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視覺傳達設計下的編程藝術

張瑞鈺 王馨

摘要：編程藝術作為信息技術發展的產物，近幾年成為廣泛的創作工具。設計者從美學的角度出發，將編程作為一種創作手段，探索計算機編程在視覺傳達設計表達方面的可能性。本文從編程藝術的表征入手，對相關的藝術作品進行解讀，研究編程藝術的特點與性質，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探索編程藝術的應用方式，旨在為編程藝術的研究提供有益的參考。

關鍵詞：編程藝術;視覺傳達設計;交互;生成

近年來，計算機技術和人工智能越來越強大，文化生產、傳播和接受的方法以及人理性與感性的認知正發生前所未有的變化，與此同時，設計師們正面臨各種設計方式的轉變。因此，當下的視覺傳達設計，應在新的技術條件的沖擊下，不斷尋找新的承載方式和價值意義。新時代的視覺傳達設計，應大力提倡創新思維，在設計中融入編程勢在必行，編程逐漸成為一種被廣泛運用于藝術設計領域的創作工具，越來越多的創意機構和設計工作室，運用這一富有潛力的新興技術，使自己在市場上更具有吸引力。

1 編程藝術的發展

編程（Programming）即編訂一段程序，讓計算機發出清晰指令，以此解決一系列的問題。也就是說，我們編訂的這一段程序，就是表述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策略，而這些策略，需要遵循一定范圍內的規則，并可以在有限時間內解決這一問題。我們從美學的角度出發，把這一過程運用到藝術中，將編程作為一種創作手段，探索計算機程序在視覺藝術表達上的可能性，這便是編程藝術。編程藝術是近年來新興的藝術形式，不僅可以用于藝術創作，運用于視覺傳達設計時，還可以碰撞出更多的靈感創意。

編程藝術是一種藝術形式，是將抽象觀念轉化為實物的結果，其理論基礎仍然是設計理論，但操作手段則是計算機技術。將編程作為設計方式，不僅要設計師進行設計思考，還要將這一行為數據化，歸納成一系列的運作機制，研究并提煉各種視覺形式的結構原理，然后多次實驗總結，調整出一個規范的程序，然后根據這些程序生成新的作品。

將編程運用于藝術之中，并非近幾年才有的事情，事實上，早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MIT（麻省理工學院）的平面設計師Muriel Cooper就看到了編程在設計中的潛力，她成立了視覺編程語言研究組VLW（Visual Language Workshop），探索設計師和藝術家應該怎樣將新型技術運用到工作之中。2001年，基于Java語言的Processing語言被來自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MIT Media Laboratory）的Casey Reas與Ben Fry創建出來，并完全開源，這一舉動激發了設計師和藝術家學習編程語言的動機。2005年，Zachary Lieberman，一位帕森斯設計學院的教師，在C++語言的基礎上，開發了openFrameworks，大幅簡化了編寫界面的流程，使開發圖形程序變得很輕松，為創作過程提供了更加簡單和直觀的框架。近幾年，類似于processing編程語言的可視化JavaScript庫——P5.js，逐漸流行起來，經常被創作者運用于數據可視化設計與互動藝術創作。如今，歐美許多學術機構對代碼藝術的研究已相當成熟，如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伊利諾斯大學電子視覺化實驗室、瑞典交互式設計中心、英國交互式藝術高級研究中心、德國科隆媒體藝術學院等等。代碼已成為國外院校的常規創作手段和教學內容[1]。

