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韓關于“憤怒”表達的概念隱喻對比研究

摘 ?要：人類是地球上最具情感的動物，人類的幾乎每個思考、行動等都受到情感的左右。而情感也是非常復雜豐富的，憤怒就是人類情感中最常見的一種負面情緒。本文從比較語言文化的角度出發，對中韓中出現的情感表達——憤怒的隱喻進行分析。分別總結中韓“憤怒”的表達方式，并試圖對兩國表達的異同進行分析。

關鍵詞：憤怒;概念隱喻;中韓對比

作者簡介：楊雪彤（1995-），女，漢族，黑龍江哈爾濱人，黑龍江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語言方向研究。

[中圖分類號]：H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35--02

一、中韓“憤怒”表達的先行研究

關于從認知語言學角度來分析情感表達的研究，最初始于十九世紀八十年代喬治·萊考夫等外國學者，而后中韓兩國以這些學者的研究為基礎來對本國的情感表達進行分析。中國代表學者黃祖江（2002）將“憤怒”的概念隱喻分為“憤怒是氣、憤怒是火、憤怒是人體異常表現、憤怒是容器中的氣或液體的熱、憤怒是自然力、憤怒是危險的動物”五種，其中“熱氣”在所有概念隱喻中占50%以上。袁紅梅，楊春紅（2008）的調查也顯示了類似的結果，將“憤怒”概念化為“容器中的熱氣”的例子占總體的57.84%。而韓國代表學者???（2000，2002）指出，韓語的情感表達主要分為“喜、悲、怒、懼、恨”五種。并討論了“生理反應所導致的轉喻表達形式”和“動詞意義擴展所導致的隱喻表達形式變化”。???（2006）將“憤怒”的隱喻分為“容器中的液體”、“敵人”、“物品”、“植物”、“火”等多種形式。在對比研究方面，鄭杰、李寧（2013）以中韓“憤怒”表達為研究對象，分別分析其轉喻與隱喻表達方式并分析了其異同點。???（1994）以“喜怒悲樂”為中心，分析了韓日的慣用表現并探討了其異同。

二、概念隱喻

隱喻在我們的生活中無處不在，它不僅是一種表達方式，更是人類的一種思維方式。一般研究概念隱喻必然是從Lakoff和Johnson（1980）的開創性隱喻中提出的方法開始，在認知語言學的觀點中，隱喻是被定義為理解或體驗一件事物的另一件事物。比如，Lakoff在《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中所舉的“時間就是金錢”的例子。雖然時間和金錢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但兩者又存在著某種相似性，時間是我們生活中最寶貴的東西，將時間比作金錢就是突出它的重要性。當我們從一個概念域中以設置一個隱喻表達方式的方法來理解另一個概念域時，這個概念域被稱為源域，而以這種方式理解的概念域則是目標域。所以時間是源域，而金錢則是目標域。

根據Lakoff和Johnson（1980）所述，概念隱喻還可以分成三類，它們分別是結構隱喻、本體隱喻和方位隱喻。結構隱喻指的是，一個概念是通過另一個概念對其隱喻來進行說明的，例如：書是食物。書不僅可以像食物一樣可以進行咀嚼、吞咽，還可以通過胃腸進行消化，這表明了我們在獲取書中的知識時也是像攝取食物一樣被人體所消化吸收的。本體隱喻指的是人們用具體的東西，如物體、容器或個人來概念化抽象思想的方式，如活動、情感等。而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最常運用的就是“容器隱喻”，比如“由內而外產生了一股寒意”，這里的“寒意”不是單純的寒冷的意思，而是具有“恐懼”的意義。方位隱喻幾乎所有表達方式都與方位有關，例如：快樂為上、他的愛高高在上等。幾乎所有積極的因素都與“上”有關，而否定消極的因素則與“下”有關。

