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 霞,徐 庚,劉曉雯
(山東師范大學 《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編輯部,山東 濟南250014)
“雙一流”是“世界一流大學和一流學科”的簡稱,建設“雙一流”是新時代我國高等教育事業發展的重大戰略決策。2015年10月,國務院印發《統籌推進世界一流大學和一流學科建設總體方案》(以下簡稱《總體方案》),為我國“雙一流”建設目標任務、改革重點和建設階段做好了頂層設計。2017年1月,教育部、財政部、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聯合印發《統籌推進世界一流大學和一流學科建設實施辦法(暫行)》,9月,正式發布“雙一流”建設名單?!半p一流”建設融合了前期“985工程”和“211工程”跨越式發展的成果,進一步彌合了高等教育發展公平與效率間的關系,是國家層面對高等教育制定的科學規劃[1]。
高校“雙一流”建設作為一項長期發展戰略,是國家頂層設計和地方政府協同推進下教育、財政、人力等資源和政策的再整合。在新一輪的整合過程中,高校首要面臨的就是其內部關系的協調與配置。而高校工會作為黨政聯系教職工的橋梁和紐帶,處于協調社會勞動關系和促進改革發展穩定的特殊地位,是高校內部治理結構的重要組成部分[2]。一方面,“雙一流”建設作為高校教育重點改革與發展的國家部署,任何高校發展的命題都離不開“雙一流”建設的政策環境;另一方面,高校發展也離不開高校工會的組織載體。因而,“雙一流”建設視域下對高校工會作用優化的再討論也成為題中之義。
工會在我國具有明顯的政治性、先進性和群眾性特色。高校工會作為我國特殊的工會組織,一方面其具有工會組織的共性,即高校工會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高等學校教職工自愿結合的工人階級群眾性組織,是教育界最重要的群眾組織[3](p29-32)。 另一方面,高校工會也有其特殊性,這是因為高校工會主體成員是掌握專門知識并以知識的傳播或服務為謀生手段的腦力勞動者,是由高校勞動關系的特殊性及職工的勞動權益和保障的特定性所決定的[4]。當前,在“雙一流”建設的背景下,高校工會如何更好地應對政策形勢變化、完成自我變革、轉變工作理念并適時調整角色定位,成為高校工會面臨的新問題。
維護職工合法權益是工會的基本職能和傳統角色定位。為應對“雙一流”建設發展的政策要求和市場經濟轉軌下高校勞動關系的變化,高校工會作為教職工權益的維護者,應及時協調利益沖突,為一流師資隊伍的建設提供權益保障。
面對高?!半p一流”建設背景下自主治理性增強的張力和資源重新整合排位的競爭壓力,具備較高文化素質和維權意識的高校教職工群體往往對權益認識更加明確,簡言之,他們既關心學校未來的發展前景,也關心切身實際利益的實現。在高校維權形勢變化的情況下,高校工會對教職工權益維護的要求也發生了變化,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對教職工權益的界定和對工會干部維權能力的新要求。維權的基本內容包括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四方面權益,要根據形勢的變化對這些權益進行具體的界定。同時,維護教職工合法權益對工會干部的維權能力提出了新要求,要求工會干部需熟知相關法律法規、保障政策和改革規律,并結合學校實際靈活應用。二是對教職工基本權益現實需求和訴求的滿足。工會應堅持以教職工利益為中心,從源頭明確教職工利益訴求,具體表現為對其知情權、民主參與權和監督權的保障。三是對多方利益的協調統一?!半p一流”建設必將會帶來高校內部資源分配、勞資關系和人事關系等利益格局的變動甚至重組,工會作為密切聯系干群關系的橋梁,在維護教職工自身合法權益的同時,也不能偏離學校發展的整體利益。在資源重組和協調中建立教職工和學校發展的利益共同體,是高校工會不斷提升其維權職能的基本保障。
此外,高校工會對教職工合法權益維護的質量和水平,對內體現在信息互通與利益協調的疏導能力及其所營造的寬松愉悅的人文發展環境,對外也成為高校人才流入的重要吸引力。