2 視覺傳達設計下編程藝術的特點

在視覺傳達的語境下，編程藝術是使用編程創造出的不同的圖形或圖像，這些圖形或圖像可以是靜態的，也可以是動態的。運用編程藝術制作出的靜態圖形，即使在同一段代碼的運算下，依然可以生成全然不同的兩個圖形。而用編程藝術制作的動態圖形，不但具有動態圖形的藝術特征，即視覺圖形被動畫化后在屏幕上移動，并且伴隨背景音樂與觀看者進行視覺交流，而編程創作與動態圖形創作不同的是，編程創作要求設計師在決定設計的方法和內容之后，將其賦予到編程上，讓程序自動完成這些決定。設計師運用編程的手法，仍舊可以將文字、圖形、聲音等元素整合在一起，以動態的形式表達出來，但是不同于其他設計工具，使用編程技術創造出的動態圖形，只需稍微改變參數，就會產生各式各樣的變化。因此，編程藝術作為視覺傳達設計新興的創作手法，有自己獨特的藝術特征。

2.1 參數化設計

由于編程藝術主要依賴于輸入代碼進行圖形的生成，因此其藝術特征具有很強的參數化特征。設計師通過輸入圖形所在的坐標位置生成圖形。例如，動態圖形中的設計元素是運動的，這些元素的運動，一般依賴于設計師的習慣或技巧。在編程藝術中，藝術家運用各種參數來定義一個變化的空間。這些決定性參數，在一定范圍內取值，而這個被隨機選中的值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目的、動機、規則等可預測性的缺失，這些隨機性可以帶來多樣的、不可預測的結果，從而讓設計作品更豐富、更有活力。這種形式，在動態排版中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體現和發揮。例如使用編程中常用的粒子系統，將字符分解成粒子，使其沿著某種設定運動。這種形式使元素的運動軌跡設計變得簡單起來，甚至可以設定一個固定的程序，讓不懂設計的人通過參數的變化實現簡單卻獨特的設計。

Speak your mind這一網頁生成表達應用程序，可以幫助用戶進行獨特的動態海報設計。用戶通過音樂曲目中的七個特征（anger、defiance、disgust、fear、happiness、surprise、sadness）來選擇情感，然后調整一系列的參數來扭曲編排文字的形態，或者調節運動速度和大小比例。在這項設計中，每個人的情感通過參數設置轉化為海報設計表達出來，使設計變得簡單卻富有多樣性。

2.2 靈活性高

傳統的設計方法，是設計師創造出多個提案，在其中擇優選取。在我們常見的視覺傳達設計中，無論是排版、標識，還是海報、插畫，圖案和結構都是其設計的基礎。

在圖案的設計里，例如一段動態圖形的創作，要求設計師在一段時間內，將各種圖案進行演變，其中每一個圖案都是固定不變的，若想使其變化，就需要重新進行繪制。而在編程藝術中，這些感性創作思維則變成了理性的編程手法，設計師可以利用編程創造出更加多變且華麗的結構和圖案。當我們編訂了我們想要的程序，生成出來的圖案，即使輸入發生微小的變化，結局都將難以預測。電腦設計出的圖形，并不受設計師本能的模式和先入為主的觀念的影響，這個形式意味著無數的可能性。在結構的設計里，我們需要規劃圖案的位置和變位，這些設計元素的每一次變位，都需要設計師手動進行。編程藝術則不同于這些傳統的方式，編程藝術將這些變化的節點變成編程語言，開發一套視覺規則，交由電腦自動設計，不僅滿足了設計需求，并且可以生成獨特的構圖或動畫。這些特點，都使設計具有高度的靈活性。

由The Mill工作室制作的AICP宣傳視頻就運用了這一手段，The Mill的設計師和新興技術團隊通過開發定制軟件，突破了傳統動態圖形的設計界限，結合前所未有的技術，算法生成的宣傳片使用代碼隨機生成獨特的視覺和音頻。這個作品展示了人機協作的巨大潛力，也顯示了編程藝術的高靈活性。

編程藝術通過計算機運算生成藝術造型，排除了人腦設計思維的約束帶來的一致性、單一化。編程藝術的高靈活性可以在最大范圍內為設計提供各種各樣的方案，令作品的風格具有強烈的個性，更加不拘一格。

