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區冬季最美的模樣

花非花

很多人都說，夏季秋季比較適合去西藏。然而，那些一年四季都往來于西藏的旅行家卻認為，冬季才是它最美的模樣。

春節假期，我和好友們從拉薩出發，在藏族格桑的帶領下，通過駕車和步行，進入念青唐古拉山東段的深處。在為期10天的行程中，我們探訪了坡戈、碑加、三怙主、三色湖等數座冰川，參觀了懸崖上的寺廟——孜珠寺，又深入薩普神山，成功穿越無人區麥地卡濕地，順利完成了這一次旅途。

拉薩-納木錯-坡戈冰川-丁青縣尺牘鎮派出所

恰好村長的兒子在讀中學，可以臨時充當翻譯，當他告訴姐姐我們夸她漂亮時，美麗的藏家姑娘眼里盡是羞澀，捂嘴開心地笑著，淳樸得令人心動！

大年初一的早上8點，我們駕車離開拉薩，行駛在青藏公路上。天氣正好，遠處矗立著晶瑩的雪山，路邊是奔騰不息的河水，時不時與疾馳的天路火車擦肩而過，大家都心情振奮。

中午到達當雄縣，這里距圣湖納木錯很近，可以順道游覽一番。幸運的是，早上的納木錯還因道路結冰處于關閉狀態，我們趕到時剛好開放。由于時間關系，藏族格桑決定繞過游客擁擠的扎西半島，帶我們去一個可以看到納木錯全景的地方。經過那根拉埡口，沿途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哈達和經幡，都在隨風飛舞，我企圖下車步行，卻被大風刮得踉踉蹌蹌、站立不穩，只能返回車內。

終于到了湖邊。一直聽說納木錯的冬景是如何美麗，這次總算有機會親眼目睹，興奮的我們不顧大風和嚴寒，立馬跳下車。只見整個納木錯被雪山拱衛著，寬廣的湖面已是千里冰封的狀態，蔚藍的冰面被深淺不一的白雪覆蓋，遠遠看去就像是流動的波紋，極富層次感。我們走在濕滑的冰面，稍不注意就要滑倒，老友林子特別細心，找到了一塊龜裂的冰面，冰下是一條條細長的裂痕，如同蛛網密布，又好似兵刃切割，縱橫交叉在深厚的冰層中。

沒過多久，眾人都受不了凜冽的寒風，紛紛躲回車里。再度啟程，告別納木錯后，我們繼續向北行駛，經過尼瑪鄉直奔那曲市。接下來一段時間里，格桑憑借幾年前的記憶，帶領著車隊（我們駕駛著3輛車）在一片廣袤的藏北草原上盡情馳騁，眼尖的他還發現了一只有著金黃色皮毛的藏狐，小家伙趴在草甸中好奇地窺視著我們。然而這一段草原顛簸的路程，對幾位本就有高反的同伴來說，卻是十分痛苦……

穿越草原后時間已經不早，天邊燒成金黃一片。我們在夜色中趕到了那曲市區，休息調整了一晚。第二天10點多，我們從那曲出發，前往位于巴青縣東的布加雪山。半路下起雪來，車輪碾過積雪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我們到達索縣，路過了當地有名的贊丹寺（藏北地區最早的黃教寺廟），可惜天氣不好，沒有展現出其雄偉壯觀的氣勢。之后雪越下越大，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直到下午6點多，前方終于出現布加雪山的路標。

布加雪山南坡的坡戈冰川是此次入藏的重要目標之一，我們打算在離冰川最近的馬達格村投宿。沿著山間小道駛入，不時經過零星的藏民村落，格桑一路問過去，終于在藏民的指引下達到目的地。我們下車后，村民們出來圍觀，與穿著黑裘皮的村長溝通后，決定今晚就住村長家。村長家人都很歡迎我們的到來，雖然語言不通，但村長的妻子和女兒都滿臉笑容。恰好村長的兒子在讀中學，可以臨時充當翻譯，當他告訴姐姐我們夸她漂亮時，美麗的藏家姑娘眼里盡是羞澀，捂嘴開心地笑著，淳樸得令人心動！

