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彩琴
[摘 要]1949年上海解放取得軍政全勝,集中凝聚了中國共產黨高超的政治智慧和豐富的政治經驗。為完整解放上海,中共中央確定了軍事服從政治、解放服從接管的戰略原則。在上海解放進程中,黨政軍各級機關理順組織體制和干部隊伍,充分發揮群團組織政治能力;注重城市政策、入城紀律的政治宣傳教育;依靠工人階級,做好各階層統戰工作,充分體現了政治建設的根本性、主導性作用。完整解放上海不僅實現了預先籌劃的戰略目標,也為奪取全國勝利以及新中國成立,奠定了良好的戰略基礎。
[關鍵詞]上海解放;政治建設;政治紀律;入城政策
[中圖分類號] K266.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928X(2020)02-0014-08
旗幟鮮明講政治是中國共產黨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的根本要求。在革命、建設、改革各個時期,中國共產黨都高度重視黨的政治建設,呈現講政治的優良傳統、理論品格、實踐特質和氣度風范。1949年5月27日上海完整解放,取得軍事、政治雙勝利,集中凝聚了黨的高超政治智慧、高度政治自信和高明政治遠見,體現了政治建設在黨的各項建設中的統領地位。以往有關上海解放的回憶和論著,雖也有不少提到“政”內容,但專文詳述較少[1],有必要進行專門評析研究。
20世紀40年代末的上海是“復雜社會現象的集合體”[2],是中外各種利益矛盾的結合地,既是國民黨敗離大陸前重點設防頑守的城市,也是中國共產黨解放全中國的重要戰略目標,解放上海具有極大的艱巨性和復雜性。1949年三大戰役結束后,在軍事力量極具優勢的前提下,中共中央為使上海完整回到人民手中,在部署上海戰役時更多考慮的是政治因素。
(一)中共中央十分重視上海的解放,逐步明確上海解放的指導思想和原則。1949年3月,中共七屆二中全會作出黨的中心工作由農村轉到城市的戰略決策。會議期間,毛澤東與華東局領導討論上海解放問題時,提出“慎重、緩進”方針。中共中央移駐北京后,毛澤東、周恩來專門聽取中共中央上海局書記劉曉的匯報,還曾多次邀請已到北平的陳叔通、黃炎培、章乃器、盛丕華等上海知名人士座談,聽取他們的意見。經過廣泛調查研究,中共中央從“完整保存上海”的全局出發,把解放與接管一體考慮,確定“既要殲滅防守之敵,又要完整地保全上海”的總原則,明確軍事服從政治、解放服從接管的戰略思想。毛澤東以中央軍委名義向總前委及三野前委發出的系列決策和指示,都貫穿這一原則。
“完整地保全上海”,是整個上海戰役的全局問題,表現在:軍隊的攻城時間要服從于接管上海工作的準備程度,由中央軍委和總前委具體確定;戰役部署和作戰樣式須貫徹保全城市的指導思想,規定進入市區作戰不用重炮轟擊。5月6日,中共中央軍委致粟裕、張震等電:“何時占領上海,仍須依照我方準備工作完成的程度來作決定……你們的準備工作愈快愈好。”[3]同日,粟裕在第三野戰軍前委會上講話指出,“在軍事上我有足夠力量進入上海,現在主要的是政治上準備來不及”,“中央并嚴格規定,未得中央命令,不準進上海”,“擔任上海警備任務的部隊是光榮的,這幾個部隊,不僅在軍事上要做到是主力,而且要在政治上也做到是主力”。[4]在準備工作就緒后,5月20日,中央軍委致電粟裕、張震等:“接收上海的準備工作業已大體就緒。似此只要軍事條件許可,你們即可總攻上海。”[5]這些都充分體現了軍事行動必須嚴格服從于政治準備的原則。