2.3 情感互動豐富

高科技的發展使科技成為社會的主導因素，人們的情感隨著科技的發展愈發弱化。隨著一些高科技的生產力的出現，人們逐步意識到科技在推動社會進步方面的重大作用，與此同時，人類的情感在科技面前逐步封閉弱化。面對這種情形，我們希望在創作方面逐步傾向于高情感的環境，用以平衡科技軟性和硬性的兩面。在這個高速發展的信息時代，人們被物質極大豐富后的工業品包圍著。在生活資料不在為我們所擔心的年代，娛樂精神開始走向臺前，逐步成為人類生存質量的標準，人們的思想觀念開始向個人主義至上接近。設計師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需要把人的需求看成首要目標，因此將人們從繁復沉悶的工作環境中拯救出來，增強設計中的人文主義情懷十分重要，同時面對需求個體，給予針對性強的個性化設計，都將成為這個時代新媒體藝術設計的重要目標。

而編程設計可以通過程序的設定，根據用戶的參與數據，生成定制的效果。這一定制效果被廣泛應用于互聯網品牌營銷當中，每年年底網易云音樂、支付寶等平臺針對用戶開展的H5頁面的營銷活動，既突出了品牌，又使每個人有不同的使用體驗。

因此，將編程融入設計之中，設定出品牌設計的主視覺，采用不同的算法模式，可以依據用戶習慣實現定制化設計，因用戶、天氣、環境等因素的不同而變化，使設計更具有情感上的互動。

3 編程藝術的運用

在藝術和科技逐步融合的時代，越來越多的藝術家和藝術群體開始將編程作為載體進行創作。在編程強大的交互和可視化作用下，藝術家的藝術作品和藝術理念可以更好地、多維度地與受眾交流溝通。計算機屏幕或者投影技術以及單純的音媒技術，可以讓藝術家有更大的表達空間進行更加高效的信息表達。因此，相信未來編程將成為藝術家重要的表達手段，而藝術品的載體也將豐富化、多元化。在工業設計中，可以利用編程生成設計好的產品;在數字媒體藝術中，編程被廣泛應用;而在視覺傳達設計中，編程藝術也開始發揮自己的作用。

3.1 動態海報

2016年，Das bewegte Plakat瑞士動態海報展的策展人Josh Schaub第一次提出編程融入設計的可能性，并針對這個新的嘗試，策劃了第一屆瑞士動態海報展，吸引了世界的目光[2]。運用編程藝術生成的動態海報，不同于靜態海報的一成不變，它多變的形式更加容易吸引人們駐足觀看。從制作層面來看，運用編程藝術制作動態海報也十分合適。編程藝術的參數化設計，決定了海報的圖形能夠被輕松地設計出來，編程藝術的靈活性設計也使動態海報更具個性化和趣味性。而從情感上的互動來看，動態的海報形式相較于靜態的海報來說，更有助于設計師的情感表達，更容易使觀看者產生共鳴。

當然，將海報設計與編程藝術結合，十分考驗設計師的能力，動態海報的制作要求也更高。首先，海報的作用是向人們傳遞信息，如何利用動態的形式，使信息清晰地傳達，需要更加深入的思考。另外，靜態的海報只是一個平面圖形，而動態的海報是多個靜態圖形以時間軸的形式組合而成的，每一幀畫面都需要設計師仔細斟酌，因此將編程融入海報之中仍需要深入思考。

3.2 可變字體

近年來，眾多品牌紛紛定制自己的專屬字體，以更好地傳播自己的企業文化，也因為電子媒介傳播的多種尺寸，可變字體應運而生。2020年獲Type Champions Award獎項的12個品牌里，有一半的設計采用了可變字體，并且在其間公布的設計趨勢中，也預測可變字體將在10年內急劇增加，越來越多的設計師開始運用編程進行字體設計。來自韓國的設計師Gang Buron-Yi寫出了一個程序，并合個人的主觀選擇去干擾程序規則，從而設計出了無數有趣的字體與海報。Gang將顯示屏的LED像素作為創作元素，將其打散重構，在這個過程中，字體逐漸變得復雜。他認為程序是理性的、有規律地執行他制定的指令，在這一過程中將自己感性的思維融入其中，逐漸改變字體的形態，創造出秩序又混亂的復雜形式。除此之外，編程藝術還可以做到字體的動態排版，和動態海報等設計相輔相成。