此時屋外大雪紛飛，屋內溫暖如春。大家聚在寬大的客廳里，喝著滾燙的酥油茶，度過了一個歡聲笑語的夜晚。

早上走出院子，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昨晚和村長一家交流過，從他家到冰川并不遠。駕車前行幾公里后，來到一片森林前，公路盡頭是一棟房子和幾間帳篷。碰巧房子里走出幾個藏民，格桑上去一番交流之后，一個藏民愿意充當向導，帶我們步行前往冰川。

我們步行上山，來到了一個只有黑白兩色的世界，極端而分明的對比充滿了震撼。剛走入冰川，就看到一條巨大的冰舌從山上傾斜下來，我們冒著大雪走到了冰湖邊。湖邊掛有經幡，湖面已經基本全被積雪覆蓋，僅剩下中間的一小部分，裸露著幾塊巖石，周圍是白雪皚皚的群峰。我們沿著岸邊行走，一邊欣賞著晶瑩剔透的冰掛和雪山倒影，一邊拍攝，直到中午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告別了馬達格村和村長一家后，我們往丁青縣方向出發。經過斜拉山埡口時，路面積雪嚴重，有一部大型鏟雪車正在作業，還有民警同志正在疏導擁堵的交通。茫茫白雪中，緩慢前行的車輛連成了一條長線，根本望不到頭。晚上十點多，我們跟著警車安全下山，民警也依次派發了在埡口收繳的證件。但聽說我們要前往嘎塔鄉時，民警表示現在已太晚，讓我們入住丁青縣尺牘鎮派出所，明天再放行。于是我們得以在派出所借宿了一晚。

丁青縣尺牘鎮派出所-碑加冰川-孜珠寺-熱玉鄉政府

當上升到將近4800米海拔時，孜珠山奇異陡峭、怪石嶙峋的山峰出現在我們眼前。天空中數只禿鷲盤旋著，金碧輝煌的孜珠寺主殿就坐落在下方，還有一些修行小屋懸掛在旁邊的危崖之上。這宏偉而奇異的一幕深深地震撼著我們。

一大早起來，跟民警同志道謝過后，我們從317國道拐入一條通往布加雪山北坡的道路。這一段路程風景極美，就像是穿行在新疆喀納斯的童話世界里，一派的寧靜祥和。路經一個寺廟后，沿途景色開始變化，由秀美變為蒼涼，這是逐漸在靠近布加雪山和冰川了。

一直往前，似乎能看到閃著光的冰川面。我們的左手邊是一條冰河，右邊是牧民圈起的草地籬笆，考慮過后，格桑駕著車直接開上了冰河。然而冰面的厚度并不樂觀，隨著車輪碾壓過，冰面上開始有水滲出，沒多久，我們其中一輛車的右輪就牢牢陷進了冰渣。好在格桑經驗豐富，他指揮著一輛車拉住車頭，兩輛車一起發力，在轟鳴中脫離困境。看來硬闖不是辦法，我們只能離開冰河，回到路上尋求當地藏民的幫助。沒過多久，格桑找來一位藏民做向導，跟著向導的手勢左拐右拐，成功越過冰河，穿過長滿塔頭草的沼澤，最后穩穩停在一塊空地上。

這里距離布加雪山北坡的碑加冰川已不遠，前方也不再適合駕車，一行人干脆就在這里下車徒步。我們穿過亂石崗，前面就是被大雪完全覆蓋的冰湖，湖面的積雪深及腳踝，大伙只能踩著向導和格桑在前方踩出的腳印，艱難前行。