(二)遵照中央確定的總原則,總前委、三野前委等各級軍政機構牢固樹立軍政全勝思想。陳毅在部署上海戰役時,強調指出:“打上海,政治重于軍事,軍事服從政治,必須軍政全勝。”5月23日,發起上海市區總攻前,他親自打電話給主攻市區的27軍軍長聶鳳智,“一定要軍政全勝,一定要把人民的損失降到最低限度”。在不斷教育動員下,廣大指戰員思想上充分認識到“打上海,不僅要打軍事仗,更要打政治仗、政策仗。稍有不慎,就會嚴重損害中國共產黨和人民軍隊的聲譽”[6]。第九兵團把上海戰役作為在國際舞臺上演出的一場“壓臺戲”,要求“必須充分表現我軍軍事上的威力與藝術,表現出人民軍隊執行政策與紀律的本色,使朋友鼓舞,使敵人膽寒”。提出要做到“打得好”(要表現出威力與藝術來)、“進得好”(軍容好、紀律好、執行政策好)的口號。[7]
為實現軍政全勝,第三野戰軍做了大量深入細致的政治思想工作。三野前委和政治部先后下達《關于整訓時期部隊政治工作的指示》《向江南大進軍的政治工作指示》《關于目前部隊思想指導(第五號)的指示》《渡江作戰宣傳鼓動口號》,三野政治部編印《進軍教材》,唐亮發表《關于渡江作戰政治工作問題》。這些為渡江戰役規定了方針、原則、教育內容、方法與要求,解決當時部隊中帶有傾向性的思想問題。[8]各攻城部隊認真討論如何做到“瓷器店里捉老鼠”,強調“要把勇敢精神和講究戰術緊密結合起來,把軍事壓力和政治攻勢緊密結合起來,把軍事行動和執行政策緊密結合起來,打到哪里,管到哪里,按級負責,有錯必究”。[9]在攻打上海前,大家普遍樹立堅強的決心信心,爭取軍事政治雙勝利,爭當解放上海的英雄。
(三)上海地下黨組織發揮特殊作用,使軍事斗爭與地下政治斗爭密切配合。上海是共產黨的誕生地,長時期是中國革命運動的中心,具有光榮的革命傳統。為發揮上海地下黨組織長期扎根于群眾中的政治優勢,中共中央確定上海地下黨組織的任務是“里應外合、迎接解放”。1949年1月,中共中央上海局發文《京滬一般形勢的特點及當前的基本方針和我們的具體工作》,作為上海地下黨組織迎接上海解放的指導性文件。該文指出上海地下黨組織的工作方針是:“積極地、廣泛地發展力量,鞏固地擴大核心、加強重點工作,依靠基本群眾,團結人民大多數的原則上,來為徹底解放京滬與具體準備對京滬的接收與管理而奮斗。”具體工作為:“我們要在保存國家元氣,給人民留生路,反破壞、反出賣、反屠殺的基本口號下發動廣大群眾,進行反遣散、反遷移、反裁員、保廠、保校、保業、保命等具體斗爭。”[10]4月8日,中共中央上海局在解放軍渡江前給上海地下黨組織指示性的文件中指出,當前的中心任務是:“抓緊人民空前高漲的革命情緒,迅速地、勇敢地、有組織地把已發展的群眾運動,從思想上、政治上及組織形式上,予以提高集中和統一起來,對準敵人的分崩離析(猜疑、恐懼、動搖、混亂等弱點),予以重重的打擊,不斷擴大敵人的失敗情緒,使其進一步瓦解,來順利地完成里應外合、解放上海和接管工作。”[11]5月8日,劉曉、劉少文再次致電劉長勝、吳克堅、張登、張承宗等指出,上海地下黨組織的主要任務是“配合與協助解放軍,當上海解放后,地下黨的任務即告結束,而應立即在思想上組織上與解放軍結為一體,負擔起新的任務”。“在解放軍進入上海后,應即按照接管部門分門別類,發動黨員及群眾積極分子,組織工作組來發動群眾,協助接管,支持軍代表,執行軍管會一切決定。”[12]5月22日,劉長勝在向周恩來的匯報電文中說到:“關于思想教育,地方黨準備無條件的服從及必須并于解放軍的黨的組織問題,已再一次進行教育,希望不發生大毛病。”[13]這些指示為上海地下黨員從思想上、組織上與解放軍結為一體,積極配合解放軍和軍事代表的接管工作,服從軍代表的領導,減少雙方會師后可能產生的隔閡,起到重要作用。
為確保軍事服從政治、解放服從接管的戰略思想得到實施,從中共中央到上海各級地方組織,特別重視增強黨組織政治功能,發揮群團組織的政治能力,形成緊密團結、無堅不摧的政治力量。
