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用“行萬里路,出一卷書”來指代行走文學,這類圖書正成為眼下文壇的一種時尚,且在市場上走勢不錯。去年中國青年出版社組織古清生、林白、何向陽等8位作家“走馬黃河”,其作品日前已結集出版。余秋雨的《千年一嘆》如今在北京圖書大廈散文詩歌排行榜上仍名列前茅。唐師曾的《我鉆進了金字塔》,1998年至今已連印了14次。
1 行走文學成時尚
“行走文學”由來已久,上溯到我國先秦時代的采詩官、明代的徐霞客,都可以說是“行走文學”的代表。這一傳統在西方國家也得以發展,安徒生、聶魯達都是“行走文學”的受益者。
云南人民出版社可謂國內“行走文學”的首創者。1999年,該社組織了阿來、扎西達娃等7位著名作家,分7條路線走西藏,推出了“走進西藏”叢書。去年,又動員了云南的8位作家進行“解讀云南民族文化千里行”活動;去年9月份,云南人民社“乘勝前進”,又力邀賈平凹、徐小斌、劉亮程、虹影、趙毅衡、邱華棟等9位名作家“游牧新疆”,并打算出版《游牧新疆叢書》。在今年春節的前幾天,一本叫《一路奔走》的書在市面冒出,這是作者關山自1999年1月1日起在全國自費旅行一年,行程4.6萬公里后出來的產品。在此之前,還有劉以林的《開車走中國》。在新聞界活躍的編輯記者也有諸多的作品,包括曾做過9年編輯的柴火的《魂系羅布泊》、羊城晚報記者熊育群的《走不完的西藏》、新華社記者唐師曾的《我鉆進了金字塔》。
去年,鷺江出版社邀請葛劍雄、周國平等學者同南極科考隊同行的“人文學者南極行”活動,把行走文學推到了極致。
2" 行走為什么
中國青年出版社黃賓堂認為,文學應該“行走”起來,走出書齋,走出思維的柵欄,走向自然和生活。這種行走,絕不是一般的旅游玩樂,它是身心的投入,是對內在激情的喚起,是為激情和生命而行動起來的姿態,會為文學的發展提供一定的動力資源。同時,博庫網站與中青社一起設立“行走文學”網頁,適時發布作家們傳送回來的大量鮮活的文字和圖片資料,成功地嘗試了傳統出版與現代科技網絡聯手共同開發同一出版資源,進行了一次立體的、全方位的、嶄新的出版運作方式。
牽動這些作者們出走的原因何在呢?青年評論家李敬澤曾參加“走馬黃河”,他說:“關于行走文學可能會有各種各樣的看法,我覺得對我來說,我去的時候并不是扛著‘行走文學’的旗幟。其中有兩個層面的意思,一是個人經驗的拓展,盡管我們在大都市中接受各種信息,無論是遙遠的還是身邊的,但難說是經驗上的認識;從寫作來講,這是從很獨特的角度出發,我以前寫東西比較書面化,在文本上下功夫,也精致,但畢竟是在書齋中寫出來的,這和個人經驗是否充實有關系。我在寫黃河時感覺到很充實。行走的意義對我具體來說,是教會我對生活的差異性和豐富性的高度尊重。”關山說,觸動他要出去游歷的,是他1997年在西北的一次旅行。那次旅行使他真正接觸到勞動人民的生活。在行走的過程中有了自己的體驗,使身心兩方面都得到鍛煉,是自己成長的必經階段。身為學者的余秋雨則認為,今天的年輕人應當學會實地考察而不是坐而論道,或者做那種抄來抄去、從文本到文本的寫作。觸動《開車走中國》作者劉以林出去走的,是追求獨立人格的奢望,他說,一個人遠行,走之前連自己也擔心會孤獨,帶了很多CD、磁帶、圖書。但一上路,大地的美麗便會轟然而至,這是平時開會出差看風景時絕對感受不到的。
《魂系羅布泊》的作者柴火,是1997年春天看到《北京晚報》刊登的中旅總社要組織“首批百人徒步穿越羅布泊荒漠特種探險團”的消息,怦然心動地走出去的。
3“快餐”還是“大餐”
