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跨境電商”變革的現實性、限度性與政策建議

丁寶根 趙玉 彭永樟

[摘 要]區塊鏈技術被認為是繼互聯網技術后人類社會最重大的顛覆性技術之一，受到政界、商界和學術界的高度關注，正從最初金融領域的應用逐漸延伸到醫療、教育、貿易等領域。國內外電商行業也紛紛開始“區塊鏈+跨境電商”的研究與實踐探索，試圖推動跨境電商變革。文章梳理了“區塊鏈+”的來源與內涵，闡述了“區塊鏈+跨境電商”新形態，從跨境物流、跨境支付和產品品控等方面探討了“區塊鏈+跨境電商”變革的現實性，從法律保障、技術支撐、行業實踐等方面深入分析了“區塊鏈+跨境電商”變革的限度性，并據此，提出了相關建議，以推動“區塊鏈+跨境電商”新形態的健康、快速發展。

[關鍵詞]“區塊鏈+”;跨境電商;現實性;限度性

[中圖分類號]F713.36;TP311.1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3-0461（2020）01-0064-07

“互聯網+”余音未盡之際，“區塊鏈+”已逐漸進入大眾視野。“區塊鏈+”是區塊鏈技術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是區塊鏈思維進一步實踐的結果。區塊鏈技術有望成為繼信息化和互聯網技術后引發人類社會重大變革的顛覆性技術之一，已在金融、醫療、教育等領域得到推廣應用，并正延伸至國際貿易領域，特別是在跨境電商領域的研究與應用實踐成為關注焦點[1]。工信部頒布的《2018中國區塊鏈產業白皮書》指出區塊鏈技術在跨境電子商務領域具有重大的應用價值，“區塊鏈+跨境電商”可能成為跨境電商變革的重要方向。但“區塊鏈+”給跨境電商發展帶來巨大變革的同時，也將面臨諸多挑戰，政府應給予合理的引導，以推動“區塊鏈+跨境電商”健康、快速發展，重塑跨境電商生態，以實現“以客戶為中心”的低成本、高效率的跨境電商發展。

一、“區塊鏈+”與“區塊鏈+跨境電商”

（一）“區塊鏈+”的來源與內涵

1976年，Bailey W.Diffie和Martin E.Hellman兩位密碼學大師在《密碼學新方向》一文中探討了相互分配的分類賬的概念，為區塊鏈技術奠定了安全理論基礎[2]。2001年，NSA發布了SHA-256算法，為區塊鏈的誕生提供了重要的技術支撐[3]。2008年，化名為“中本聰”的學者在《Bitcoin：A Peer-to-Peer Electronic Cash System》一文中首次提及區塊鏈概念，認為“區塊鏈是構建比特幣數據結構及實現交易信息加密的基礎技術”[4]。基于傳統交易系統存在點對點信任缺失等問題，中本聰在區塊鏈技術基礎上創立了比特幣——一種無需經過第三方機構就可直接交易的數字貨幣，如圖1所示。作為比特幣數據區塊的底層核心支撐技術，區塊鏈具有去中心化、集體維護、高度透明、去信任、匿名等特征，可以更好地化解共享經濟過程中的信息不對稱、交易成本高及陌生人信任等難題。

自比特幣誕生后，區塊鏈技術便引起了各國政府、商界及學者的關注和重視，并在許多行業或領域得到了積極的推廣應用。特別是自2015年以來，美國納斯達克證券交易所基于區塊鏈推出了數字總賬技術，被用于股票發行與交易記錄;歐美日等發達國家先后將區塊鏈技術應用到銀行、保險等金融領域，以建立方便、快捷、高效的交易系統[5];區塊鏈技術正日趨成熟，實踐經驗不斷得到豐富，逐漸向金融之外的行業或領域延伸，包括醫療、文娛、版權、社會管理、共享經濟、教育等領域，不斷重塑社會、經濟等各方面及運行方式，如圖2所示。

如今，“區塊鏈+支付”[6]“區塊鏈+征信”[7]“區塊鏈+能源”[8]“區塊鏈+電商”[9]“區塊鏈+醫療”[10]“區塊鏈+教育”[11]等正從概念走進現實，吸引著諸多的機構或企業斥資布局“區塊鏈+”，“區塊鏈+”將可能成為人類生產力進步和生產關系變革的重要推力。所謂“區塊鏈+”就是利用現代計算機技術、通信技術和區塊鏈平臺，使區塊鏈與傳統產業深度融合，將傳統產業數據化、去中心化，以實現N個行業或領域的變革，創造出一種新生態。“區塊鏈+”是區塊鏈技術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以及區塊鏈思維進一步實踐的結果，是“互聯網+”的延伸與拓展。在“區塊鏈+”的驅動下，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的高度融合，將助推以區塊鏈為創新要素和基礎設施的經濟社會新形態。