(一)調配接管干部,調整組織結構。1948年12月,中共中央致電上海局,要選派30—50名干部,前往東北解放區學習城市管理經驗。其后,華東局不斷調配干部,為接管上海進行政治業務訓練。同年3月七屆二中全會結束不久,中共中央確定鄧小平為華東局第一書記,饒漱石為上海市委書記,陳毅為上海市長,確定新上海的領導班子。4月,中共中央電示調潘漢年、夏衍、許滌新等參加接管上海工作。同時,華東局常委會討論并通過《關于接收上海調整組織機構的若干決定》,規定華東局與上海市委原則上不分開,部門可按需要適當分開,宣傳工作、社會、公安工作主要放在上海。在接收期間,華東局宣傳部、社會部均兼上海市工作;華東局的工、青、婦委兼任上海市工、青、婦委;上海《解放日報》既是市委機關報同時又為華東局黨報等。[14]5月初,由部隊和地方抽調的約5000名干部組成上海市軍管會,陳毅為主任,粟裕為副主任。下設財經接管委員會、文化教育管理委員會、軍事接管委員會、上海市政府、警備司令部、煤糧供應運輸部、公共房屋管理委員會、秘書處等機構。其中軍管會由粟裕兼主任,唐亮為副主任,下設政工、陸軍、海軍、空軍、訓練等6個部。[15]淞滬警備司令部宋時倫為司令,郭化若為政委。軍管會政工部以鐘期光、陳其五為正副部長。郭化若、鐘期光等杰出政治思想工作者在渡江戰役和上海解放中都發揮了重要作用。由于各機構人員配備到位,通力合作,相互配合,確保了解放接管上海工作有條不紊,井然有序。
(二)做好入城前的物資籌備調運和行政事務后勤工作,確保城市正常運轉和人民的正常生活。在丹陽期間,陳毅就反復強調解放上海一定要使工廠照常生產,電燈不熄,自來水不停,商店照常營業,人民生活不受影響。保證解放后的上海是一個“亮”上海、光明的上海,而不是一個“暗”上海、“黑”上海;是一個“香”上海、清潔的上海,而不是一個“臭”上海、垃圾的上海。為此,負責財經接管、物資籌備的曾山等人,日夜奔波,調動物資,準備糧食12000萬斤,食油700萬斤;淮南煤礦存煤12萬噸,并每日可產煤2500噸,賈汪煤礦每日產煤2000噸。[16]各部隊還籌備了半個月的油鹽柴米,設立了供應站,對戰士的日用必需品作了適當籌備。接管人員日夜工作,各種命令、任命書,胸章、臂章、印章等都在丹陽籌辦就緒。如《解放日報》對接管《申報》的每一細節都一一落實,甚至誰擔任什么工作,在哪個房間辦公都安排好了。途徑蘇州時,毛澤東手書的“解放日報”四個大字已用木頭刻好,備作刊頭。[17]精干的人員配備,完善的組織體制,細致的接管計劃,充足的物資儲備,確保了攻城部隊后勤保障充足,城市照常運轉,體現解放上海的政治信心和能力。
(三)上海地下黨組織調整組織體制,擴充黨員干部隊伍,發揮群團組織政治能力。1948年下半年,中共中央上海局開始抽調上海市委及所屬各系統黨員干部分批赴香港輪訓,學習黨的政策方針及城市接管經驗。1949年2月,中共中央上海局和上海市委對全市地下黨組織進行調整,把全市黨組織由原來按系統劃分改為按地區劃分,調整為滬中、滬東、滬西、滬南、滬北及郊區等9個區委,另設市政交通工作委員會,與警委、婦委會直屬市委領導。同時抓住時機,吸收優秀分子,充實黨的隊伍和力量,黨員發展至解放前夕的8000余人,黨組織遍布各系統部門。特別是在國民黨警察機關中,地下黨員發展至500余人,他們在進行政治攻心、促使敵人內部動搖分化、廣泛搜集情報、配合接管工作方面,起到重要作用。
