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業服務創新與上市企業生存問題的實證分析

[摘 要]關注于制造企業服務創新問題的文獻并不缺乏，但現有研究很少關注于服務創新對于企業生存問題的影響，文章以我國滬深兩市上市制造企業為樣本，分析制造業的服務化對于企業破產退市產生的作用。研究表明，盡管服務創新并沒有與企業退市行為產生顯著的相關性，但在特定的資源條件或是業務結構等環境背景下，企業提供產品相關型服務或是無關型服務卻會對其生存能力造成影響，進行多元化經營的企業，提供產品相關型服務可以有效降低退市風險，而擁有足夠豐富的冗余資源則可以通過非相關型服務降低退市風險。總體上，企業不能寄希望于通過服務創新降低企業的退市風險。此外，在不同產權結構、不同地區以及不同行業部門內的企業，其環境因素在服務創新戰略實施過程中產生的調節效應也有所差異。

[關鍵詞]服務化;制造企業;Cloglog模型;投資組合理論

[中圖分類號]F270.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3-0461（2020）12-0045-10

一、引 言

面對商品同質化帶來的低成本競爭壓力，工業企業尋求通過提供服務來求得生存，他們立足于通過將過往外包的增值服務業務轉向由自身提供，從而實現商業模式的創新。從產品供應商轉向服務供應商也被認為是目前形勢下制造業走向繁榮的必要手段[1]。學者們采用多重維度對制造業服務化這一現象進行闡述，包括制造業服務主導的邏輯[2]、基于服務的價值主張[3]、面向服務的業務模型以及服務驅動的制造業轉化[4]等等。

企業的服務化策略所涵蓋的主要范圍包括金融服務以及對應行業的專業性服務，如咨詢、研發、技術支持，以及將多供應商的產品與服務集成定制的服務方案[5]。概念文獻想當然的認為，將服務添加到核心產品提供中可以提高企業績效，但現實是，如果將進行服務化的企業視作一個種群，近些年來不斷有企業從該種群中撤出而不是擴大其在服務化領域中的介入程度。比較典型的案例包括美國的江森自控（Johnson Controls）不再提供設施管理服務，瑞士的電氣業巨頭艾波比（ABB）集團也放棄了自身維修服務部門而轉向外包。由于來自周邊國家爭奪市場的競爭日趨激烈，制造業多年來快速發展賴以維系的要素成本優勢正在逐漸喪失。伴隨著生態環境保護的壓力急劇增強，高消耗、高污染、低效益發展模式難以持續，迫使我國制造業必須提高生產效率，向“微笑曲線”兩端延伸。我國業界也在深刻思考并加快推進制造業的服務外包，服務外包具有顯著的技術溢出效應和綠色產業特征，能夠有效提升制造業的創新能力并明顯緩解節能減排壓力，助力工業轉型升級的加速推進。而固守服務領域的企業卻往往遭遇 “服務化困境”[6]的煩惱，這與制造企業涉足并不熟悉的領域使得其在資源能力上存在短板有關。研究表明，服務化的效果取決于公司所處的環境，且進一步受到企業所提供服務類別的影響。近年來的諸多研究普遍表明制造企業涉足的服務并不會持續的對企業的績效產生始終不變的影響，這已經超越了過往所定義服務化帶來的積極的促進作用。學者們開始更多的將服務化所帶來的影響置于特定的企業宏微觀背景之下。因此，本文的研究特別關注于在企業特定環境因素調節作用下服務化對于企業經營的影響。

本文理論框架表明，服務化與企業環境之間的重要作用主要涉及到兩個主要的維度，即資源一致性和現金流協同作用。前者要求企業在服務化過程中所提供的服務與企業現有的資源稟賦以及業務重心保持一致。而現金流的協同反映了服務業務平抑產品需求市場波動的能力，從而穩定了總銷售收入。換言之，通過服務化實現對資源的有效利用，而只有打造特定的環境為企業進行服務化轉型提供支持，才能實現對公司業績產生有利的影響。