3.3 品牌設計

隨著品牌營銷逐漸轉向線上傳播形式，品牌設計形式也愈發多樣。將編程藝術運用于品牌設計，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更好地將品牌的調性與文化傳播出來。對于品牌來說，動態化的品牌營銷，更容易打動年輕的一代，運用編程藝術制作的動態品牌設計，往往都是有趣且大膽的，這為品牌的傳播提供了更加直接的表達方式。這一點在設計師Kenny為Samsonite行李箱面向都市年輕人做的設計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在宣傳頁面中，行李箱在動態字體的襯托下，輕盈地轉圈滑動，改變了人們心中行李箱外表沉悶的印象，輕盈的動態也展示出了箱子滑輪的順暢與使用時的輕便。這種風格充滿動感和趣味，在品牌營銷的同時也形成了獨特的美感。

3.4 可視化設計

在數據分析場景下，面對5G時代的到來，很多互聯網公司和組織認識到數據的重要性，類似阿里巴巴的云計算這種大型人機處理系統能即刻處理高計算量的大數據。而編程能接受非常多的處理格式，大部分簡單明細的表格動畫都是使用編程的內部函數來實現的，在編程里，我們通過設置某些函數的參數，在數據里進行高效的分析和查找，能很快找到我們需要挖掘的數據。同時，我們能對這些含有大量價值的數據進行可視化分析和展示，把決策人群的信息隱藏行為變成商業決策，從受眾人群的信息中獲取他們潛意識的商業需求，從而創造更大的價值。

4 結語

毫無疑問，編程藝術這一藝術形式正在逐步發展，它區別于傳統的視覺傳達藝術設計，編程藝術帶來的高效的數據分析和多樣的設計成果，為平面設計和信息設計帶來了新的設計形式和更多的可能。

編程藝術是視覺傳達藝術借助高新技術的成果，是一個深度的跨學科工作。而這正是編程藝術的困難點：一方面，程序員可以輕松地理解各種編程語言，并將其轉換成對應的圖形，但是他們往往不能將這個圖形設計得極具創意與藝術美感;而另一方面，藝術設計者擁有更好的圖形設計能力，但在技術的實現層面卻存在瓶頸，無法將自己的行為模式變成程序編寫出來。因此，在一定層面上，編程藝術并不是一個技能，更像是一種觀念，一種思維方式。設計師不能指望在技術層面上做到最好，這最終是一個觀念層面的問題，比起單純地學習技術，更重要的是學會怎樣將技術和藝術更好地結合。

目前，國內外從事編程設計的設計師越來越多，有關編程藝術的教程分享也層出不窮，編程藝術必定會以其獨特的藝術特征，得到廣泛的認可和強勁的發展。同時也應看到，編程藝術作為一種新興的藝術形式，一方面自身的開發才剛剛起步，另一方面人們對它的理解度和接受度都還不夠。電腦編程的專業性也是編程藝術一個很大的絆腳石，如何越過這個絆腳石，在設計領域廣泛應用算法藝術，達成藝術與科技的雙贏，是我們當下要思考的重要問題。

參考文獻：

[1] 譚亮. Processing的代碼藝術應用研究[J].裝飾，2012（02）：104-105.

[2] 宋方圓.動畫本體與新形式——動態圖形設計的視覺范式研究[J].南京藝術學院學報，2019（04）：193-196.

作者簡介：張瑞鈺（1995—），女，河南新鄉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數字媒體藝術。

王馨（1981—），女，江蘇高郵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數字電影審美、數字媒體視聽設計、數字影像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