為充分發動群眾,壯大政治力量,上海地下黨組織成立以黨員為核心的上海工人協會、上海市職業界協會、上海市教育界協會等群團組織,擴大他們的政治影響,并培養一批有威望的群眾領袖。同時,恢復上海人民團體聯合會,促使全市的進步力量由局部聯合走向全市統一。在此基礎上,推動成立主要由工人、學生、企事業單位職工人員組成的約6萬人的人民保安隊,主要由學生組成的4萬多人的人民宣傳隊。上海地下黨組織領導人民保安隊、人民宣傳隊等團體開展大量迎接解放的工作,對保持上海市民心理安定,保護工廠、企業、學校和市民生命安全,在宣傳教育、情報策反、分化國民黨軍政人員等方面,發揮巨大作用;在戰爭中做好向導帶路、運送給養、戰地慰問、搜捕殘敵,以及剛解放時肅清匪特、維護社會治安方面,都做出重大貢獻。[18]
上海是國際性大都市,國際觀瞻所在。解放軍進入上海,能否嚴格執行政策紀律,與群眾搞好關系,是重要的政治問題。入城政策和紀律教育是解放上海的重中之重。
(一)反復闡明黨的解放接管政策和入城紀律的重要意義,制定嚴明政策紀律。中央軍委多次指示總前委要“有準備地奪取上海”,并強調要抓緊時間學習政策和接管城市各種事項。總前委討論制定入城守則時,強調入城紀律主要體現在兩條,一是市區作戰不許使用重武器,二是部隊入城后一律不準進入民宅。毛澤東接到總前委的有關電報后,對“不入民宅”連用4個“很好”表示贊同。
華東局、三野深入進行政策教育工作,嚴禁無政府無紀律現象。1949年3月,三野政治部編印《城市常識》,以使大部分來自農村的官兵盡快掌握城市的特點,更好地執行保護和建設人民城市的政策,保障我軍政治影響與團結城市人民。4月1日,華東局制定接管江南城市11條指示,要求堅決執行人民解放軍總部及華東軍區所頒布的一切命令法規,指出:“城市秩序的好壞,首先決定于入城部隊的紀律好壞,特別決定于部隊干部與接收干部能否忠實執行城市政策與能否嚴格遵守入城紀律。因此一切部隊從軍、政、后勤干部直到戰士,一切接管機關從黨、政、軍、民、財經、文教干部直到勤雜人員,在入城前必須普遍地、反復地、深入地進行黨的城市政策的教育,及入城紀律的教育與接管城市的經驗教育。”[19]同日,第三野戰軍頒發《入城三大公約十項守則》的命令,頒布入城守則和紀律,下面有八條具體詳細的政策紀律,朗朗上口,通俗易記。[20]4月25日,中央軍委頒發《中國人民解放軍布告》(約法八章),既強調政策,又強調紀律。這份重要文件對穩定人心、團結人民、分化敵人產生了深遠影響。
5月,進入部署上海戰役的關鍵期,有關城市政策、紀律的宣傳教育也緊鑼密鼓進行中。1日,粟裕、張震致電各部隊,要求在調整部署與行止間隙中,抓緊時間進行深入的政策紀律教育。6日,饒漱石在關于接管上海問題的報告中,闡明嚴格遵守黨的政策與嚴格遵守十二條入城紀律的意義,詳盡解釋接管上海采取“按照系統,整套接收,調查研究,逐漸改造”的工作方針及各方面的具體接管政策。[21]會上還結合在接管工作中可能發生的問題進行討論,解決當時干部中存在的“接得下,管不好”的緊張心理和畏難情緒,增強進入上海后把城市接收好、管理好的信心。8日,華東局直屬黨委發布關于進入上海前后的政治工作的指示,全方位地規定了進入上海前后的作風、紀律、制度建設等各方面要求。這是份重要的指導性政治建設文件。該文件明確進入上海前紀律教育的材料有:《中國人民解放軍布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入城三大公約十二項守則》《外交紀律》《城市生活常識與城市人民風俗習慣》。[22]9日,發布《進駐上海教育提綱》,把“維持軍風紀”作為警備上海的五條主要任務之一,提出警備上海的三個要求:紀律嚴明,秋毫無犯;原封不動,完好無損,甚至一支香煙以至洋貨都要注意,樓上一把椅子不準搬到樓下;站穩立場,講究策略。[23]10日,陳毅專門向軍隊和接管干部作入城紀律報告,指出“入城紀律是入城政策的前奏,是見面禮。入城紀律搞不好,入城政策就要走彎路”。會后,全體南下干部在丹陽進行入城紀律演習。11日,王堯山又作了“關于接管上海的政策及幾個問題”的報告,重申有關紀律、接管政策等各方面詳細規定。16日,中共中央發布關于城市紀律的十二條指示。21日,《第三野戰軍淞滬戰役攻擊命令》中再次強調進入市區作戰部隊須嚴格遵守與維持城市政策紀律。密集的命令、文件、動員報告成為軍隊嚴守入城政策和紀律的強有力保證和動員。
