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法國浪漫主義詩歌中的現代性

摘 ?要：浪漫主義是十九世紀上半葉法國重要的文學潮流，在文學理論、創作原則、指導思想等方面都對后繼文學創作都產生深遠的影響。浪漫主義詩歌中的一些現代性的因素，在象征主義、印象主義中得到進一步的發展和演變。本文將首先指出浪漫主義詩歌中現代性研究的可行性，進而從空洞的現時、累積的現時、斷裂和重復的時間點、純粹的瞬時等幾個方面來看浪漫主義詩歌中的現代性。

關鍵詞：浪漫主義;現代性;現時;時間類型

作者簡介：董楠楠（1990.5-），女，漢族，新樂縣人，現就讀于西安外國語大學歐洲學院2019級法國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法國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35--02

引言：

工業革命以后，西方社會走上了現代化的進程。面對科技進步，一方面是人類對自然和社會環境的控制力得到滿足，另一方面也使人對原有的信仰基點產生懷疑。以德國哲學家尼采為代表，整個西方社會對傳統家園的喪失都表現出莫大的恐慌。在這種時代背景下，諸多哲學家、文學評論家、詩人、社會學家、歷史學家、人種學家試圖用“現代性”一個詞語囊括所有這些變化。在法國浪漫主義運動中也不可避免地存在著現代性的因素，這些因素被后繼象征主義、先鋒派、達達主義吸收，并最終壯大了現代性的大河。

一、浪漫主義諸認識

關于浪漫主義，一般的認識中會將其打上“主觀性”“瘋狂”“怪誕”“反對規則”“崇尚自然”等諸多限定性的修飾語，而且往往容易陷入一種切斷與之后出現的文學運動的聯系，單獨談浪漫主義文學的傾向。人們都同意浪漫主義者反對古典主義的文學創作規則，反對束縛，注重激情、自由、表達，突出自我。

不可否認，浪漫主義中存在上述特點，但是這些觀點也使人們對浪漫主義的印象固化、標簽化，卻忽略了浪漫主義本身具有很強的包容性。如史忠義在《詩學史》中說“互相矛盾的傾向共存大概是浪漫主義時代最獨特的標志之一”，“浪漫主義到象征主義之間，存在著連續性”。人類文化文學發展史是承接不斷、前赴后繼的，一刀切地去頭去尾談某一運動本身是片面的、客觀的。正如浪漫主義雖被視為與古典的決裂，但不能否定浪漫主義中依舊有古代神話的滋養、亞里士多德文學傳統潛移默化的影響，亦如浪漫主義中必然具有現代性的某些特征。從浪漫主義入手來追溯現代性的起源，可以為現代性問題研究開辟出一條新的路徑。

二、文學現代性

在當代西方社會中由科技進步引發的悲觀主義思潮，其中一種包含了近乎虛無的歷史觀，所以尼采發出了哀嘆——上帝死了。在這段介于輝煌的過去和不可知的未來之間的過渡時期中，涌現了諸多現代性的因素。波德萊爾首先在《現代生活的畫家》中談到這個話題并認為：“現代性就是那種短暫的、容易失去的、偶然的東西，是藝術的一半，它的另一半內容是永恒的、不變的。”波德萊爾是首先提出現代性的概念，并將其納入美學觀念進行思索的人。在象征主義、先鋒派、頹廢派、達達主義、后現代主義等文學思潮中都在不同程度體現了現代性的不同側面。伊夫·瓦岱在一系列的講演中，將現代性與時間聯系起來，將現代性的類型分為現代動力和時間類型兩種。其中時間類型包含空洞的現時與英雄的現時、累積型的現代性、斷裂與重復與純粹的瞬時四種類型。

三、浪漫主義詩歌中的現代性

按照伊夫·瓦岱的關于現代性的分類，幾乎可以涵蓋整個文學現代性的體現。浪漫主義詩歌凝聚了如雨果、繆斯、拉馬丁等人的思想結晶，是我們探究文學現代性不可或缺的一環。下文將從按照伊夫·瓦岱按照時間型對現代性的規定，來看浪漫主義詩歌當中現代性諸因素。

（一）空洞的現時。空洞的現時是指在西方社會經歷了一系列社會變革后人類處于一種困惑、矛盾的狀態：一方面，他們很難擺脫傳統的生活方式，而另外一方面，他們又難以接受當代的社會價值，在他們看來，這個社會無論與過去的精神財富相比，還是與我們對未來可能抱有的期望值都表現出很低的層次。這種表現和我們通常所說浪漫主義的某些特征非常相似。

