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超
所謂“展覽”,簡言之就是通過陳列一些展品使觀者參觀,并希冀達到某種效用。展覽是傳播文化最直觀的一種藝術表現形式,能夠對觀者產生一定的引導作用。民國時期的圖書館界對此也有清楚的認識,舉辦了眾多的展覽活動。
本文論述的民國時期圖書館展覽案例的資料來源主要有報紙、期刊、著作、論文和相關檔案。報紙資料方面,以《申報》《大公報》《新聞報》《時報》《小報》為主,參考《字林西報》《大陸報》等外文報紙,并通過檢索近代報紙數據庫進行查漏補缺。期刊資料方面,以圖書館及圖書館協會創辦的期刊為主,如《中華圖書館協會會報》《國立北平圖書館館刊》,這類期刊多設有“圖書館界”“文化消息”等欄目,專門報道圖書館界發生的一些活動。著作方面主要以圖書館史、圖書館編年為主,如《中國國家圖書館館史:1909-2009》《中國圖書館百年紀事(1840-2000)》。著作資料也包括一些地方志,如《白沙鎮志》記錄中央圖書館所舉辦的錢幣展覽。論文資料主要利用中國知網,輸入“民國”“圖書館”“展覽”等關鍵詞進行復合檢索,查找相關論文。此外,也從部分檔案中搜集到一些民國時期圖書館展覽實例,如重慶檔案館中記載的部分羅斯福圖書館、中央圖書館的展覽實例。綜上,筆者統計復核,去除重復信息,共得到164例民國時期圖書館展覽案例。誠然,這164個案例雖不能覆蓋民國時期的所有圖書館展覽活動,但總的來說,基本涵蓋了民國時期主要的圖書館展覽,可以作為研究樣本。在這164例圖書館展覽案例中,由圖書館發起且自主舉辦者135例,由圖書館與其他社會組織、團體合作舉辦者7例,由社會組織團體借用圖書館場地展覽者12例,由圖書館應征參加展覽者10例。其中,圖書館參與的國內展覽有160例,國外展覽4例。本文就搜集到的這164例圖書館展覽案例,對民國時期圖書館展覽的時空分布、種類以及在當時起到的作用進行探究,并對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展覽作評價。希冀通過對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展覽分析,能給今天的圖書館事業發展帶來更多的啟示。
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展覽時間分布不穩定(見圖1、圖2)。根據圖書館展覽的時間分布特點,大致將其分為4個時期。

圖1 民國時期圖書館展覽次數及時間分布柱狀圖

圖2 民國時期圖書館展覽時間分布折線圖
(1)緩慢發展期(1924-1930)。這一時期是圖書館展覽的緩慢發展時期,辦展次數最高為1929年(8次);最低為1927年(0次)。7年中圖書館展覽共22次,平均每年舉辦展會3.1次。這段時期的圖書館展覽會舉辦次數波動很大,與當時戰亂不息的動蕩政局有直接關系。
(2)高峰期(1931-1937)。圖書館展覽舉辦的高峰期集中在1931-1937年,7年中圖書館共舉辦展覽94 次,最高為1934 年22 次,最低為1932 年3次,平均每年舉辦13.4次,占民國時期圖書館展覽總數57.3%。當時就有學者指出“近年來,我國圖書館業很有長足的進步,……其中一種很有意義的活動,就是舉辦各種展覽會”[1]。這一高峰期的出現,是由于1930年中原大戰后,全國基本結束軍閥割據局面,國民政府陸續出臺一些促進文化教育事業發展的措施,圖書館事業也隨之迅猛發展,圖書館的數量也在逐年增加,圖書館學研究也出現了第一次高潮[2]。在這一背景下,圖書館展覽達到了高峰。