二、文獻綜述

多元化的時代，消費者也越發期待供應商提供“產品+服務”包，更廣泛的服務產品組合可以增加客戶關系的質量與維系時間。研究表明產品的延伸服務通過高轉換成本鎖定了客戶，而重復銷售則穩定了未來的現金流。此外，服務化也成為企業提升經營效率的基礎條件，通過開發服務業務，制造企業可以攤銷部分固定成本，并通過重復使用資源促進知識溢出以及組織學習的能力[7]，這主要源自于資源共享和學習效應可以降低資源累積的成本，從而有利于企業的生存。

盡管有上述種種理由，服務化對于企業績效影響的作用方向并未得到一致性的研究結論。這可能源自于對制造企業服務化程度衡量方式的多元化，包括服務業務對于企業的利潤貢獻率[8]、服務業務的銷售額[9]、服務的可靠性與響應性等質量指標[10]以及所提供服務的種類數量[11]。當然，只有最后一種是真正意義上的程度指標，而前面三類只能算是對服務化成效的衡量。即使如此，研究結論仍是矛盾重重，Homburg等（2002）使用最全面的服務戰略導向度量方法，涉及服務業種類數量以及利潤銷售額占比等，研究指出服務化對企業績效存在積極作用[12]。而Eggert等（2015）的研究則發現，企業提供產品導向或客戶導向服務的程度與企業的盈利能力都沒有表現出直接的相關性。從負面來看，服務化的確可能給企業的經營行為帶來一些麻煩，最突出的表現在資源領域，企業要進行服務化勢必要求其增加對服務領域內基礎設施資源的投資，服務業務領域的高市場占有率通常也是企業投資的結果[1]。拓展服務化程度意味著企業從其他領域轉移資源，當其將資源過于分散到其他服務范圍內時，則可能導致資源支持力度不足使得企業無法保證服務業務操作的效率，并由于資源的不充分無法開發出滿足客戶需要的服務業務，客戶滿意度的不理想則迫使他們更換服務供應商，最終增加公司在價格競爭的風險，致使市場競爭的失敗，企業在經濟蕭條時期顯得尤為脆弱。除了資源的沖突，服務化勢必增加了企業需要管控的資金“輸入-輸出”流，而這也由此增加了管理上的復雜性以及相互依賴性，意味著公司在未來運營方略上的混沌，導致企業活動上的協調不暢，難以為客戶提供“無縫”的服務，增加了企業服務化戰略轉型的難度，引發客戶的不滿，削弱了公司的競爭地位。此外，服務化在一定程度上會破壞企業盈利的穩定性，從而增加運營風險。簡而言之，一旦制造企業在經營過程中由于服務化而偏離了其核心業務單元，它將需要更實質性的能力升級以實現對于業務的集成效果。否則，公司的未來收益回報能力充滿了不確定性，造成市場與投資者的擔憂。這對于企業的投資吸引力產生不利的影響，導致在為業務籌措資金時出現問題，乃至出現生存的問題。

綜上所述，盡管通過服務化能夠為制造企業帶來益處，但基于對失去業務重心、協調復雜性等方面的憂慮，投資者會由此質疑企業在未來獲取穩定收益的能力。因此，擴大企業服務組合的服務化戰略是不足以實現業績改善和提高生存能力的。所以，這種服務化與公司的生存能力并無顯著關聯性。或許這種無關聯的狀態在輔之以環境背景條件的約束下，服務化有可能影響到企業的破產風險概率。

有研究指出，服務化所能帶來的績效取決于其所處之環境，領域內過往若干年的研究可以視為不斷尋找調節變量的過程，諸多實證研究也證實了企業特征在其中的調節作用[13]，譬如Kohtamaki等（2015）探討了在客戶關系中，企業的關系資本如何調節服務化對于企業績效的影響[8]。除此之外，技術創新、網絡能力、資源的冗余度、營銷強度、管理團隊建設以及企業能力結構等也被納入其中[13]。但除了營銷強度以及部分高管傳記性特征指標之外，其他因素均與企業服務化戰略產生了積極的協同性作用，從而提升企業的績效。而且如果將服務化的內涵加以細分，結論將變得更加豐富。