(二)特別重視外事紀律和外事規矩。上海是國際大都市,當時上海有外僑7萬余人,在解放上海的各種政策中,特別重視外交政策問題。1949年4月1日,華東局關于接管江南城市的指示提出,“對外人所辦文化教育機關及其他事業的處理,均須遵照中央外交工作指示原則執行,且必須嚴格遵守請示報告制度”。5月,華東局發布關于外交紀律的七項規定;三野前委發布關于外交政策的八條具體規定:“一、凡屬于涉及外人問題的任何細小事件,一定要事先請示并得前委以上機關指示后,方去執行。二、任何人不得進入外人住宅及使館。三、不得向外人表示侮辱性的言論與行動。四、負責保護外僑的部隊,必須由主要干部率領。五、敵特在外人住宅區行兇作惡時,我須將其逮捕(如逮捕困難時,則射傷其腳部,以便逮捕)以明真相,免被其嫁禍于人。六、外人向我攻擊時,我可采取自衛手段,但不先打第一槍。七、不住外人的房屋和教堂。八、對奉公守法的外人,不要干涉其行動自由,不要公開采取監視態度。”[24]5月13日,粟裕、張震關于進入上海市區需派的警力問題致電指出:“如對外交問題,不論任何微細問題,均須請示華東局、總前委。”[25]嚴明的外交政策和紀律,確保了黨在解放上海期間既維護了中華民族尊嚴,又維護了與世界人民的團結,沒有發生較大涉外事件。[26]
(三)保持良好的工作作風,堅持政令統一的政治規矩。1949年5月4日,軍管會為推進解放上海各項工作,在武進召開會議,決定加強城市生活常識教育,加強軍容整頓,注意禮節。“強調保持艱苦樸素的傳統作風,反對享樂、腐化、貪污。請假外出至少必須兩人同行,限時回營。參加接管人員特別要注意不應接受‘禮物及‘請客,不應以多報少,以好報壞,從中貪污私肥,這是接管人員重要規則。”[27]5月8日,華東局直屬黨委關于進入上海前后的政治工作的指示中,強調:“嚴防部隊享樂思想的滋長,即使一點細微表現,都需隨時注意糾正,進行教育,以便保持我黨我軍的艱苦樸素的作風。”[28]5月14日,華東軍區發布訓令,強調各機關應建立規章制度,嚴格按級報告,領導機關應研究考慮解決各種問題,特別要抓住中心,主動處理。5月15日,軍管會在蘇州木瀆鎮舉行會議,強調“接管工作之請示報告制度,必須加強”,“各部均應準備幾個機動干部,設立巡視員,采飛行會報辦法,以便每天及時將接管狀況報告上級”。“今后各部印發之工作計劃、決定、報告文件均應送三份至本會審核備查,各部間可互相交換一份,俾便互相了解情況協同配合。”[29]強調保持艱苦樸素的優良作風,站穩政治立場,保持政令暢通,相互協調配合,確保上海解放接管的上下統一,共同奮進。
(四)接管干部和指戰員認真學習,嚴格執行各項政策紀律。在丹陽期間,接管干部日夜研究情況,抓緊學習關于管理城市的路線方針政策;明確大局形勢和接管工作意義,制定入城后具體接管計劃和部署;接受培訓,成為政治思想過硬的城市管理干部。參與解放上海的各部隊深入進行城市政策與紀律教育,完成戰斗隊與工作隊的雙重任務。除進行必要的戰斗準備外,主要對指戰員進行政策紀律教育。要求每個干部戰士背下《約法八章》《三大公約》《十項守則》等紀律守則,并對執行紀律情況進行審查,若此前發生違反紀律的事就不能參加上海市區的戰斗。在開展城市政策紀律和外事紀律的教育和演習中,有的部門提出“秋毫無犯,原封不動”的保證;有的訂立遵紀公約等措施,有的還進行專門測驗;有的兩人結成一對,相互幫助監督,不留死角,反復抽查背誦,使不識字的戰士也能背得滾瓜爛熟,普遍提高遵守入城紀律的觀念。[30]形成一個群眾性的講政策、守紀律、互相教育、群眾性的監督高潮。[31]