(3)全面抗戰時期(1938-1945)。1937-1938年圖書館展覽次數幾乎出現了斷崖式下降,這和當時整個圖書館事業的發展狀況一致。自1937年“七七事變”之后,日寇發動全面侵華戰爭,使我國正在迅速發展的圖書館事業遭受重創。根據中華圖書館協會的統計,截止到1938年就損失圖書館2166 所,占當時圖書館總數的近一半[3]。戰爭對于我國圖書館事業的影響,在圖書館展覽方面也有明顯的表現。筆者所統計到的1937年12次圖書館展覽全部發生在“七七事變”之前,“七七事變”后的近半年時間則無一次展覽舉辦。當時許多圖書館為了躲避兵燹,或將館藏圖書藏在深山遠村,或將其裝箱運往內陸,因此多方條件都不適合舉辦展覽。直到圖書館在后方布置妥當后,才陸續進行了一系列展覽活動,繼續發揮圖書館的宣傳教育作用。1938-1945年抗戰期間,圖書館展覽共28次,占民國時期圖書館展覽總次數的17.1%,年均舉辦3.5 次。其中,關于以抗戰為主題的展覽就占10次,表明圖書館展覽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
(4)戰后恢復期(1946-1949)。1945 年抗戰勝利后,內遷圖書館紛紛回遷,將原有館藏及抗戰期間新購圖書運回館舍,恢復圖書館業務。從表1可看出,圖書館展覽從1946年的1次迅速上升至1947年的9次,再到1948年10次,呈現遞增趨勢,到1949年受戰爭影響,展會降到0次。

表1 民國時期圖書館展覽次數及時間分布
筆者根據統計到的資料,將圖書館展覽地域分布次數由高到低排列,得到表2。

表2 民國時期圖書館展覽地區分布(國內)
筆者根據民國時圖書館展覽空間分布情況,將其大致劃分為4個區域①。
(1)密集分布區。根據統計,排在前4位的北京、上海、江蘇、浙江為圖書館展覽分布的密集區,4地舉辦的圖書館展覽有107次,占國內圖書館展覽總數66.9%,約占2/3的比例,每個地方舉辦的展覽次數≥20。
(2)一般分布區,包括重慶、廣東、陜西、福建4個區域。這4個區域舉辦的圖書館展覽共有32 次,占國內圖書館展覽總數的20.0%。舉辦次數最低的福建有4次,最高的重慶則有12次。
(3)稀疏分布區。稀疏分布區的省份最多,包括山東、臺灣、貴州、遼寧、山西、安徽、寧夏、湖南、四川、云南、甘肅、天津、湖北等13個省市。這13 個省市共舉辦圖書館展覽21 次,占國內圖書館展覽總次數的13.1%。舉辦展覽次數最多的有3次,如山東、臺灣、貴州;最低的只有1次,如安徽等8省市。
(4)無展覽分布區。以今天的行政區劃算,新疆、西藏、內蒙古、廣西、青海、黑龍江、吉林、河南、河北、江西、海南、香港、澳門等13個省份沒有舉辦過圖書館展覽,多為內陸省份,相當部分屬于邊疆省份,圖書館建設較落后,圖書館展覽活動尚屬于空白。
(1)地域分布不均衡。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展覽地域分布很不均衡,主要集中在少數幾個區域。沿海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江蘇、浙江、廣東,內陸省份中則主要集中在陜西與重慶。民國時期圖書館展覽次數的86.9%集中在密集分布區與一般分布區,而這兩個區域的省級行政單位只占全國省區總數的23.5%。僅北京、上海、江蘇三地圖書館舉辦次數就有87次,超過圖書館展覽總次數的一半。
(2)展覽集中在省會。從各省內部來看,展覽主要集中在省會城市。以江蘇、浙江、陜西三省為例,南京舉辦圖書館展覽有13次,占江蘇圖書館展覽總數的54.2%;杭州舉辦圖書館展覽17次,占浙江圖書館展覽總數的85.0%;西安舉辦圖書館展覽7 次,占陜西圖書館展覽的87.5%。其他一些舉辦圖書館展覽次數較少的省份,也基本集中在省會城市,如貴州舉辦的3次圖書館展覽均在貴陽,遼寧舉辦的2次圖書館展覽均在沈陽,山西所舉辦的2次展覽也均在太原。