本文借鑒Markowitz（1959）[14]提出的投資組合理論（Portfolio Theory，PT）探索在納入企業特征基礎上服務化對于企業績效的影響，PT理論較為適宜于評估如何以及何時進行服務化能夠有效地使用資源，從而對企業的績效回報與生存能力產生影響。基于投資組合理論，可以將“產品+服務”理解為實現范圍經濟的一種方式。如果將有形或無形的同一套資產組織能力共享式應用于多個投資項目并增加商業投資組合，勢必導致資產組織效率的提升，從而更有效地攤銷吸收固定資產。此外，投資組合理論認為擴大投資組合可以減少銷量的波動從而減少不確定性的風險。這是由于當將不同產品置于同一個公司的投資組合中時，不同產品（或服務）的需求波動可以被匯集起來，因此以現金流量表現出來的企業銷售風險就極大程度被對沖掉。但是，企業要想實現投資組合理論中服務化所帶來的在資產和風險方面的優勢，那么在投資組合中提供產品與服務應滿足兩個基本條件，即能夠共享資產并不產生高度相關的現金流，這樣就可以使得由于“產品+服務”所產生的聯合生產成本不低于單獨生產不同產品（或服務）的總成本。同樣，如果產品與服務的現金流方向受相同因素的影響，現金流的變化將不會抵消。利用這一邏輯，本文將從資源異質性和現金流協同等方面評估服務化對企業生存造成的影響。

本文的研究將基于對上市企業樣本的探究，尋找同樣進行服務化的不同上市企業由于自身所處的環境特征在戰略實施成敗中的作用，但之前的比較研究主要比對的是高績效以及低績效服務化的企業。本文的方法將更為細致，放棄傳統意義上以績效來分組，替之以企業與其直接競爭對手進行匹配性的比較。在過往的研究中，企業的績效往往通過利潤、收入或市場價值等財務指標或是其他如戰略整合、客戶行為等指標來衡量[10]。本文將退市企業定義為失敗的企業，畢竟相比于模棱兩可的績效類指標，退市與否能提供一個更為清晰且客觀的標準來區分成功或是失敗的企業[15]，該標準可以以最為極端的方式捕捉企業糟糕的表現。最后，承前所述，越來越多的制造企業考慮在業務組合中放入服務業務以求得生存，因此，這也為本文研究提供邏輯前提。

三、研究假設

資源相關性即前文所提及的開展服務化所需投入的資源與企業原有資源的一致與相關程度，實際上描繪的是公司基于產品能力范圍內的資源稟賦，對于資源相關性的刻度，可以分為與產品相關型服務以及與產品無關型服務，之后這種刻度方法出現在了諸多文獻之中。產品相關型服務指與產品本身高度關聯且與產品具有類似的能力和資源投入的那些服務型業務，這類業務主要包括設備安裝、維護、升級以及產品質量認證等服務，要提供這些服務，供應商可以通過對設備的研發設計而摸索出的技術并提供此類服務。由于此類服務與產品捆綁在一起，因此資源存在互通之處，溢出效應也有助于企業減少其在服務領域內對于資源的索求。而產品無關型服務則與核心產品業務在知識以及資源上幾乎沒有共性或重疊。譬如，制造行業提供金融服務或者后勤服務。如果提供產品無關服務，則產品運營的潛在范圍經濟只能通過共享通用的一些生產要素加以實現，這些生產要素包括銷售渠道、客戶關系、非專利技術（KnowHow）或是品牌等無形資產，因此這種服務很難從現有的產品功能中獲取資源，必須進行有針對性的投資。因此認為，企業所提供的產品相關型服務的廣度與非產品相關型多樣化之間存在顯著的相互作用，通過更為廣泛的產品相關型服務可以降低企業破產退市的風險。事實上，企業如果專注于產品，這就意味著其能夠用于實現服務化的資源是有限的，因此只有在企業產品業務多元化程度較高（即企業生產多種產品）的情況下才能夠通過服務化實現范圍經濟，增加收入的同時減少成本，也避免“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減少企業財務風險。而反之當企業的產品業務較為單一時，那么產品相關型服務的供給雖有助于產品的推廣，但對于企業經營中的風險并不具備任何“燙平”的作用。根據以上邏輯闡述，此處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在企業提供產品相關服務的情形下，企業的業務多元化程度調節了產品相關型服務對企業生存的影響，具體而言，在業務多元化的情況下，產品相關服務范圍的擴大降低了企業破產退市的可能性。