（二）“區塊鏈+跨境電商”新形態

隨著區塊鏈技術在電商領域的延伸，“區塊鏈+跨境電商”已成為跨境電商變革的重要趨勢。“區塊鏈+跨境電商”就是通過區塊鏈平臺，利用現代計算機技術和通信技術，將區塊鏈的創新成果與跨境電商深度融合，變革跨境電商運行模式，形成跨境電商新形態。“區塊鏈+跨境電商”可重構跨境電商生態機制，助推低成本、高效率的跨境交易體系的建立以及世界經濟的發展。區塊鏈具有去中心化、開放性、匿名性等特點，借助區塊鏈技術開展跨境電商可成為最有效的手段。跨境電商規律與“區塊鏈+”耦合度高，可將區塊鏈技術與傳統跨境電商深度融合，構建“區塊鏈+跨境電商”框架體系，如圖3所示，扁平化買家、賣家和管理者的角色，創建“以客戶為中心”的平行化網絡架構，從而可促成跨境物流、跨境支付和產品品控等領域在技術上實現模塊化，有望重塑跨境電商生態，實現“以客戶為中心”的跨境電商變革。

二、“區塊鏈+跨境電商”變革的現實性

（一）跨境物流變革的需要

隨著“互聯網+”的不斷推進，我國跨境電商發展迅速，交易規模不斷擴大。據相關統計數據顯示，2018年，中國跨境電商市場交易規模接近9萬億元，海淘用戶規模約0.88億人，并保持較高增長的態勢。但當前我國跨境電商發展面臨低效率、高成本等物流運輸問題，如：因途經多個國家、缺乏有效實時監控手段，導致跨境物流運輸服務質量無法得到較好的保障;因通關稅費較多、通關時間較長，導致跨境物流成本上升;因跨境物流滯后于跨境電商的發展，從而阻礙了跨境電商的健康、快速發展。跨境物流是跨境電商的核心環節，其成本約占跨境電商交易總額的40%[12]，成為影響跨境電商健康、快速發展的關鍵，因此，現行跨境物流模式變革已迫在眉睫。

基于區塊鏈技術架構建立的跨境物流管理系統，能夠確保交易信息全程記錄且真實可靠，對運輸和存儲實時監控、優化，從而有利于解決運輸時間長、物流成本高等問題，系統結構如圖4所示[13]。其中，感知層主要是數據的采集，借用物聯網技術來實現;網絡層主要是數據的傳輸，借用網絡結構和通訊協議來實現;區塊鏈數據庫是系統的核心，基于區塊鏈技術特點和架構，實現數據采集和網絡傳輸按交易流程依次開展;應用層主要是點對點查詢與決策，實現交易主體及監管部門信息查詢和行為決策。據此，區塊鏈跨境物流管理系統成為跨境電商物流變革的重要方向，可有效解決跨境電商中運輸成本和效率等關鍵問題。

（二）跨境支付變革的需要

當前跨境電商支付方式主要包括信用卡支付、電子賬戶支付以及線下匯款，其支付流程為：買家登入境外網購平臺選購商品，并將訂單發給第三方支付;第三方支付取得境內買家信息認證;買家選擇支付方式;第三方支付將支付相關信息發給托管銀行，并接受托管銀行購匯相關信息;境外賣家收到第三方支付;境外網購平臺向境內買家配送產品或服務。但當前跨境電商支付方式存在交易風險、欺詐風險和資金風險等各類風險，特別是交易風險較為常見。除此之外，當前跨境電商在面對糾紛時，存在法律適用不明確問題，而跨境電商涉及多個國家，因不同國家法律存在較大差異，導致糾紛解決困難，且法律途徑耗時長、成本大。因此，當前跨境電商較為突出的問題便是支付環節繁瑣且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風險，急需尋找更加簡便、安全的支付方式。