(3)深受戰爭影響。在圖書館展覽的高峰期,平均每年展覽13.4次,而到全面抗戰時期,年均展覽次數僅為3.5。從地域看,在“七七事變”以前,重慶尚無1起圖書館展覽。隨著國民政府遷渝,重慶成為戰時首都,“大量圖書館機構和圖書館界名人遷至重慶,形成戰時陪都地區圖書館事業逐漸興盛的局面,一度成為戰時中國圖書館事業的發展中心”[4]。1937-1945 年,重慶共舉辦圖書館展覽10次,成為這一時期舉辦圖書館展覽最多的城市。與此同時,北京、上海、南京、杭州這些抗戰前圖書館展覽較集中的地區,因受戰爭影響,圖書館展覽一落千丈。北京、上海只舉辦1次圖書館展覽,南京只有1家私立中學(圖書館)舉行書畫菊花展,而杭州1次也未舉辦。除此外,云南、貴州、四川所舉行的圖書館展覽也是在全面抗日戰爭爆發后才開始舉辦。
圖書館作為文獻府庫,最豐富的藏品當屬書籍,因此民國時期以書籍作為展品的圖書館展覽會,占了相當大一部分比例。按照書籍種類的不同,圖書館所舉辦的書籍展覽會又可分為兩大類:綜合書籍展覽會和專門書籍展覽會。
所謂綜合書籍展覽會,是指圖書館為了發揚讀書風氣,使讀者對于圖書館所藏圖書有所了解而舉行的圖書展覽會。這類書籍展覽會,所展覽的圖書種類不一,具有綜合性的特點,如燕京大學圖書館于每年校友返校節舉行新到圖書展覽會,除了展覽館藏的善本古籍外,“凡本校機關各院系會團體出版物,各教職員及已否畢業同學個人著作品”[5]均在展覽之列。此外,圖書館常在獲得一批新書后進行展覽,這一類展覽多屬于綜合書籍展覽,所展覽圖書或為圖書館購買,或為其他個人、團體捐贈。比如,1948年羅斯福圖書館舉辦的科學新書展覽會,邀請了兵工署第二十工廠、交通部重慶電信局等單位的工作人員參加:“本會為響應該項運動,特定于四月二日至四日每日上午九時至下午五時舉行科學新書展覽,謹請貴廠同仁撥冗參觀并予指導為荷”②。
而專門書籍展覽會,展品性質限于一類,種類雖少,卻較為專門。該類圖書展覽會,民國時期各圖書館所舉辦的次數不少。比如,先后在北平圖書館和浙江省立圖書館舉辦的德國印刷展覽會,所展覽的書籍均為德國印刷制造。又如1936年,上海震旦大學圖書館舉辦法文圖書展覽會,“除館藏珍本圖書外,并征集法國各大出版家新出品,已資觀摩”[6],所陳列展覽者都是法文書籍。
圖片展覽會所陳列的展品包括金石拓片、美術圖畫、照片等,目的在于直觀的藝術效果:“使閱者對圖書館留一深刻的印象,同時也以此調節閱覽人的興趣”[7]。金石拓片是指將石刻碑文、青銅器等文物上的文字和圖案拓下來的紙片,形式上屬于圖片一類。1941 年2 月28 日,重慶中央圖書館舉辦的拓片展覽會,展覽拓片四五百種,以漢碑為多。美術圖畫則指今人或古人的繪畫作品。1936年4月1日江蘇蘇州圖書館舉行梅展,各種梅花畫作涵蓋古今名家畫作,部分兒童畫作也一并參展。照片展覽會的主要展品自然是照片,如1936年北平圖書館舉辦的徠卡影展。徠卡(Leica)是德國公司生產的照相機品牌,所以徠卡影展也就是展出利用徠卡相機拍攝的照片。此次影展照片共有150張,分為風景、人物、旅行幾大類,參觀者踴躍。
文獻展覽會也稱為文物展覽會,屬于綜合性展覽會,規模比以上所說諸種展覽大,除展覽圖書外,其他和歷史文化相關的實物往往一并展覽。以浙江省立圖書館于1936年所舉行的文獻展覽會為例,這次展會征集到的展品多達兩萬余件,共分為10大類,依次為書籍、輿圖、圖像、書畫、鄉賢遺物、金石及其拓片、檔案、表格、本省民族革命文獻、其他本省文獻資料。這種展覽會,展覽品種多,非一個圖書館力所能及,因此前期籌備階段需要與多方合作,耗費的人力物力都比較大,故而當時圖書館學者就稱文物展覽會“除了含有博物館性的圖書館外,更非普通圖書館所具備,非借助私人收藏家不可”[7]。