完善內部治理結構是“雙一流”建設的改革任務之一,主要體現在高校民主管理和監督等現代大學制度的完善。由自上而下科層制的管控制逐漸轉向多元主體協同治理的民主制是如今高校內部治理的總趨勢,但現實中教職工民主參與學校管理的方式和程度仍然受到很多限制。
根據《高等教育法》規定,教職工代表大會具有“參與民主管理和監督”的基本職能,是教職工民主參與高校內部治理的主要機構。而工會被普遍定義為教代會的工作機構、組織者和參與者,二者相輔相成。一般來說,高校內部治理結構的主體主要包括四類,分別是以院校黨委為代表的政治主體、以校長為代表的行政主體、以學術委員會為代表的學術主體和以教代會為代表的公眾參與主體,但現實中各主體間的地位和權力是極其不平衡的。一是由于當前高校治理體系決策過程缺乏民主參與和科學論證,黨委作為學校的決策中樞幾乎包攬了學校所有學術事務和非學術事務的決策權[5](p7-17)。二是學術委員會雖然被賦予相對獨立的地位但又必須服從黨政機關的領導,院校領導等行政主體和專職教師之間仍普遍停留在管理者與被管理對象的傳統角色。所以,高校內部治理呈現出政治和行政主體絕對主導,而學術主體和民眾參與主體處于附屬地位的情形,甚至僅為象征性參與學校內部協商議事治理。
面對“雙一流”建設背景下高校內部治理結構和利益關系的變化,高校工會既是內部治理結構的主體對象,又是多元治理主體間聯系的橋梁,應進一步疏通自下而上民主議事的內部治理渠道,成為高校民主管理和監督機制的組織架構中的優化者,從而推動學校形成多元立體和交叉平衡的內部治理格局。
身教重于言傳,師德既是中華傳統美德,也是一種職業道德。根據“雙一流”建設《總體方案》的要求,應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教育教學全過程,引領教師潛心教書育人、精心治學,形成優良的校風、教風和學風,以建設一流大學精神和文化[6]。高校工會應發揮組織優勢,推動建立良好的大學文化氛圍和精神環境,提高社會認可度。
育人是高校的基本職能所在,而師德師風建設是高校育人必然的主題。一線教師隊伍作為“雙一流”建設的主體,其綜合素質水平一定程度上決定了高?!半p一流”建設水平和校風面貌。工會具有教育職能,加強師德師風建設,培養和造就高素質的教職工隊伍,是高校工會工作者的職責。通過工會沙龍活動調查發現,在加強師德師風建設和提高教師綜合素質方面,工會確實發揮著重要的紐帶作用[7]。高校工會作為教職工師德師風建設的推動載體,主要通過師德考評體制框架下建立專項培訓的內在提升機制和師德楷模的外在激勵機制,以形成長效制度機制,將工會紐帶作用下教職工實踐活動的自我約束、自我規范和自我管理逐步轉化為其自身的精神追求和自覺行動[5](p248-253)。
高校工會對師德師風建設的推動,不僅體現在其教育教化功能和活動組織載體的屬性,同時高校工會也是學生參與師德師風評價和展示良好校風學風的天然平臺,形成尊師重教的良性循環,由此激發教師隊伍在“雙一流”建設中的使命感和榮譽感。
“雙一流”建設的核心在于“人”的建設與發展。群眾性是工會作為群團組織所固有的最突出的和最本質的特征[3](p30)。高校工會面向的主要會員包括行政人員和專職教師,現實中,由于高校工會群眾性的淡薄,導致未能有效引導和平衡不同類型教職工參與“雙一流”建設的積極性。
總體上來看,在高校“雙一流”建設中,行政領導比一般干部更熱心,一般干部比教師更熱心,但實際上行政人員的積極性和專職教師的積極性都是“雙一流”建設必須發揮的積極性[8]。相類似的,對于高校工會來說,行政人員對工會的認同感和配合性也明顯高于專職教師。據調查,多數專職教師對工會職能均能有清楚的認知,但絕大部分專職教師拒絕工會介入維權,這是專職教師對高校工會缺乏組織認同感和工會組織的群眾屬性微弱最直接的表現[4]。這直接削弱了高校工會作為密切干群關系所帶來的群眾優勢,進而影響了高校工會在“雙一流”建設中連接學校和教職工之間有效溝通的渠道暢通。
專職教師是“雙一流”建設的核心力量。一流師資隊伍、拔尖創新人才團隊、一流的科研水平及產教研成果轉換能力都靠專職教師來實現。一方面,部分院校存在將新入職教師直接納入工會即由“自愿加入”變為“自動加入”的情況;另一方面,高校工會活動普遍沒有滿足專職教師對“學術科研型”活動的入會需求,專職教師的學術需求長期在高校工會活動中被邊緣化。如此一來,依靠工會調動、連接專職教師參與“雙一流”建設的群眾基礎和組織優勢都將大打折扣。