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去中心化、去信任化等特點，可構建區塊鏈跨境支付系統，形成一種基于區塊鏈的貨物價值評估體系[14]，其假設跨境電商主要面對的是企業。設想如下：首先，系統注冊者需要創建自己的存貨價值區塊，對該區塊做全網一致性驗證，采用成本法和市場法進行價值評估，并賦予同類企業相應的評估權限;其次，同類企業之間開展交易時，所交易的貨物價值應可作為企業價值的重要部分，其評估方法可采用收益法;最后，依據評估實務價值的量，可等值轉換為區塊鏈跨境電商支付系統的數字貨幣量，該數字貨幣量大小不固定，受交易貨物價值和存貨價值變化的影響。區塊鏈跨境支付系統實物價值評估具體流程如圖5所示[15]。據此，相對當前跨境支付方式而言，區塊鏈跨境支付系統的支付環節更加簡便、更加安全。（三）產品品控變革的需要

因虛擬網絡性、監管缺失以及法律不健全，當前跨境電商售假、以次充好等問題較為突出，且至今未有一套機制和體系可以做到完全杜絕假冒偽劣產品，這成為跨境電商產品品控的難題。跨境電商交易過程的完成需經過電商平臺、貨源企業、物流等多個主體或環節，其中一個環節出現問題，便可能導致問題產品。當前跨境電商售假形式主要包括以下幾種：虛假物流發貨，即賣家向買家推送的境外發貨物流信息是虛假的，其實是國內發貨;純假貨，即賣家推送的物流信息是真實的，但所發貨物是虛假的;走私形式，即賣方發送的貨物是真實的，但貨源是非法渠道或“水貨”。與此同時，相關監管機構對跨境電商平臺產品監督檢查力度不夠、產品信息追溯能力缺乏，從而導致跨境電商頻現問題產品。因此，為改變當前跨境電商產品品控問題，亟須采取有效措施強化對產品質量控制的力度和能力。

基于區塊鏈技術特點和架構，區塊鏈可通過信息實時性和溯源功能強化對跨境電商產品質量的控制[16]。通常情況下，只有產品被正確標識后，方能有效實現溯源功能。區塊鏈技術幾乎可記錄產品交易所有信息且不可篡改，從而確保了信息的真實性。產品信息類似一個壓縮的電子文檔，通過執行程序便可查詢所有的真實信息。由此，區塊鏈技術實現產品溯源功能的關鍵便是形成電子標簽，而溯源功能展示方式便是電子信息文檔。通過掃描產品電子標簽，便可知此產品的所有交易信息，從而可了解此產品的真實性。基于區塊鏈技術的電子標簽模板如圖6所示。因此，基于區塊鏈技術的電子標簽模板強化了跨境電商產品品控的能力，有利于助推跨境電商健康發展。

三、“區塊鏈+跨境電商”變革的限度性

（一）法律方面的局限性

當前跨境電商的法律框架已初步建立，大部分相關的法律、規制和制度都是根據當前的跨境電商模式設計的，針對“區塊鏈+跨境電商”新形態的相關法律基礎基本屬于空白，這將成為“區塊鏈+跨境電商”新形態發展的重要障礙。“區塊鏈+跨境電商”的法律缺失主要表現在幾個方面：一是區塊鏈賬本中同步并向參與主體公布的記錄該如何認定法律效力，其是否可作為基本權利和義務的主要依據;二是現行法律框架體系中并未明確與區塊鏈數字資產和數字令牌相關的權利義務;三是當前《合同法》所確立的合同訂立、合同修改、合同終止和合同爭議的基本原則與區塊鏈技術架構中的可自行執行的智能合約存在沖突。除此之外，傳統組織機構之所以能通過編碼規則運營，主要得益于智能合約的應用，但這些組織機構的法律地位以及責任承擔等問題尚難明確。因此，“區塊鏈+跨境電商”新形態的發展在法律方面還存在較大的局限性。

（二）技術方面的局限性

區塊鏈技術仍處于發展初期，其推廣應用還面臨著諸多的技術瓶頸，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現有的數據處理和存儲規模不足以支撐區塊鏈技術的需求。區塊鏈數據庫幾乎記錄了每筆交易所有環節的數據信息，隨著大數據和云計算等在跨境電商領域的應用，買賣雙方及監管部門所產生的數據量也將快速增長，使得區塊鏈數據庫承載的交易數據信息也越來越多，將對系統處理和存儲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二是區塊鏈技術方案的多樣性以及新舊系統共存性勢必會帶來技術標準化和互聯互通等問題。當前，區塊鏈技術還未形成統一的標準，這將不利于降低應用和整合成本、不利于實現不同系統的互聯互通、不利于區塊鏈系統構建與訪問方式的一致性。三是區塊鏈系統安全問題不容忽視。通過對數據區塊信息和用戶ID的觀察和追蹤，可獲取用戶個人信息，由此，區塊鏈技術在跨境電商領域的應用面臨著買家和賣家個人隱私被泄露的風險。基于區塊鏈算法的安全性，區塊鏈數據信息理論上只有在一半以上的節點用戶同時遭到黑客攻破的情況下才存在泄漏或篡改的可能，但隨著密碼學、數學和計算技術的不斷進步，破解區塊鏈算法存在較大的可能，將成為“區塊鏈+跨境電商”發展的安全隱患。