然而，我們的文化、經驗等都為隱喻提供了許多可能的基礎，哪些是可選擇的，哪些是主要的也因文化而異，下面來主要分析一下中韓兩國在“憤怒”情感表達的概念隱喻的異同點。

三、中韓“憤怒”隱喻的異同點

世界上存在的各種語言都是具有隱喻的，其中不乏存在很多相似點，但地理背景、文化經驗、生活習慣等的不同也會對語言的運用產生影響。特別是中韓兩國在“憤怒”表達上，對某一概念作出的某些相同的和不同的反應，導致了兩個民族對“憤怒”隱喻的表達方式也存在很多共性與個性。

3.1 中韓“憤怒”隱喻的相同點

（1）憤怒是熱

人們在興奮、亢奮時會伴隨著身體溫度的上升，這同時也是人類產生憤怒情緒的重要反應之一。由于這是人類共同的生理反應，所以這也是中韓“憤怒”表達的共同點之一。例如：

① ???? ??; ??? ??; ?? ??; ?? ???

② ???? ????? ?? ??? ??? ?????? ??. （??? ?????）

③ 他的怒火直往上冒，他的胸膛好像快要炸裂似的。（巴金 《家》）

④ 時見四個師弟非欲置自己和師父于死地，不由怒火中燒。（古龍 《長干行》）

從上述例子中可知，一般運用“燃燒”來對“憤怒”進行修飾，還可以用“上升、往上冒、噴涌”等多種方式來表現憤怒的程度。由此可知，“憤怒是火”的隱喻方式也可以擴展為“容器中的液體或液體的熱”，如：“像噴泉般洶涌上來的憤怒?！薄ⅰ??? ??????.”等。

（2）憤怒是人體部位的異常

當人情緒激動憤怒時，會產生血壓上升、臉色變紅、心跳加速、渾身顫抖等生理變化，并易處于失控狀態，這也是因為心理變化通常是伴有生理變化的。例如：

⑤ ??? ????; ?? ??? ??????; ?? ???? ??; ???? ??; ????? ?????; ??? ???? ??? ?? ??; ?? ??? ??

⑥ 氣得臉部變形;面紅筋脹;氣的腮幫子鼓起來;目眥欲裂;氣得渾身顫抖;氣的肝疼。

漢語和韓語的憤怒情感中都有關于“頭部、四肢、臟腑”等身體各個部位的表達式。其中“頭部”相關的表達式中，常與“暈、搖、晃”等與暈眩相關的詞組合在一起，表示在極度憤怒下，造成的失去冷靜、失去控制的狀態。而在“四肢”的相關表達式中，常用“四肢顫抖、手腳哆嗦、跺腳、握拳”等表達方式來表示憤怒。其中，“跺腳”是為了緩解“憤怒”帶來的心理失控和緊張情緒，“握拳”則表示的是“憤怒”情感引發的攻擊性狀態。而漢語在此類表達中，常用“氣得+人體詞”這一結構來表示“憤怒”所引發的身體異樣。

（3）憤怒是自然力

電閃雷鳴、狂風暴雨等相當于危險的自然力也可以用以隱喻人們“憤怒”的樣子。例如：

⑦ ???? ????; ??? ??? ???; ??? ????

⑧ 嚴貢生越發惱得暴跳如雷。（吳敬梓《儒林外史》）

⑨ 今不忍小忿而發雷霆之怒。（《三國志·吳書·陸遜傳》）

雷霆、暴風雨、狂風等都伴隨著巨大的聲響，而人們在盛怒之下也會作出相對失控的行為，比如：摔東西、跺腳，甚至有時會做出更危險的行為，這類行為幾乎都伴隨有較大的聲音，用極響的自然現象則能恰好地顯現出人們憤怒的狀態。

（4）憤怒是武器

憤怒也可以是“武器”，人們在極度憤怒下會失去控制從而產生罪惡的潛意識和動機，做出很多危險的行為，例如對生命體施加暴力等。這時中韓兩國語言都會以“刀、劍、炸彈”等極具危險性的武器進行隱喻，以此來烘托異常緊張的氛圍。例如：