在中國群團組織改革中,“文體工會”和“福利工會”的問題由來已久,高校工會也不例外。在大部分教職工看來,高校工會基本是“組織文體活動”和“福利慰問關愛”的組織,這是因為工會參與民主管理和維護教職工權益基本職能長期弱化,導致公眾價值期許和組織認同的同步弱化。
高校工會基本職能的弱化也有其自身的矛盾性。一方面,高校工會是教職工自愿組織并加入的群團組織,其運行環境具有自由獨立和寬松彈性的特點,不具備聯合其他行政部門的地位優勢,但又無法在高校特定勞動權益保障等人事運作機制中置身事外。另一方面,高校工會直接受黨委政治主體的領導,扮演著配合同級黨政的輔助角色,但始終未能與學校各級黨政建立良好的協同會商機制,而且工會的許多工作有時也是黨委牽頭部署的重點工作[9]。如此一來,高校工會的基本職能自然被置于行政化制約的框架之下,陷入既要有所作為又不能越位的尷尬境地。
“雙一流”建設《總體方案》提出要深化高校綜合改革,加快中國特色現代大學制度建設,著力破除體制機制障礙[6]。高校工會是學校內部多元治理的主體,但在治理主體間權力不對等的前提下,高校工會基本職能長期弱化,并持續處于附屬和服從參與的情形,這就削弱了工會作為參與“雙一流”高校體制改革主體的效能,甚至可能在新一輪的權利和資源配置中加劇弱化。
無論是傳統重點院校還是普通地方高校,“雙一流”建設都是學校發展規劃中避不開的命題,高校工會的工作方向和服務重點也必須符合“雙一流”建設的戰略大局,而高校工會的紐帶作用是連接學校和教職工參與“雙一流”建設兩股作用力的天然橋梁。
高校工會一頭自上而下參與學校行政工作機制,另一頭自下而上疏通教職工溝通對話機制,受限于高校工會群眾性淡薄和基本職能弱化,導致前者地位強勢后者疲軟。在高校特定的人事勞資關系下,“雙一流”建設也會帶來人力資源流動下的分配矛盾,教學科研、福利待遇、生活保障和心理健康等現實問題亟需高校工會接續反映并配合解決。但由于高校工會紐帶連接作用的靜態失衡和單向傳遞的慣性,代表并服務教職工利益的能力明顯不足。通過對我國首批42所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高校的工會網站檢索發現,有少數高校沒有設立高校工會服務窗口或無法正常訪問,部分高校工會服務動態仍以團購、文體活動及文件通知等占據主要服務內容,少數高校工會服務動態內容陳舊,大部分高校工會在對教職工薪資待遇、勞資關系、聘任糾紛和住房就醫等切身權益的服務方面仍存在短板。對于地方高校來說,在爭創“雙一流”建設契機與壓力之下的倒逼改革,使得教職工權益維護方面的沖突和矛盾將更為凸顯,高校工會的服務水平直接關乎教職工就職和生活環境的穩定與和諧,與未來“雙一流”建設的總體水平息息相關。
受高校體制環境內外多重因素的影響,高校工會紐帶連接的接口不斷上移,逐漸陷入“脫離群眾—服務力低—不被認同—不被需要—脫離群眾”的閉環。在“雙一流”建設的改革浪潮中,高校工會能否在新一輪人才資源流動中起到協調服務的作用,與其自身“紐帶”關系的平衡與穩定有必然的聯系。
“雙一流”建設推動下高校的綜合改革是一個長期而復雜的戰略過程,為適應高校內外環境的變革,并有效發揮工會職能作用,破除短板鄙陋,高校工會首先應在變革形勢中主動成長和提升能力。創建學習型高校工會組織是“雙一流”建設背景下高校工會革新完善的內生動力和現實需要。
自主管理、自主參與和自主學習的學習型高校工會組織是對工會群團組織性的還原與回歸。學習型組織不是一個靜態指標和固定的發展水平,而是一種依靠學習和系統思考,不斷自我超越,不斷創新,持續提升組織效能與適應力的發展狀態[10]。這與“雙一流”總體任務中提升科研能力、激勵創新和成果轉化等持續學習的改革要求與建設過程是相一致的。高校工會面對的是有較高知識文化水平的教職工群體,因而也具備建立學習型工會的素質優勢。因此,要在“雙一流”建設共同遠景和目標激勵下,建立扁平化的高校工會組織結構、彈性的會員管理制度和團隊學習共享機制。從高校工會內部,減少組織層級,消解信息傳遞的失真,建立學校和教職工之間平臺式信息交流機制。
學習型高校工會的創建與“雙一流”建設過程相輔相成,高校工會要在自我學習提升的過程中,形成新的組織適應和改革能力,重新凝聚群眾基礎,改善“娛樂型”“福利型”工會形象,在高校多元協同治理的決策機制中重新有效規制工會權力,正向助推“雙一流”建設,形成同步再造、良性循環的校園學習氛圍。