以上是根據展品的種類對圖書館展覽進行分類,也可以根據主題的不同,將圖書館展覽分為人物紀念展覽、節日慶祝展覽、抗戰主題展覽等。
人物紀念展覽,乃為紀念某位人物而舉辦,展品一般涉及此人物的生平介紹及其他相關物品。如1934 年,為慶祝德國文學家釋勒③誕辰175周年,中德文化協會選擇11月11日釋勒誕辰周年的翌日,在北平圖書館舉辦釋勒展覽會,展品有釋勒正在工作之插畫、釋勒演劇照片等,使觀者得以了解釋勒之生平及其成就。
節日慶祝展覽常選擇在元旦或國慶舉辦,這兩個節日作為民國時期的法定節假日,在此期間舉辦展覽,方便公眾參觀。以抗戰為主題的展覽,則常發生在國家遭受外侮之際,圖書館借舉行抗戰主題的展覽來警醒國人。1931 年10月7日,即“九·一八”事變爆發后不久,南京市立圖書館即舉辦以中日時事為主題的展覽會,展出搜集到的中日時事重要關系之圖書、地圖、雜志等數百種。這種中心主題的圖書館展覽,能夠隨著社會形勢的變化,相應地陳列某種展品,具有一定的靈動性。
自“九·一八”事變爆發以來,隨著國土的淪喪,日寇侵略氣焰日益囂張,許多愛國團體紛紛舉行抗日活動,宣傳抗戰。對于抗戰而言,“圖書者,即其重要工具之一;而圖書館者又即此工具之大本營”[8]。圖書館作為輿論宣傳的一個重要陣地,在進行國防教育、抗戰宣傳方面也是不遺余力。其中,舉辦展覽會成為圖書館進行抗戰宣傳的一種重要手段。
1936 年,日本為侵占察哈爾、綏遠,支持策劃德王等蒙古分裂分子進攻綏遠,正是在這一背景下,中國圖書館界紛紛舉行展覽會進行抗戰宣傳,并為綏遠抗戰募捐。比如,鎮江的江蘇私立流通圖書館鑒于“國難日深,綏東戰起,我前方將士,忠勇衛國”,認為民眾雖不能同將士在前方殺敵衛國,但“亦應奮起參加,充實國防知識與技能”[9],特舉辦國防圖書展覽會,宣傳國防知識。在浙江杭州,浙江大學史地系在浙江大禮堂校舉行綏遠圖籍展覽,后因展覽會場出入不便,許多民眾無法參展,浙江省立圖書館與浙江大學史地系商議,將展品轉移至浙江省立圖書館內,繼續展覽3天,展覽內容“除各種地質、地文、物產、軍事圖籍、政府機關報告、珍貴照片等原會在浙大陳列者外,該館并出所藏有關綏境之圖籍,參加展覽”[10],一時盛況空前,推動了民眾對綏遠局勢的了解。
1937 年盧溝橋事變爆發后,進入全面抗戰階段。為使民眾了解戰爭形勢,激發愛國斗志,圖書館舉辦了多種方式的展覽會進行抗日宣傳。1938 年5 月,西安圖書館舉辦“抗戰圖書展覽會”,兩日間觀覽者絡繹不絕。1939年1月1日,南遷后的國立北平圖書館與西南聯合大學因深感“此次中日戰事,其規模之廣、意義之大,為我國歷史中空前所未有;關于此次戰事之文獻亟應搜集整理,加以保存,以備將來國史之采擇,及戰后研究政治經濟社會各種問題者之參考”[11],遂在昆明柿花巷22號成立“中日戰事史料征輯會”,北平圖書館館長袁同禮任正主席,西南聯合大學文學院院長馮友蘭任副主席,以征集、保存、整理中日戰爭史料為主要工作。1940年1月2日,為慶祝成立一周年,舉辦“抗戰史料展覽”,將搜集到的有關抗戰書籍、雜志、報章、圖書、照片、地圖、統計圖表、信札、日記、布告、報告以及各種宣傳品全數陳列,以供展覽。
中國圖書館不僅在國內進行了有效的抗日宣傳,在國際上也通過展覽的形式揭露日軍罪行,爭取國際同情。1938 年,在日內瓦的中國國際圖書館舉行了名為“中國自衛”的抗戰展覽會,展覽與抗日有關的各項圖片、漫畫、地圖、外報評論,充分揭露了日軍侵略者的猙獰面目。國外參觀民眾深受震撼,慷慨解囊捐助者甚多。