這真是一次考驗體力和意志力的徒步！所謂“看山跑死馬”，我們在冰湖上的實際徒步距離比目測要遠得多，加上積雪的阻礙，我們用頭巾、圍巾包裹著頭部，氣喘吁吁、走走停停。走到一半時，藏族向導幾次用手觸碰我的相機包，正疑惑時，格桑問誰有多余的太陽鏡，向導已經走不了了。眾人這才發現，向導已經被雪地里的白光刺得雙眼通紅、流淚不止，再不及時挽救，就要雪盲了。由于沒有多余的太陽鏡，情急之下，我只能用紗巾包裹住向導的頭部，以遮擋刺目的光線。所幸紗巾起到了作用，向導休息后表示好多了，可以繼續前行。

行走在冰川河谷間，腳下是空曠的冰湖面，不遠處是鱗次櫛比的冰塔林，如同巨大的天然水晶，夢幻而迷人。然而精疲力竭地徒步過后，卻沒有等到想象中天空放晴、藍冰顯現的場景，陰沉的天際下，只剩下我們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偶爾從冰川深處傳來的冰塊垮塌的巨大轟鳴，讓我們心生畏懼，不敢繼續前進。

天色已晚，我們只能帶著遺憾離開，當晚趕到丁青縣城休息。令人振奮的是，翌日起床看到了久違的陽光，大家精神抖擻，直奔孜珠寺而去。

隨著車輛轉過一個峽谷，達曲河和協曲河在此交匯，形成紅藍分明的“陰陽圖”，故被稱作“陰陽河流”。從我們的視角看去，兩條河流確實呈現出一藍一紅，一結冰一流動的神奇景象。上山途中，格桑發現了一群禿鷲，如同雕塑般佇立于山峰，一動不動。尺犢鎮民警說過，孜珠寺有很多禿鷲，沒想到剛來就遇到了。當上升到將近4800米海拔時，孜珠山奇異陡峭、怪石嶙峋的山峰出現在我們眼前。天空中數只禿鷲盤旋著，金碧輝煌的孜珠寺主殿就坐落在下方，還有一些修行小屋懸掛在旁邊的危崖之上。這宏偉而奇異的一幕深深地震撼著我們。據說孜珠寺是觀音菩薩的道場，“孜珠”意為“六座山峰”，分別象征六種形象：獅子、大鵬鳥、講經的僧人、一把刀子、一個三角架以及月亮和太陽。

參觀完華麗莊嚴的孜珠寺后，我們下山拐向503縣道。快到熱玉鄉時，要走一段險路，這條路可以說是從懸崖里掏出來的，狹窄坑洼、碎石遍地，只能單車通行。下方就是奔涌的怒江，偶爾還能聽到石頭從山上滾落的聲音。經過一個大拐角后，我們見到了怒江最美的一段，江水輕柔、色如碧玉，兩岸山坡上白雪皚皚。直到晚上八點半，我們安全到達熱玉鄉，在熱心群眾的幫助下住進了鄉政府的大院，書記又準備了一大桌好菜招待我們，氣氛熱鬧融洽，大家相談甚歡。

熱玉鄉-三色湖冰川-薩普神山-麥卡地濕地

云開霧散之后，覆蓋著皚皚白雪的神山毫無遮掩，矗立在藍天白云之下。陽光高照，積雪與冰川呈現出晶瑩剔透的亮白，從峰頂一直覆蓋到山腳的圣湖邊。

從熱玉鄉到邊壩縣的一路，我們都沐浴在溫暖和煦的陽光下。路邊風景絕美，偶爾在峽谷中穿行，偶爾又見到很多壯觀的冰瀑布——這是藏區獨有的冬季景觀。

到邊壩縣城后，大家補充了一下物資，接著前往三色湖冰川。路上的三色湖路標非常清晰，從主道拐入一個岔路后，前方慢慢出現了雪山的身影，在陽光照耀下，仙氣飄飄的雪山正敞開懷抱迎接著我們。景區內萬籟俱寂，只有我們一行人。透過無人機的視角，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塊晶瑩的藍冰鑲嵌在山壁上，與后方潔白威嚴的群峰構成一幅氣勢磅礴的畫卷，令人驚嘆大自然的神來之筆。

