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特征是否會影響企業環境信息披露？

陳 凱，王 純，楊儒楷

(1.北京林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北京 100083；2.北京師范大學 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北京 100875)

一、引 言

企業的權衡與決策，往往就是企業高管的權衡與決策，其個人特征對企業權衡與決策影響較大(Hambrick，2007)[1]。根據高階梯隊理論(Hambrick et al.,1984)，高管特征反映高管的認知基礎和價值觀念等心理特征，能夠有效影響企業的戰略決策[2]。在企業環境信息披露領域也是如此。

關于高管特征與環境信息披露，現有研究涉及學歷、性別、任期等多方面的特征。在學歷方面，趙芳芳和權亞文(2017)、張國清和肖華(2016)研究發現高管教育水平不利于環境信息披露[3][4]，而孟曉華等(2012)則認為學歷對企業環境責任無顯著性影響[5]。在性別方面，雖然孟曉華等、趙芳芳和權亞文均發現女性高管利于企業環境責任的履行，但張國清和肖華卻得出女性高管與環境信息披露的概率、水平顯著負相關的結論。在任期方面，孟曉華等認為任期對企業環境責任有影響[5]，趙芳芳和權亞文認為兩者正向相關[3]，張國清和肖華則認為兩者負向相關[4]。

現有關于高管特征和環境信息披露關系的實證結果并沒有取得一致，根本原因在于環境信息披露的刻畫并沒有統一。環境信息披露是企業重大決策之一，與高管特征緊密相關。基于此，本研究選擇2011—2015年中國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檢驗高管特征對環境信息披露的影響，以為健全完善環境信息披露政策提供借鑒。

二、研究假設

高管的背景特征影響著個人風險偏好、管理方法和理念等，進而影響高管的行為決策和信息披露[6]。高管背景特征不同，對于環境信息披露的風險感知和偏好不同，導致企業環境信息披露水平也會出現差異。首先，教育水平越高，越有助于人們重視環境管理問題，并產生較強的環境意識[4]。高環境偏好的高管往往對于環境問題具有更強的認知，進而會增強企業的環境管理實務，再加上較高的教育水平使得企業管理者在識別項目機會、確定項目戰略以及實際實施項目過程中的能力較強[7]，因而企業能夠有效履行環境責任，進行提高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基于此，得到研究假設1：

H1:高管的教育水平越高，企業環境信息披露水平越高。

當前，環保問題受到普遍關注，高管的海外背景不可避免地成為影響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的因素之一。擁有海外背景的高管接受西方國家先進的社會責任教育體系，有助于形成認同企業環境信息的理念和思維[8]。不僅如此，高管在海外經歷過程中，可以接觸和了解國外環境信息披露的法律制度，掌握多種環境信息披露渠道[9]，甚至學習到先進企業的環保活動和環境信息披露方式，這無疑可以為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提供借鑒。基于此，得到研究假設2：

H2:具有海外背景的高管，企業環境信息披露水平較高。

不同性別的高管，其思想觀念和倫理道德存在差異，同時，社會賦予男女不同的角色期望，也導致男女高管針對企業社會責任問題會作出不同的決策[10]。通常認為，女性比男性更加關注社會關系與人性關懷，女性被賦予更高的倫理期望，這促使女性傾向于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基于此，得到研究假設3：

H3：女性高管占比越高，企業環境信息披露水平越高。

任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高管根據企業內外部環境作出決策的經驗和效果，隨著任期的增加，管理者更容易作出有利于企業長期發展的決策，也更愿意關注和承擔社會責任。這是因為高管在位時間越長，越看重企業的長期發展,也越有助于提升企業的環境績效水平[11]。基于此，得到研究假設4：

H4：高管的平均任期越長，企業環境信息披露水平越高。

三、研究設計

(一)模型設定與變量定義

基于現有研究，構建如下高管個人特征影響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的雙向固定效應回歸模型：

EDIit=α0+α1Managementit+IαkControllingit+IYear+IIND+εit

因變量為環境信息披露(EDI)，利用張平淡等(2017)[12]的研究方法，計算樣本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指數。自變量包括：教育水平(Degree)，分別對中專及以下、大專、本科、碩士、博士、博士以上學歷賦值1至6，基于此計算高管團隊的學歷均值；海外經歷(Oversea)，若高管有海外經歷，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基于此計算高管團隊的海外背景均值；性別(Gender)，若高管為男性，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基于此計算高管團隊的性別均值；任期(Tenure)，用高管團隊的任期均值表示。

控制變量包括：總資產收益率(Roa)，用上市公司利潤占期末股東權益的百分比表示；負債率(Lev)，用總負債占總資產的比重表示；現金流量(Fcf)，用扣減維持性投資(折舊、攤銷)后的經營活動現金流量減期望投資水平表示；年齡(Age)，用公司年齡的自然對數表示；企業規模(Size)，用總資產的自然對數表示；股權結構(Top1)，用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表示；股權制衡度(Top5)，用第二、三、四、五大股東持股數之和與第一大股東持股數的比值表示；兩職合一(Dual)，若董事長和總經理兩職合一，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