圖書館作為文化服務機構,是文化交流的重要場所。民國時期圖書館界為宣揚中國文化,促進海內外交流,曾多次舉辦展覽。1934年10月10日,中國國際圖書館為溝通中西方文化,特在上海福開森路393號世界大禮堂舉行“世界圖書館展覽會”。此次展會由吳稚暉、李石曾聯合發起,來自世界各國的一百多家著名圖書館參加。國外規模較大的圖書館有“美國國會圖書館、大英博物館、德國國家圖書館、意大利那不勒斯圖書館和瑞典公共圖書館”[12];國內圖書館則有國立中央圖書館、北平圖書館、浙江省立圖書館等24家機構參加,極大地促進了國內圖書館界與海外圖書館界之間的交流。此次展會展品眾多,共計1,200余件,分為“照片、圖樣表冊、出版品等類”,其中“中國國立中央圖書館特陳商務印書館出版之四庫全書影印本,尤有生色”[13]。后因華北各界的請求,特將展品寄送至北平圖書館展覽一周,反響熱烈,前后參觀者達萬人。
有時為了向國內民眾介紹國外先進技術,圖書館也舉辦一些專題性的展覽,如北平圖書館與中德協會共同舉辦“現代德國印刷展覽會”,介紹德國的印刷技術。此次展覽會除了在北京展覽外,還在上海國際圖書館進行展覽,展出“德國近十年來的現代印刷品五百余件,包括圖書、雜志、單印本,這次展覽在中國是史無前例的”[14]。展會結束后,德國方面將所展覽德國書籍、雜志全部捐獻給北平圖書館,進一步增進了兩國之間的友誼。
中國圖書館界不僅在國內舉辦展覽,使海外優秀文化“引進來”,還力所能及地在海外舉辦展覽,使中華優秀文化能夠“走出去”。日內瓦中國國際圖書館,是中國在海外建立的第一家圖書館,該館建立伊始,就以“介紹中國數千年之文化于世界”“期得溝通中西文化較大之效率”[15]為宗旨。該館曾在日內瓦舉行多次展覽,宣揚中國文化,促進中西方文化之交流。1934年7月,日內瓦中國國際圖書館在館中舉辦故宮古畫展覽會,9月份又趁國際聯盟大會在日內瓦舉行之際,租借日內瓦市政府大廈作為展會場所,舉辦“藝術展覽會”,陳列古今藝術品千余件,各國要人蒞臨參觀,頗獲好評。
民國時期圖書館舉辦的展會基本都是免費向公眾開放,但在一些特殊情況下,也會借舉辦展會之機,收取一定費用。1931 年南方發生特大水災,為了能夠及時救濟災民,緩解災情,北平圖書館將原打算在“雙十節”舉行的圖書館展覽,提前至9 月19 日,并發售入門券,每券二角,券資充作賑災費用。在北平圖書館的帶動下,一些團體、個人紛紛慷慨解囊,如西北科學考察團將售賣出版品所得錢款,半數捐出。大興的孫伯恒將所藏古書10 種全部出售,得款400元,一并交給北平圖書館作為賑災之款。
還有一些圖書館為了使館務能夠正常運轉,有時也以舉辦展覽會作為籌集資金的一種方式。江蘇的張堰圖書館是一家私立性質的圖書館,1933 年該館為了籌措基金特舉行了一場金石書畫展覽會。此次展覽會持續10天,共賣出340張入會券,集資1,700余元,“由該館基金保管員將款存放生息,以佐常費”[16]。不僅私立圖書館為了增加圖書館運營經費舉辦展覽會,一些公立圖書館也同樣如此。例如,上海市立圖書館在1947年舉辦了一場“中西美術圖書展覽會”,門票每張國幣1,000元,“全部收入充作本市社教機關人員福利基金,及該館購買英國出版新書之用”[17]。
圖書館展覽作為展覽的一種,同樣具備宣傳教育作用。《國際展覽會公約》第一條提到:“展覽會是一種展示,無論名稱如何,其宗旨均在于教育大眾。”[18]民眾可以通過參加圖書館舉辦的展覽,獲得相關知識,使參觀展覽的過程成為一次學習的過程。
圖書館所舉辦的人物紀念展覽,可以使民眾對紀念人物有一個直觀、深入的了解。例如,不少圖書館常舉行孫中山誕辰紀念展覽,在展覽會上往往陳列孫中山的遺像、遺物及生前著作,介紹孫中山的生平事跡,使民眾在觀遺像、覽遺物、聽講解的過程中,對孫中山的思想、英烈偉績有更加深入的了解,從而激發民眾對偉人的敬仰之情。再如民國時期圖書館展覽中最普遍的書籍展覽,通過展出相關領域書籍,可以使民眾在參觀的時候對書籍產生一種翻看的欲望,激發他們的讀書興趣。正如當時的圖書館學者徐旭所說:“圖書展覽會可以刺激出不慣讀書的人來發生興趣讀書,可以引起那些常讀書的人,更因新發現而更讀書。”[19]