在“不僅軍事上取得上海,而且要在政治上取得上海”的思想指導下,全軍指戰員在上海解放戰役中,自覺維護政策紀律,表現出嚴明紀律和良好軍貌,涌現了大量模范事例。[32]剛進城時第27軍首長帶頭睡馬路,不打擾市民,20軍和26軍也幾乎全軍露宿街頭,有的單位連續露宿好幾天。在開封戰役中榮獲“遵紀模范連”稱號的227團2連冒雨進入市區,暫住楊樹浦一所小學,為怕身上泥水弄臟了桌凳,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在地上坐了一夜。[33]為保持市內交通暢通與清潔,所有軍用騾馬概未進城。凡部隊看管的公共建筑物和各類器具,都逐一詳細造冊登記,辦理移交手續。解放軍漂漂亮亮、秩序井然地進入上海,使軍隊迅速與群眾建立良好的關系,以實際行動擴大解放軍的政治影響。而這一時期加速潰敗的國民黨,政治工作完全喪失,精神武裝極度匱乏,戰斗力量急劇衰弱。[34]兩者形成鮮明的對比。
上海是工人運動的發祥地,在工人、學生、店職員中有深厚的群眾工作基礎。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階級,團結各階層人民通力合作,是穩妥地接管上海的力量所在。黨的七屆二中全會文件、華東局接管江南城市指示的基本原則,都闡明了首先依靠誰的問題,指出我軍進入城市“必須全心全意地依靠工人階級,團結其他勞動群眾,爭取知識分子,爭取盡可能多的能夠同我們合作的民族資產階級分子及其代表人物站在我們方面,或者使他們保持中立,以便向帝國主義者、國民黨官僚資產階級作堅決的斗爭,一步一步地去戰勝這些敵人”[35]。各種有利于保護民族資產階級和開明紳士的接管政策,明確了敵、我、友的界限,最大限度孤立敵人,爭取朋友。特別是解放軍宣布“約法八章”總政策后,對凝聚民心,動員各界人民,調動一切積極因素,化消極為積極,起了很大作用。
針對當時存在的認為應當依靠城市貧民、并對資產階級有各種看法的偏頗認識,1949年4月20日,鐘期光在《人民前線》發表《部隊入城應注意的思想與紀律問題》,引導廣大官兵正確處理好革命的城鄉關系,闡明在城市要依靠工人階級、勞動人民和革命知識分子,不要把以往農村階級斗爭的一套辦法機械用于城市,把老區的一套機械地搬到新區,做好教育宣傳工作。[36]5月10日,陳毅在解放軍入城前講話中指出:“上海的工人有革命傳統,上海有地下黨,有各階層民主人士……有他們配合我們,幫助我們,加上我們自己努力,上海沒有搞不好的。”[37]
上海也是統戰工作的重要陣地,做好一些關鍵人物的統戰工作,對解放接管上海意義重大。1949年2月17日,中共中央給葉劍英并轉李克農的指示,要求做好杜月笙、湯恩伯等人的工作。4月7日,中共中央給鄧小平、饒漱石、陳毅關于爭取資產階級代表人物協助接管上海工作的指示,認為接收和管理上海應注意吸收自由資產階級代表參加工作,“他們是上海自由資產階級的代表,我們認為接收及管理上海,如果沒有自由資產階級的幫助,可能發生很大的困難,很難對付帝國主義、官僚資本及國民黨的強大的聯合勢力,很難使這些敵對勢力處于孤立”[38]。5月20日,中共中央關于接管上海的機構及干部配備復電華東局,“必須吸收一部分產業界民主人士及職工中有威望的領袖參加工作……亦必須有一部分黨外文化工作者參加接管”[39]。中央抽調參加接管上海的干部中,許多人對上海情況較為熟悉,是懂得經濟工作和具有真才實學的專家及技術管理人才,這也有利于做好團結各階層人士的工作。