像任何一件新興的事物一樣,人們對行走文學同樣有不同的觀點。贊成者認為,行走文學拋棄了目前過于書齋化和私人化的寫作傾向,這種行走,不是一般的旅游玩樂,它是身心的投入,是對內在激情的一種呼喚。這種行走,不一定都是傳奇和歷險,而是去吸納生活的豐富,體味鮮活的氣息。對于多數作家來說,極具挑戰性。云南人民出版社張維說,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圖書題材以資源性為多,精品較少,在競爭日益激烈的情況下,這對出版社的發展很不利。在“創造太陽”的出版理念指導下,他們結合自己的出版優勢,組織“行走”活動,為出版社和作家都提供了一個新機會。
也有人提出擔心,如果僅僅是以形式作為號召不會持久,關鍵是行走過程是否給作品注入了新的活力,用心行走的作家,作品中會有所體現,也會在生命過程中留下痕跡,對寫作留下思考和幫助,對豐富心靈有極大的好處。但當前文壇的“行走”活動頗有“克隆”意味。與其說“行走文學”是在文壇興起,不如說出版社是“行走文學”的真正發起者和主持者。這樣的出游是由出版社提供資金,按出版社的寫作要求來進行的,這就讓人生出了一些疑問:作家們在“命題作文”中,能否毫無束縛地寫作?在短時間里出書的方式,作家能否來得及作出真正有價值的思考?“行走文學”是只求速度不求質量的“快餐”,還是有持久魅力的美味“大餐”?事實上,由出版社決定選題、確定路線并提供費用的“行走文學”,不僅有“命題作文”的色彩,而且參加者要為出版社的投資效益作些考慮,也不可避免地會在不同程度上迎合市場的需要。
“行走文學”當然也可以點綴文壇,甚至還可以為策劃者賺上點錢,這無可厚非。但是,既然是文學,作為讀者,也完全有權力要求我們的“精神食糧”除了口感好一些外,還要更富有營養。這種“行走文學”畢竟是策劃出來的,多少顯得有些浮躁。作家出版社白冰說,“行走文學”是一個不錯的思路,關鍵是怎么走,有怎樣的套路。如果有好的選題,我們可能也會嘗試,但是我們不會出版套書、叢書。這樣的“行走”不能太多,要注意保持新鮮感。組織作者“行走”的出版社需要不斷創新。
“文學”能在這種形式的“行走”中走多遠呢?如果作家不能義無反顧去面對生活中那些更為嚴峻的命題,如果出版業不能積極地扶持那些沉默耕耘的作者,那么人們的期待是難免要落空的。出版社如果目光短淺,只顧眼前利益,組織作家寫出的只是“快餐”式的作品,那所謂的“行走文學”將注定行而不遠。
4" 行走文學怎么走
目前的行走文學對拓展出版資源有很大的好處。出版物有很大的發展空間,行走文學在出版資源不是很豐富的情況下是很好的方式,提供了學者作家換位思考的機會。這種行走的行動把他們從原有的生活軌道上拉開,包括目的地與原有環境的反差,使他們看到一些看不到的現象,這種新的見聞會激發他們新的思考和創作思路,帶來一些心靈的收獲。阿正曾與人合編《極端體驗》,又曾策劃過“向南極贈書”,獲得科學家及業界的好評。他由此想到為南極多做一些事情,地球資源日漸枯竭,南極將對于人類有不同尋常的意義,這些是科學的考察和發現不能窮盡的,科考無法完全揭示南極對于人類的意義。阿正強調南極之行是為了體驗,跟“行走”差別大,需要相當時間的考察、體驗和思考。走不是必要的過程,主要是在特殊的環境中思考,不是文學層面上的課題,而是在思想的層面上展開。無論是策劃點還是體驗到的東西,都不是文學創作的形式能夠包容的,人文學者的作品,思想含量將遠遠高于文學的含量。從這方面講,行走文學是在內容上有了新的開拓。
李敬澤認為,中國無論在文化意義上還是人的生存意義上,有無限巨大的多樣性。在某種意義上,中國對我們來說是陌生的,有很多有待于認識的東西。作家首先要敏感,也許腦子里原來就已經裝了一大套對民族文化的定論,卻不知道真實具體的民族文化是什么。衡量行走文學,僅僅談概念沒什么意義。主要是看文本,如果作品沒有什么價值,那么無論是商業意義還是文學意義,都沒能落到實處。如果諸多文本有幾個還不錯,就不失為一件好事。行走文學應該從內涵上突破,如果一定強調商業,未免有些矯情。文學也有商業的一面,但不應該損害從真誠態度出發的寫作,商業損害藝術的情況是不該發生的。
來源:中華讀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