(1)借助社會力量。為了使圖書館展覽上的展品更加豐富,主題更加多樣,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展覽常采取多方合作的方式,借助社會力量,廣泛征集展品。比如,安徽省立圖書館在舉辦文獻展覽會前,曾向浙江省立圖書館函借若干古籍珍本,浙江省立圖書館收到請求后,將文瀾閣本四庫全書之經部禹貢圖、史部雍錄、子部救荒本草、集部陶學士集等四種,還有明代精刻及其他影摹精抄手稿百余種,寄送安徽省立圖書館進行展覽。1937 年江蘇省立圖書館舉辦吳中文獻展覽會,此次展會除了北平圖書館、浙江省立圖書館等多家官方機構參加外,還在社會上廣泛征集展品,多位收藏家應邀將珍藏的文物借予該館展覽,極大豐富了展品種類。
有的圖書館與其他社會組織合作舉辦展覽,如1931年,北平圖書館與中國營造學社在北京中山公園水榭聯合舉辦“圓明園文獻遺物展覽會”,將兩個機構所藏關于圓明園的文獻遺物同時展出,集合兩家的館藏優勢,使展覽會上的展品更加豐富多彩。有的圖書館還將空余場地借給一些機構舉辦展覽活動,如《關于借用國立中央圖書館房屋展覽書畫致四川省立川東師范學校的公函》(1942年)里面提到,國立中央圖書館將空閑房間借予四川省立川東師范學校進行書畫展覽,且因白沙缺少展覽作品等活動,希望川東師范能夠將展覽活動延長一天,以嘉惠民眾④。
(2)展覽主題多樣。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展覽往往能夠反映時代特征,緊隨社會形勢的變化,主題豐富。比如,在日寇侵略氣焰日盛之際,各圖書館為警醒國人,紛紛舉辦有關國防、抗戰的主題展覽。圖書館還利用各種節日、紀念日舉辦相關主題的展覽,如前面提到圖書館在孫中山先生誕辰和逝世日舉行的紀念展覽,在元旦及國慶節舉辦的慶祝展覽。除此外,圖書館還經常在兒童節舉辦以兒童為主要服務對象的展覽活動,如北平師范大學附屬第一小學圖書館在兒童節這天舉行兒童讀物展覽。以上都表明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展覽主題多樣,不落俗套。
(3)展品種類豐富。在上文中,筆者根據展品的性質,大致將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展覽分為書籍、圖片和文獻展覽三類。每一類中的展品豐富多彩,別具特色。根據不同的文字載體可以將展品分為甲骨、簡牘、帛書、碑刻、紙張等;以紙張為載體的古籍圖書,又可以分為不同時代的刻本、稿本、鈔本、手寫本等。圖片展品可分為各種石刻、碑刻的拓片,歷朝歷代的書法、繪畫、板畫、木刻畫等美術作品,除此外還有各種攝影圖片。至于文獻展覽會上的各種屬于“物件”的展品,就更加琳瑯滿目,數不勝數。
首先從展品看,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展覽具有明顯的“厚古薄今”傾向。書籍展覽方面,古籍珍本從來都是展會上的重頭戲,而今人著作則很少出現。其次,從圖書館展覽舉辦的場地來看,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展覽地域分布不均,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杭州等大城市,中小城市則鮮有圖書館展覽舉辦。