⑩ ???? ?? ????? ??? ??? ?????. （OSEN??? ??）

? ??? ?? ?????? ??? ?? ??? ?? ? ?? ?? ?????. （???《??》）

? 他的憤怒像炸彈一樣爆發，一旦爆發，就會把一切炸成碎片。（李嘯陽《燃燒》：李滄東式罪與罰）

? 我知道我已煽起了鋼刀一般的憤怒。我心里痛苦不堪。（夏洛蒂勃朗特《簡愛》）

以上例句中，中韓兩國在體現憤怒時會將“眼睛”等部位與“刀、炸彈”結合在一起，來體現人們的憤怒甚至是暴虐行為。

（5）憤怒是危險的動物

憤怒是兼具防御和攻擊性的情感（鄭杰，李寧，2013）。中韓兩國都有用動物的身體部位或行為來隱喻人憤怒的樣子的例子。例如：

? ?? ?? ????; ?? ??

? 他也很生氣，憤怒得像只蜜蜂。（林格倫著，李之義譯 《小飛人卡爾松》）

? 像公牛一樣憤怒;氣的像瘋狗一樣。

用動物來隱喻人們憤怒的樣子時，除了以上例子中的“蜜蜂、公牛、狗”等，還可以運用“豬、獅子”等生氣的樣子來概念化憤怒。

（6）憤怒是食物

憤怒也可以用“食物”來進行隱喻，如下列例子中，憤怒可以“吞咽、嘔吐”也可以“回味”。這里根據動詞使用的不同，憤怒的狀態也有所不同。如：“咽下怒火”表示即使憤怒也盡量隱忍不發作，而“??? ????”則表示一再回味憤怒，有懷恨在心的意味存在。

? ??? ????; ??? ???;

? 水山望著他那萎靡不振的樣子，把咆哮的聲音壓下去，吞了口唾沫，咽下沖心而起的怒火。（馮德英《迎春花》）

? 這才吐出一口怒氣;咽不下這口氣。

3.2 中韓“憤怒”隱喻的不同點

（1）憤怒是氣

“氣”是構成漢語表達“憤怒”最基本的方式，黃祖江（2002）認為，“氣”在漢語“憤怒”的概念隱喻中持高達50.59%的占有率。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生氣、發脾氣、氣呼呼、怒氣沖天、生悶氣等。而韓語中的“火”與漢語中的“氣”可以看作是同一個根源領域，但韓語中比起漢語中有很多與“氣”密切相關的例子來說，更為普遍的是將“憤怒”概念化為“火”。

（2）憤怒是文字

憤怒在漢語中也可以表現為“文字”，例如：滿臉都寫著憤怒;他的憤怒都寫在臉上等。將“憤怒”概念化為“文字”，將之寫在臉上，也可以體現情感的外露，失控的情緒。類似的隱喻也可以在悲傷、快樂等其他情感表達中找到。

（3）憤怒是繩子

在韓語中常用“?? ??;??? ????”等來隱喻憤怒的化解。“解開”是指像“解開繩子”一樣，將原本糾纏在一起的意思從“暴怒或泄憤”變為“緩和”憤怒的意思。漢語中，常用“消火”的“消”字來表示憤怒的緩解，而不使用“解開”一詞。

結語：

本文從比較語言文化的角度出發，對中韓兩國對“憤怒”表達的概念隱喻進行分析，并對兩國語言的異同點進行了比較。由于人類共同的生理構造等因素，中韓兩國在情感表達上存在很多相似點，但也由于地理文化差異也對其造成了不少的差異點。由此本文通過對語料進行分析，總結出中韓共有六處相同點：“憤怒是熱”、“憤怒是人體部位的異?！?、“憤怒是自然力”、“憤怒是武器”、“憤怒是危險的動物”、“憤怒是食物”。不同點有：“憤怒是氣”、“憤怒是文字”、“憤怒是繩子”三點。本文只對“憤怒”隱喻進行了分析，并沒有提及轉喻，并且隱喻與轉喻有所區別，這些將留在下一次研究中進行討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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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鄭杰，李寧.中韓“憤怒”表達的認知對比研究[J].語文學刊·外語教育教學.（2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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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任志龍.基本情感表達句的隱喻化樣態研究[J].韓國語學.（2002.17）.

[5]喬治·萊考夫，馬克·約翰遜.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M].浙江：浙江大學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