中的“輪指”技法與琵琶“反彈”技法相融合,使得內聲部的聲音更加柔美,音色縹緲。在創新的同時也保留了琵琶原本的音色和特色。[3]
其實,琵琶和西方樂器之所以能融合得很完美和它本身的發展歷程也是有密切的關聯。從世界音樂發展史來看,世界弦樂器最早就產生于兩河流域,西方的古典吉他、琉特琴等彈撥樂器就是古代腓尼基的“短頸魯特琴”向西流傳發展而來,而琵琶,則是這一樂器向東流傳至中國產生的最富于表現力的彈撥樂器,它的產生奠定了中國音樂體系轉型的基礎。作者在創作之初一定對這段“血緣關系”了解得非常透徹,進而產生了這種新穎的結合形式,創造出了前無古人的演奏形式和模仿音色。
(三)左手潤音技法的使用
《春雨》這首樂曲是一首充滿蘇州評彈風格的樂曲,這首樂曲中借鑒的不僅是評彈的曲調,還有琵琶作為伴奏樂器最具特色的潤音技巧“推、拉、吟、揉”,《春雨》中主要運用了彈詞類琵琶樂曲中常用的兩個潤音技法“推”和“拉”。例如第一段中,運用了大量的推拉音,使得樂曲行進中充滿了婉約細膩的江南特色和“吳儂軟語”的江南腔調。在演奏過程中,筆者發現此曲的推拉弦多為大二度、小二度、大三度的平穩進行,又與評彈中的旋律發展走向重合,細節之處可見作者的用心良苦。
結"語
《春雨》曾獲得全國民樂電視大獎賽作品二等獎,深受演奏者們的喜愛,原因也是顯而易見的,這首作品從創作素材上看,運用的是中國傳統的蘇州評彈的元素,江南風格濃厚;從作曲技法上看,運用了西方作曲技法中的離調、復調、變奏等手法,使得音樂形象飽滿;從演奏技法上看,借鑒了西方古典吉他的技法,使得樂曲得體巧妙。
《春雨》這首現代琵琶獨奏曲是中西方文化結合的典型,是時代的產物。在這首作品里,我們能感受到的是從古流傳下來的評彈藝術的魅力,是中國傳統音樂的美;能感受到的是改革開放對這個國家的影響力之巨大;能感受到的是西方器樂演奏技巧與傳統演奏技巧相互碰撞、融合產生的創新,讓傳統樂器發出了時代新聲。
注釋:
[1]馬曉璐.琵琶曲《春雨》藝術特征研究[D].西北師范大學,2017:8.
[2]馬曉璐.琵琶曲《春雨》藝術特征研究[D].西北師范大學,2017:10.
[3]吳慧娟.琵琶曲《春雨》的創作特點分析[J].音樂創作,2013(02):140.
(責任編輯:崔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