上海地下黨組織緊緊依靠上海工人階級和廣大勞動群眾,在上海解放接管中做好統一戰線等各項工作。1949年1月,中共中央上海局在對時局與工作的指示中,指出近期上海階級關系變化中重要的特點,是中間階層開始普遍在政治上的積極化,有利于形成各種共同利益的反國民黨維持生產的統一戰線的斗爭。同時,中共上海市委《關于上層分子的動態及統戰工作的報告》中指出,統戰工作方針應“乘上層分子思想急劇變化和行動勇氣加強的現勢,以爭取人民的和平、民主、自由與生存第權利為中心,盡量擴大斗爭”[40]。報告還有針對性地部署對各界開展統戰工作的方法和內容。在《入城守則和紀律》中明確“勞動人民是主體,團結市民各階層”,其后注明“首先是依靠工人階級,其次是其他勞動者”。上海工人協會相繼發表揭破國民黨反動政府策動“和平”陰謀迎接上海解放的談話、抗議國民黨殺公交工人的宣言、關于組織糾察隊的決定等,引領全市百萬工人在上海解放接管城市中以主人翁姿態,發揮主力軍作用,使社會秩序保持良好運行。上海地下黨組織對一些心存疑慮的中上層人士進行細致的思想工作,以穩定人心,有力地挫敗了各種破壞活動。在強大政治攻勢下,國民黨不但在軍事上全線崩潰,在政治思想上也一敗涂地,很快瓦解。
上海解放戰役雖經歷16天,但準備解放的時間并不短,1949年元旦前后就緊鑼密鼓集中進行各項準備工作,尤其是集中于各項政治建設方面的工作,充分體現了黨的政治建設的根本性、統領主導性作用。
(一)在解放上海的戰略部署中,充分體現政治統領作用。中共中央在充分吸取接管沈陽、北平、天津等城市經驗的基礎上,高瞻遠矚,制定了正確的戰略思想、工作原則和詳細的接管政策;在貫徹實施過程中,準備充足、系統謀劃、整體推進,發揮黨統領全局、協調各方的領導核心作用。
(二)極其重視思想政治教育和政策紀律的貫徹執行。從中共中央、華東局、上海局到上海各級地方黨組織,從中央軍委、總前委到華野各級軍隊指揮部,都把政治思想工作和紀律作風建設放在重要位置,確保戰略宗旨得以貫徹執行,使全黨全軍團結統一、行動一致,確保嚴明政治紀律落到實處。
(三)在政治建設的具體方法中,運用組織、宣傳、統戰、政法、情報策反等各種方法,做到順民心、聽民意、聚民智,為最終完整接管上海打造了良好基礎。在具體工作部署中,貫穿政治要求,體現導向引領、嚴格管理和制度約束相結合的特點。在整個戰役中各部隊執行政策紀律情況良好,秋毫無犯,樹立了仁義之師、勝利之師的光輝形象,贏得江南人民對我黨我軍的熱愛與擁護。
(四)分清主輔關系,發揮上海黨組織及社會各界進步力量的政治作用。人民解放軍是解放接管上海的主力軍,上海地下黨組織是領導群眾斗爭的政治核心;廣大工人階級、青年學生、職員店員等各階層群眾是護廠護校護業的主體力量;愛國進步民主人士、中小工商業者響應支持黨的政策,起到穩定人心、安定團結的政治作用。多方合力形成全方位合作配合,充分發揮了廣大群眾做主人翁、參與解放接管上海的政治積極性。
(五)細微處見政治,既重視思想理論武裝頭腦,也注重細微政策的制定和落實。政治建設是理論的,也是實踐的;是宏觀的,也是微觀的。在解放接管上海中細微之處見政治,比如“不住民房店鋪”“無事不上街、外出要請假”“家具用品不搬走、文件表冊不亂翻、一切東西都不動、恢復建設不困難”等許多細小的規定,及其嚴格落實執行,擴大了黨和軍隊的政治影響力,維護了黨和軍隊的良好政治形象。
上海戰役取得軍政全勝,創造了中國乃至世界戰爭史上的奇跡,極具世界意義。毛澤東親筆改定的《祝上海解放》中說“上海的解放不但是中國人民的勝利,而且是國際和平民主陣營的世界性的勝利”。上海完整解放接管,不僅完全實現了中共中央預先謀劃的政治戰略目標,也為奪取全國勝利以及新中國成立奠定了良好的戰略基礎。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新上海以全新的政治形象在世界舞臺上煥發出耀眼光彩。