在夏多布里昂的《墓畔回憶錄》中他多次提到這個時代的暗淡，這一代人是要被遺忘的，必須要穿越沙漠才能抵達富裕。他的小說《勒內》的主人公開創的人物郁郁不得志的更是這種空洞現時的代表。而在詩歌當中，這種表現也并非少數。雨果在詩集《晨夕之歌》序言中對這種狀態發表看法，認為這是一種“晨夕”（crépuscule在法語中可以作黃昏，也可以用作晨曦）的狀態。而所謂晨夕的狀態是指，當前時代性質如何是不清楚的，一切都要打上問號，是過渡的時代。在《秋葉集——一個路人的幻象》中：“連同已曾見過，從此不復見的一切，每個時代消失在波濤中，只見漲，不見落。”他對自己所處的時代、人民掌權暗含的不滿通過空洞的現時得以體現。在拉馬丁的《湖》中，詩人絕望的發出嘆息：“永恒呵！空虛！過去！——無底的幽深黑暗/你們把這些時日吞噬去有何用途？”戀人離世，詩人面對昔日相同的風景，只感覺到冰冷、無趣，現時被無窮無盡的黑暗吞并。

浪漫主義詩歌中這種空洞的現時在之后，在波德萊爾筆下進一步發展成為一種英雄的現時。即將過去或未來凌駕于未來發展成為一種英雄的現時——現時并不低于其他之前的時代。

（二）累積的現時。累積型是19世紀法國文學的主要類型，在現實主義文學和自然主義文學中體現尤為突出。累積可以有積極的效果，又可以包含消極的因素;既可以是知識和財富的累積，也可以是毒素、各種細菌、污染的累積。這種類型的現代性，在從現實主義開始到自然主義的文學中體現更為突出，但是在詩歌當中，依舊可以找到很多這種累積的現代性的痕跡。

雨果在《印度的深坑》中，接連使用“深坑”“墳墓”“星形建筑物”“梯級”“欄桿”“墻壁”“平臺”等一系列意象來填充描寫的場面，造成一種堆積、沉悶、累積的畫面，目的是產生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效果。《一個路人的幻想》對人民的輕蔑、對國王的同情，是具有消極色彩的累積型現代性。《勒克斯》中說“‘進步，這暗深的小蜜蜂，把我們的苦痛釀成幸福。”“‘和平，一動不動地，在藍天展開寬廣的翅膀。”進步與和平表現出對科技的贊賞，在這里具有積極的色彩。

兩種傾向具有明顯的意識形態色彩，分別代表了進步和頹廢這兩種對立的思想。累積型的現時，在浪漫主義作品中初見端倪，在自然主義時期更近一步，至波德萊爾、蘭波等象征主義時期發展更為完善。后期現代主義運動中的許多先鋒，諸如達達主義、未來主義、象征主義在不知不覺中沿承了這種累積型的現代性。

（三）斷裂和重復。不同于前兩種連續的時間類型，這一類型只認可這一時刻的價值，介于它前后的那些過渡時期對它來說毫無價值。新事物、革新，變成了最高的價值。斷裂類型，最顯著的表現是革命、戰爭之類具有重大歷史、政治變革作用的運動;重復類型，最顯著的表現是對遠古、神話、傳統的回歸。

雨果曾在《巴黎——導游》的前言中寫道：“1789年變成了現代紀元開始的第一年。”在之后的許多集子中，他將這種看法更加深化。在《下場》中，他吶喊“君主的時代成為過去，人民的時代正來臨”“舊世界，喂，快離去！這是自然的法則”。而重復的時間在詩集中的體現更為突出——《尼祿節日歌》中的朱比特、阿格拉埃、第歐根尼等神話及古羅馬哲學家來映襯古典的輝煌。在他詩集中還經常出現一個高大的形象——拿破侖，作為反襯還有拿破侖三世。

（四）純粹的瞬時。這是伊夫·岱瓦分類中最后一種感受時間的方式，是一種純粹的現時。他不再是一個空洞的現時——介于過去與未來的消沉的過渡期，而是一個充實的現時，它依靠自己而存在，既不需要依附某個或近或遠的過去，也無需投射到某個想象的未來之中。

在雨果的詩歌中經常會出現這種類似靜止的畫面：“清晨的幕布在群上中鋪開，你看，一道朝暉古塔白，樹林的初唱，旭日燦爛，有如光榮連接喜悅，融合在天空情無限。”畫面仿佛定格，人幻想停留在這一刻的靜謐當中。瞬時即逝或處于停滯狀態的時刻，構成了整個時間發展段的節奏。在拉馬丁的《湖》中，他呼喊道：“相愛吧，相愛吧！讓我們及時行樂，享受這轉瞬即逝的時光！人沒有停泊的港灣，時間沒有可抵達的岸邊;我們的生命倏忽即過！”幸福短暫，總是要消逝，人要及時行樂的思想貫穿全詩。純粹的現時，或者注重當下現時的飽滿的想法在波德萊爾那里就是要在“短暫的、易失的、偶然的”一半的藝術——要在這一半里找到藝術永恒、可以定格的美。

結語：

現代性概念本身含義異常豐富，當代西方文學思潮中各自醞釀發展出了不同的現代性，甚至每個人眼中的現代性也不盡相同。從空洞的現時、累積的現時、斷裂和重復的現時、純粹的現時等幾個方面來分析法國浪漫主義詩歌，可以充分挖掘出現代性的不同層面，進而脫離對浪漫主義詩歌傳統的認知，對其現代性層面有更深入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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