維護教職工合法權益是高校工會的基本職能。高層次人才培養、持續發展能力建設和成果轉化等“雙一流”建設任務,都將會帶來高等教育領域資源流動中崗位設置、績效考評和勞資關系等權益的重新分配,這要求工會必須在人事接續、崗位聘任和保障落實等職工權益維護方面有所作為,及時疏通潛在矛盾糾紛帶來的變革阻力。
教職工作為特殊的工會成員,大部分都具備維權的意識、需求和能力,只是在“文體工會”和“福利工會”長期影響下缺乏對工會的組織期望和主動維權意愿。高校工會基本職能的重塑與糾偏最核心的就是對會員需求的有效回應,扭轉其基本職能的錯位,重塑群眾價值認同感,真正為群眾所信任。在“雙一流”建設的政策環境下,無論是已入選高校的教職工還是爭取入選高校的教職工,“雙一流”建設資源傾斜優勢帶來個人機遇的同時也伴隨發展壓力,他們在對文體娛樂等工會精神活動需求的同時,更關切薪資福利、醫療住房和子女就學等切身實際權益。這也是高校工會職能長期偏移的短板,高校工會不能避重就輕。
高校工會維權服務機制在建立普惠服務體系的同時,也需對教職工的特殊權益加以維護,關注青年教職工、女教職工、離退休教職工和臨時工等不同教職工群體權益需求。通過法律手段和正當程序作出有效維權行為,而不是只停留在情感上的共情和慰問,并沒有實際解決問題的作為。
“雙一流”建設對高校完善民主決策機制、內部治理結構和破除體制機制障礙提出任務規劃,高校工會作為參與學校內部多元協同治理的主體,在“雙一流”建設服務中起到協調作用的同時,也能進一步矯正工會代表權的形式化,保障教職工民主參與學校公共事務管理的權益。
校務公開是工會深入參與學校內部治理的前提,知情權也是教職工有效行使參與權和監督權的基礎。在“雙一流”建設中,學校資金統籌變動、績效評定辦法、社會參與機制和國際交流合作等政策規劃信息公開,既可以激發教職工參與“雙一流”建設的主動性和責任感,也能在學校改革與發展中汲取教職工的經驗才智。因此,要以工會為協調對話平臺,在“雙一流”建設的政策變動中,將涉及教職工普遍關心的熱點和疑點公布于眾,正確對待利益分配的調試,及時解決矛盾,形成相互理解和支持的良性互動,在“雙一流”建設中凝聚行政頂層規劃和教科研發展的合力。
同時,建立健全二級教代會制度也是“雙一流”建設中完善高校內部治理結構的重點。工會組織教職工通過教職工代表大會參與學校民主管理與監督,源頭參與學校制度制定、規劃管理、財務預算和重大決策,是大學實現民主管理的基本形式和“雙一流”建設的群眾基礎[11]。此外,高校工會拓展參與學校內部治理的格局需明確其群團組織定位,要主動向群眾靠近,傾聽群眾聲音,向下調節“橋梁紐帶”作用的偏移。
高校立身之本在于立德樹人,人才培養在“雙一流”建設中占據核心地位。高校工會應充分發揮其教育職能,為進一步探索創新人才的培養搭建平臺,營造寬松自由、活力開放的環境,融合人才培養與師德師風建設。
首先,面對專職教師對工會“科研學術”型活動的需求,圍繞“雙一流”建設視域下提升科學研究能力的學術氛圍,改變工會專注舉辦思政教育和文體娛樂活動的傳統,提高教學競賽等學術型活動的比重和質量,為專職教師提供教學觀摩、溝通與學習的平臺。其次,加強部門間的協作,構建“雙一流”建設產學研工作協調指揮小組??平倘诤蠌娬{科學研究與教學融為一體、學科與專業融為一體,以高水平科研支撐拔尖創新人才培養[12]。高校工會要以其自主管理、寬松容錯和靈活韌性的組織優勢,積極搭建創新教育和專業教育融合的平臺。第三,高校工會的創新融合于高校發展總體環境,又根植于辦學層次、學科重點和高校文化,所以高校工會在創新人才培養模式中也應保持特色,形成高校文化品牌,促進一流師資隊伍和大學文化建設,形成優良的學術生態環境,樹立具有標志性的“雙一流”大學社會形象。
綜上所述,高校工會是學校內部治理的重要部門,面對當前群眾性薄弱、職能弱化和服務定位低的發展短板與挑戰,應重新找準維護教職工權益、優化高校內部治理結構和推動師德師風建設的角色定位,在高校“雙一流”建設過程中,利用其自我發展與革新獲得的政策契機和資源優勢,建立起學習型高校工會,促進其自我成長,回歸維權服務等基本職能,不斷拓寬有效參與高校內部治理的渠道,探索創新人才培養模式,進而助推高校“雙一流”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