(二)數據來源說明

上市公司的環境信息披露水平數據來源于上市公司發布的社會責任報告。本文以2008年開始實施的《環境信息公開辦法》(試行)為指引。2016年，證監會發布的《公開發行證券的公司信息披露內容與格式準則第2號——年度報告的內容與格式》(2016年修訂)相較于以前的規定更為明確，但出于對實證數據可比性的考慮，本研究選取2011—2015年發布社會責任報告的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剔除在風險警示板的公司和金融類、房地產類公司以及相關數據嚴重缺失的樣本后，最終篩選出4434個樣本。各公司的環境信息披露數據來源于巨潮、和訊等證券網站上的公司社會責任報告，其他數據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下頁表1。由表1可以看出，海外經歷(Oversea)均值為0.1，最大值為0.4，最小值為0，說明整體上我國高管具有海外經歷的人數較少；任期(Tenure)的均值為6.645，最大值為17，最小值為1，標準差為4.387，說明我國各公司高管的平均任期相差很大。

表1 描述性統計

(二)回歸結果

下頁表2列示了全樣本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教育水平(Degree)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高管教育水平越高，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越完善，研究假設1得到驗證，這個結果與Kollmuss et al.(2002)的研究是一致的。海外經歷(Oversea)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高管的海外背景有利于提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因為擁有海外經歷的高管會更加認同企業社會責任，也更愿意披露更多的社會責任信息[8]，研究假設2得到驗證。性別(Gender)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男性高管比例越多，企業環境信息披露水平越高，這與以往研究結論是不同的，研究假設3沒有得到驗證。可以根據社會認知理論理解這個結果，由于企業中女性高管相較于男性高管偏少，當男性高管與女性高管的決策產生沖突時，女性高管的態度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降低高管團隊的判斷和決策能力，減少環保意識[13]。任期(Tenure)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高管任期越長，越可能為企業長遠發展考慮，環境信息披露水平越高，研究假設4得到驗證。

其他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也是有意義的，現金流量(Fcf)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上市公司的現金流量越大，越傾向于披露更多的環境信息，這樣做的目的可能是為了樹立良好的公眾形象，以獲得更多的現金流支持。企業規模(Size)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大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的水平相對于小企業要高，大企業更注重環境信息披露。股權制衡度(Top5)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股權制衡相對較好的上市公司，其環境信息披露水平更高，合理的股權制衡有利于建立現代公司治理結構和機制，進而幫助現代企業有效履行社會責任。

在現代國有企業制度下，我國國有企業的經營目標和內部公司治理結構有別于民營企業。國有企業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合法性敏感度”更強，也更傾向于披露社會責任信息[14]。因此，表2分別列出了民營企業和國有企業的分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教育水平、海外經歷、性別、任期這四個高管特征的回歸結果在民營企業樣本和國有企業樣本中是沒有差異的，說明不論是什么類型的上市公司，上述四個高管特征都是影響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的重要因素。不同的是，總資產收益率(Roa)的估計系數在民營企業樣本中顯著為正，但在國有企業樣本中卻顯著為負，說明民營企業中，越是績效好的企業，越傾向于披露更多的環境信息；而國有企業不同，越是績效差的企業，越傾向于披露更多的環境信息。從理論角度看，民營企業樣本的回歸結果更符合理論研究的預期。國有企業的回歸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可能源自國有企業樣本面臨的高強度的環境規制。另外，股權結構(Top1)的估計系數在民營企業樣本的回歸中顯著為負，但在國有企業樣本的回歸中卻顯著為正，說明民營企業中的一股獨大不利于環境信息披露，而國有企業中國有比重越高，環境信息披露水平越高。

表2 高管特征對環境信息披露的影響

注：括號中的數字代表標準誤，*、**、***分別表示估計系數在0.1、0.05、0.01的水平下顯著

為了保證研究結果的穩健性，我們對回歸結果做了穩健性檢驗。借鑒王霞等(2013)的研究[15]，將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得分替換為虛擬變量，披露環境信息的企業賦值為1，未披露環境信息則賦值為0，采用Logit模型進行估計。由于篇幅有限，這里沒有單獨列出回歸結果。結果表明，高管學歷、海外經歷對環境信息披露的概率有顯著促進作用，男性高管更傾向于披露環境信息，任期不利于提升環境信息披露的概率，證明了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五、結論與建議

本研究基于高階梯隊理論，采用2011—2015年我國上市公司的數據對高管特征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是否產生影響進行了實證分析，研究發現，高管的教育水平、海外經歷有效促進了企業環境信息披露，任期越長越有利于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男性高管比女性高管更愿意披露環境信息。基于此，在環境保護愈發重要的當下，為了更好地促進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貫徹國家綠色發展理念，企業應重視高學歷、具有海外背景的人才選聘，并恰當地選用優秀高管以及及時替換業績不佳的高管。這有助于形成一個勇于創新、愿意承擔社會責任、關注企業長遠發展的高管團隊，對于企業未來發展也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