（三）商業方面的局限性

目前，區塊鏈技術在金融領域得到了較廣泛的推廣應用，而在其他領域的應用實踐還不多，特別是在跨境電商領域的應用非常有限，這在一定程度上源于商業的局限性。一方面，區塊鏈技術在跨境電商領域的大規模推廣應用急需解決網絡外部性問題。所謂網絡外部性就是指每新增一網絡用戶可提升現有用戶的效益，參與者的數量規模直接影響到應用者的實際收益。當前跨境電商中采用區塊鏈技術的參與者非常有限，其商業價值受到限制。另一方面，區塊鏈技術在跨境電商中的應用需要對成本與收益進行商業考量。比如，如何選定恰當的商業模式和應用場景，以實現潛在收益與投資成本之間的平衡;對比現有的技術，區塊鏈技術在跨境電商中的應用是否有比較優勢。這些商業考量至今未得到滿意的答案，從而影響到區塊鏈技術在跨境電商領域的推廣應用。

四、政策建議

隨著信息技術和互聯網的快速發展，跨境電商已成為國際貿易的重要領域和全球經濟一體化不斷加深的重要推力。但當前跨境電商受限于各國法律法規的差異、貿易保護及匯率波動等影響因素，面臨復雜多變的形勢，亟須變革。“區塊鏈+跨境電商”新形態可有效化解跨境物流、跨境支付和產品品控等難題，可成為當前跨境電商變革的重要方向。然而，區塊鏈技術正處于發展初期，其在各領域的應用還不算成熟，特別是在跨境電商領域的應用還有待創新和突破。因此，為更好地穩步推進“區塊鏈+跨境電商”新形態的健康快速發展，可在制度、技術和行業等多方面采取有效措施。具體如下：

（一）創新“泛中心化”的監管模式

當前跨境電商是一種中心化運營模式，極大依賴于第三方機構和政府的監管。而“區塊鏈+跨境電商”具有去中心化、集體維護和自我管理等特點，顛覆了傳統跨境電商活動的運行方式，削弱了政府的監管，沖擊到現行監管模式。面對“區塊鏈+跨境電商”的變革，世界各國持有不同的態度并且尚未建立起有效的制度規范，這一定程度上阻礙了“區塊鏈+跨境電商”的推廣應用。對此，政府需要深入探究區塊鏈“泛中心化”的監管模式，大力推進跨境物流、跨境支付和產品品質監控等制度創新，為“區塊鏈+跨境電商”的健康發展提供制度保障。

（二）鼓勵區塊鏈技術研發和突破

當前“區塊鏈+”更多處于概念或試點階段，并未出現直觀的、可大范圍推廣的成熟產品。相比互聯網技術的成熟應用，區塊鏈技術在各領域的應用還面臨著諸多技術屏障，特別是缺乏突破性的應用程序。區塊鏈技術在跨境支付、跨境物流和產品品控等跨境電商領域的應用還未得到真正的落地，這源于區塊鏈技術成熟度不夠以及產品用戶體驗缺失。因此，政府需支持鼓勵區塊鏈技術的持續研發，推動其在跨境電商領域應用的技術突破，為“區塊鏈+跨境電商”的快速發展提供技術支撐。

（三）制定切實有效的跨境電商行業標準

“區塊鏈+跨境電商”新形態從技術研發到實踐應用，涉及諸多類型的參與主體，面臨著較大的協調難度和復雜性。為更好地推動“區塊鏈+跨境電商”的真正落地，區塊鏈技術公司、跨境電商參與者、監管機構等需要通力合作，制定切實有效的通行行業標準，保證“區塊鏈+跨境電商”新系統的兼容性和互聯互通，以實現行業整體效益的提升。因此，政府相關部門應著力制定并完善適應跨境物流、跨境支付和產品品控等跨境電商行業標準，為“區塊鏈+跨境電商”的健康快速發展奠定強有力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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