與三色湖冰川告別，我們來到了附近的普玉一村，當地的村委會書記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夜里，大家裹著睡袋和棉被，睡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我半夜口渴醒來，發現不銹鋼杯已經結成了冰塊。

此后我們要根據計劃返程。路線是一直往西，從邊壩縣到薩普神山，再穿越麥卡地濕地，經過那曲市回到拉薩。當我們經過羊秀鄉，行駛在前往薩普的山路時，發現沿途藏民家的門窗上全是尖銳的大鐵釘，百思不得其解。據格桑解釋，薩普附近狗熊很多，這是藏民防范狗熊侵擾所設置。下午6點半，終于到達薩普，格桑帶我們住進附近的一戶牧民家，車只能停在半山腰的小道上。出乎意料的是，這戶牧民家是一個面積相當大的院子，除了自己家人住的房子，還有專門用來招待游客的房屋，其中家具廚衛一應俱全。不得不感嘆，隨著游客越來越多，藏民們的生活條件也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為了參觀薩普神山，我們特意留了一整天的時間，以免往返徒步耽誤行程。幸運的是，當我們徒步上山時，迎來了一個難得的晴朗天氣。云開霧散之后，覆蓋著皚皚白雪的神山毫無遮掩，矗立在藍天白云之下。陽光高照，積雪與冰川呈現出晶瑩剔透的亮白，從峰頂一直覆蓋到山腳的圣湖邊。結冰的圣湖上堆積著大塊的藍冰，這抹藍色半掩在積雪下方，幽邃而純凈，仿佛是神山特意送給人們的禮物……

接下來要前往的是麥卡地濕地，一片廣袤的無人區。我們迎著晨光出發，經過桑達寺和普宗后，根據導航顯示，有一條穿越濕地到達嘉黎縣的近路，從嘉黎縣到拉薩要近得多。然而隨著導航的指引，路線越發詭異，甚至將我們往一座山谷引去。正猶豫間，我們的車頭陷入了雪坑中，格桑不停地按著喇叭，引來了騎著摩托車的藏民。幫助我們脫困后，藏民告訴我們方向錯了，應該沿著另外一條道路直走。這下格桑再也不相信導航了，開始憑借他的直覺和經驗，帶著我們穿行在山野間。越野車一會兒爬雪坡，一會兒又下冰河，途中經歷了無數次陷車和鏟雪……這段路途的復雜和危險真是無法用語言來描述。

下午4點，我們終于爬上了一個埡口，遙望四野，一派雄渾蒼茫、遼闊無邊，天地間似乎只有我們幾人。格桑表示，只要我們的大方向朝著措拉鄉，就肯定不會錯。這次有了經驗和教訓，格桑帶著車隊左彎右繞，再也沒陷過。隨著地勢越來越平坦，似乎是進入麥卡地濕地深處了，偶爾路過一些帳篷和住宿點（據說是夏季牧民放牧用的，冬天則無人居住）格桑不斷地按著喇叭，希望還能碰到牧民，然而荒涼廣袤的無人區內，只有喇叭在空蕩地回響。

繼續前行兩個小時，終于在雪地上發現了一些深深淺淺的車轍印，格桑判斷了一下，選擇了一條車轍印跟隨著，終于遠遠地看到了一群牦牛，這意味著附近有人！此時我們已經在無人區左突右闖近10個小時，穿過一個大湖之后，前方有輛越野迎面而來，這說明我們已經回到了正常路線，不由得喜出望外。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我們在荒原上繼續前行，明亮的車燈貫穿了深沉的黑暗，為我們指明了前行的方向。當天夜里12點，我們終于抵達了那曲，在那曲坐上了返回拉薩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