第二組假設定位于產品無關型的服務化之上，由于開展這種服務所依賴的資源體系與企業核心產品沒有關聯性，因此無法利用核心產品的溢出效應以及范圍經濟。該類服務的開展可能需要為此投入特殊的資源，這往往意味著高昂的成本，此時如果企業擁有大量閑置的儲備資源，則可以為開發產品無關型服務提供便利，Burgeois（1981）將這種資源儲備稱為資源冗余（Resource Slack）[16]。資源冗余為組織的創新提供了可能，在戰略制定或選擇方面提供了靈活性。為企業開發產品無關型服務提供特定資源，且不會影響企業的整體目標。提供產品無關型服務要求公司將資源分散到各種產品與服務活動之中，從而導致產品與服務無法有效地滿足客戶的期望。而資源冗余可以減少發生上述情況的可能性，資源的儲備有助于從產品無關型服務中獲得健康的收入和利潤流，從而提高了企業的生存可能性，此處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資源的冗余緩和了產品無關型服務服務化對企業生存可能性的影響，具體而言每當企業閑置資源較豐富時，增加產品無關型服務會降低公司破產退市的可能性。

繼而，本文關注企業現金流對于服務化在制造企業生存方面的影響，現金流的協同涉及到了服務化在產品銷售中的作用問題，根據現金流的協同概念，本文將獨立于產品的服務和依賴于產品的服務區分開，這種獨立與依賴的標準取決于產品銷量與服務創收之間的關系。與產品無關型服務提供了與主營產品銷售不相關甚至是負相關的收入來源。因此，產品無關型服務可以抵消和補償產品需求的變化，從而通過互補的需求模式和變化來穩定總銷售收入。譬如，高頻度的推銷服務或是金融信貸服務可以平衡在經濟低迷期產品需求的下滑趨勢，因此該類產品無關型服務與產品銷售本身的周期可能是相反的。而產品依賴型服務則與產品銷售收入高度正相關，比如維修、安裝、調試等等，產品銷售強烈地激發了與產品相關型服務的開展。而產品相關型服務通過擴大產品銷量創造出現金流協同效應，例如，空調、掛壁電視等產品的銷售必然帶動了安裝服務，這類服務的現金流與產品銷售的現金流幾乎是平行的。但該類服務與產品的生命周期也是一致的，無法彌補產品銷量的下降。因此，如果當產品銷售遇上困局之時，那么提供產品無關服務對穩定公司的整體收入更具價值。第三組假設關注于兩類服務化的重要性，當產品銷量較高時，企業專注于產品相關型服務可能更有助于企業的生存，而當產品銷售并不理想時，專注于產品無關型服務則將更有助于企業的生存。前者的邏輯是非常容易理解的，大需求的產品自然激增了對產品相關型服務的需要，這直接影響到了財務業績和最終企業生存的影響。如果在產品銷量不佳時，過分關注于產品相關型服務是沒有價值的，甚至可能是有害的，畢竟企業此時不應再將資源投入“瘦狗”型的產品單元中。將重點放在產品無關型服務的開發或許更有價值，畢竟這些業務能夠在此時為企業提供其他的收入來源。據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3：過往的績效調節了服務化對于企業生存的影響，在過往產品業績較理想的情況下，企業的服務化如果以產品相關型服務為主，勢必會降低企業破產退市的可能性。反之，在過往績效不甚理想的狀態下，關注于產品無關型服務也會降低退市風險。