[1]張文清.接管上海的特點與歷史經驗[J].上海黨史研究,1997(1);孫道同,郭秋琴.“只有完整地把上海交給人民才是大勝、全勝”——論析上海戰役的主要特點[J].軍事歷史研究,2004(3).
[2][8][24][26][32][36]鐘期光.鐘期光回憶錄[M].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95:391.379.386—387.386.399.385.
[3][4][5][9][10][11][12][13][15][16][20][25][27][29][33][37][39]中國人民解放軍上海警備區,中共上海市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上海戰役[M].上海:學林出版社,1989:318.312—314.365.129.401—402.412.419—420.422.321—324.323.296—299.345.311.352.135.330.324.
[6][30][31]中共上海市委黨史研究室,政協上海市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日月新天[G].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27—28.35—36.12.
[7]郭化若.慶祝上海解放,加強警備工作[M]//郭化若文集.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2004:259—265.
[14][17]中共上海市委黨史研究室.接管上海:下卷[G].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3:7—8.219.
[18]張承宗.開辟第二戰線,迎接解放軍解放上海[M]//張承宗.紅艷千般——往事回憶及其他.上海:學林出版社,1990:214—227;王明清.憶上海地下黨配合我主力部隊解放上海的幾個片段[G]//中共上海市委黨史研究室.上海黨史資料匯編(第4編):下冊.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8:760—765;唐守愚.關于上海解放前夕上海市人民團體聯合會總黨團的一些情況[G]//中共上海市委黨史研究室.上海黨史資料匯編(第4編):下冊.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8:774—780.
[19][22][23][28][35][38][40]上海市檔案館.上海解放[G].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7:172.182—184.185—190.184.173.181.67.
[21]中共上海市委黨史研究室,上海市檔案館.接管上海:上卷[G].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3:1.
[34]李翔.最后的挽歌:國民黨軍隊覆滅之際的政治工作(1948—1949)[J].江海學刊,2014(4).
作者系中共上海市委黨史研究室研究一處副處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