再者,從國內與國外的角度看,存在“內多外少”的特點。在筆者統計的164次圖書館展覽案例中,在國外自主舉辦的展覽有3例,且均在日內瓦;參與的展覽只有1例,傳播范圍不夠廣泛。而同一時期,國外圖書館機構在華展覽較為普遍,這表明民國時期的圖書館界在向世界宣揚中國文化方面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民國時期的圖書館為了倡導讀書風氣,宣揚科學知識,傳播傳統文化,在有限的條件下,盡可能多方搜集展品,制定詳細的展覽計劃,舉辦了主題多樣的圖書館展覽會,對我國近代的圖書館事業產生了不可忽視的影響,對當下的圖書館建設依然具有現實的借鑒意義。今天在舉辦各種圖書館展覽時,可以效仿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加強館際之間乃至跨界交流,通過出借、合作展覽的方式,使圖書館展覽的主題更加多樣,展品更加豐富,從而加強圖書館展覽對民眾的吸引力。
民國時期圖書館展覽出現的一些問題,如地域分布不均、過度集中等,今天仍然存在。要改變這種展覽不下基層的局面,需要“以大帶小”,也就是說各館藏豐富、實力雄厚的“大”圖書館要加強與基層的“小”圖書館合作,利用自身豐富的館藏資源,協助地方圖書館舉辦展覽,利用巡展的方式將展覽活動向基層推廣。例如,上海圖書館“每年會定期發放展覽通知,征求各圖書館展覽意向,統一協調安排巡展檔期”[20],使更多的民眾享受到展覽資源。
民國時期圖書館界受當時資金以及社會大環境的限制,在海外舉辦的展會少,這一現象在當代得到很大的改觀。《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提到,傳承中華優秀文化要加強對外文化交流合作,“充分運用海外中國文化中心、孔子學院,文化節展、文物展覽、博覽會、書展、電影節、體育活動、旅游推介和各類品牌活動,助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國際傳播”[21]。許多圖書館為宣揚中華優秀文化,紛紛走出國門,在海外舉辦展覽。比如,2014 年上海圖書館在首個“世界城市日”來臨之際,與上海市人民政府新聞辦公室等政府機構,在海外18家圖書館陸續舉行《城市的轉型與發展——“世界城市日”與上海世博會》圖片展,反響很大。新中國成立70年以來,我國的圖書館事業取得了可觀的成績,圖書館展覽方式也愈加現代化,然而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展覽,對我們今天的圖書館宣傳推廣事業依然具有十分寶貴的借鑒意義。
注釋
①為便于分析,筆者所討論的圖書館展覽空間分布,主要以國內160次圖書館展覽為例,所劃分的4個區域不包括國外地區。中國圖書館界舉辦或參與的國外展覽有4次,3次在日內瓦,1次在意大利羅馬。
②為本館響應科學運動周自四月二日起至四月四日舉行科學新書展覽請參觀[A]//偽兵工署第二十工廠工人遷調函件,接收美國汽車,交換國徽函件等,本廠派往參觀函件,送制造司運輸情形概況冊,警衛隊三十四年度逾期服裝報年表.1948年-1949年,重慶市檔案館:全宗號0175目錄號1案卷號1689.
③釋勒即德國大文學家席勒(Schiller,1759-1805),德國18世紀著名詩人、哲學家、歷史學家和劇作家,德國啟蒙文學的代表人物之一。
④關于借用國立中央圖書館房屋展覽書畫致四川省立川東師范學校的公函(1942年6月9日)[A].重慶檔案館檔案:全宗號0129目錄號1案卷號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