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力是一件非常“詭異”的事情。為什么說它詭異呢?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過這樣的經驗:當你全神貫注地做一件事情、讀一本書的時候,并不需要考慮注意力本身——就好像你自然走路時,并不需要過多考慮自己的步伐;而當你觀察別人,想知道另一個人是不是注意力高度集中時,卻沒有那么容易判斷。因為我們不能像孫悟空那樣進入鐵扇公主的腦袋,我們能看到的只是另一個人的一些表情、動作、神態等。這里就涉及一個哲學上的基本問題:注意力究竟是外在的,還是內在的?
每個人都有過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時刻,這是每個人內在的視角;但是當老師和家長想要知道一個學生注意力是否集中時,那就是外在的視角。內在視角和外在視角之間永遠有一條鴻溝,因為外在視角基本依靠視覺觀察。視覺的觀察大致只能得到一些人的外在表達——包括有意和無意的。但是我們也知道一些老練的演員,經過長時間的練習,可以熟練地掌握某些面部表情和身體動作,來“表演”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瞬間——其實一些同學也會。
在哲學和心理學的歷史上,很多人也為此困惑,于是出現了一種主張,叫作“行為主義”,沒有必要直接看到內心,只要看外在的行為就可以。注意力監測這種技術大致就采取了行為主義立場。但是也有人批評行為主義,認為它將心理活動還原為生理活動了。德國哲學家萊布尼茨提出過這樣一個比喻:我們可以設想有一臺機器,它的機制可以使它產生思想和感覺。一個人進入這臺機器,看見里面的齒輪和機械部件在轉動——這就好比縮小的孫悟空鉆進了鐵扇公主的腦袋里。雖然他能看清楚所有的運動,但看不到這臺機器的感覺和思想。換句話說,就算以后技術發展了,科學家可以即時監控大腦里每個神經元的活動,也并不等于可以看見一個人感受到了什么,在想什么。更何況,目前的技術遠遠做不到這一點。
注意力監測、觀察的僅僅是一些非常簡單的活動,例如眼球的轉動、眼皮的運動和一些腦區的腦電活動。我們甚至可以設想反過來的一種情況:我們設計一臺有臉的機器,讓它來模仿人類的學習狀態,雙眼一眨不眨,做出注意力集中的表情。這臺機器可能會徹底欺騙注意力監測的機器,但是它根本就沒有注意力啊!它就是一個死物。
其實,教育工作者還需要回答一個問題:注意力是不是集中時間越長越好呢?我自己的學習經歷告訴我,適時“開小差”才有利于提高學習效率,長時間緊繃神經反而會導致學習效率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