四、數據采集與變量設定

（一）樣本選擇

本文數據采集在滬深兩市上市的制造企業，數據信息采自于巨潮資訊網以及新浪財經網，樣本企業主要來自于汽車、家電、電子以及鋼鐵四個部門。樣本的匯編需要考慮兩個問題：其一，為遴選出涉足了服務型業務的制造企業，但對于企業是否涉足服務化以及所提供服務類型的判斷，則是本文的一個技術難點，受制于數據信息不足，目前以投入產出表為依托的宏觀研究方法多數不適用于從企業微觀角度核算企業服務化問題①。本文選擇對外公布信息較為豐富的上市企業為樣本分析服務化問題，但由于上市企業的服務創新收入并非必要披露的信息，只能根據現有財務報表指標數據技術處理獲得，為了從上述來源中獲知企業是否冒險涉足了服務領域，本文采納了定性的內容分析方法（Qualitative Content Analysis），所謂內容分析是一種方法論技術，要求研究人員對文本中的描述性內容能夠進行系統科學的評價[17]，這種方法在國內外主要運用于情報科學等學科，現已逐步牢固確立其在社會科學中的地位，Tangpong（2011）指出該手段近年來尤其適合于應用在運營戰略等方面進行的分析探索，服務化這一主題自然也在范疇內[18]。這些信息來源包括財務“三表”、招股說明書、定期報告、日常信息資料和企業網站等，通過閱讀企業歷年年報中的業務范圍來判斷企業是否涉足服務化。這些信息中包括了對企業業務的簡要闡述，在主營業務產品的研發制造之外，如果企業參與了提供服務業務，那么就可以將這種視作為企業涉足了服務化。譬如以下車企進入樣本，就來自于其明確的表述：主營開發、設計、生產、銷售汽車、汽車發動機及其零部件、鑄件，兼營汽車修理，機械加工及技術咨詢服務。該表述能明確反映出企業除了進行產品制造，也提供了一些服務產品，屬于典型的“生產+服務”模式企業。所以在樣本采集中，選取的就是在“業務范圍”中與上例一樣有著明確表述的企業。但需要注意的是，本文區分了產品相關型以及產品無關型兩類服務，因此在閱讀過程中需要對所提及的各類服務與主營產品之間的關聯性進行辨析，為了本研究的目的，在參考服務化研究領域內的文獻基礎上[5]，詳列了常見的11類制造企業涉足的服務業，將其區分為產品相關型及無關型服務（詳見表1），以便于接下來的研究開展。根據上述要求，在樣本時段“兩板”內共搜集到136家涉足服務化且持續經營的制造企業。

接下來需要考慮第二個問題，即尋找到破產的制造企業完成樣本的匹配工作，具體數據來自于巨潮資訊網，本文的樣本期跨越在2007—2016年期間②，這種企業需要從退市名錄中搜集。客觀而言，我國企業退市的原因多種多樣[19]，總結起來可以歸類為包括連續多年虧損、吸收合并、欺詐發行、重大信息披露違法、轉板上市、私有化、證券置換或者暫停上市后未披露信息等原因。其中第一類企業基本以倒閉破產為結局，在樣本期內“兩板”中共出現32例制造企業退市，根據“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對這些企業進行考察，查找企業的登記狀態，如果企業經營狀態登記為“吊銷”和“注銷”，可以認為該企業已倒閉并記錄其倒閉的時間點。如果無法在工商局網站上查詢到企業狀態的樣本，本文通過企業的網站、阿里巴巴搜索等多個記錄企業登記信息以及交易狀況的網絡平臺查詢其狀態信息。如果仍無法確定企業狀態則進行剔除，最終確定其中有27家企業在退市后隨即破產，而這些企業破產前曾經的業務范疇都涉及了表1中所提及的服務業領域，因此這些企業成為本文破產組的企業樣本。表2列出了樣本期2007—2016年期間歷年破產退市企業的數量，從中可以看出，企業的破產數量分布與近年來的經濟大環境相關。在樣本前段全球金融危機時期破產企業數量達到了峰值，前4年占到了一半以上，中段數量則緩步滑落，從中也可窺出經濟發展的穩定，但到了后面兩年則又出現了退市企業增長的跡象，這或許和近年來我國產業轉型外貿困局有關，這組數據也局部印證了整體經濟發展的走向態勢。

（二）變量設置

1.被解釋變量：生存啞變量（Cens）

本文以久期模型分析服務化對企業生存問題的影響，故建立了生存的啞變量，并對變量實現右歸并，即企業在樣本結束時仍然生存統一設置為1，否則為0。

2.解釋變量1：企業業務多元化（HHI）

對于企業的多元化，本文以企業所在行業的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HHI）來衡量企業業務的分散程度，需要指出的是，對于不同業務的刻畫，如同產品相關或無關服務業的理解一樣存在主觀上的認知問題，比如車企生產空調或是其他家電產品，可以視作為不同類型的業務單元，但如果生產的是與汽車有關的零部件、潤滑油、防凍劑等，則上述業務的收入不能從其主營的汽車業務單元中剝離出來作為單獨的業務加以處理。本文以企業歷年在各個不同業務領域的銷售收入在總營收中的占比來計算HHI指數，具體計算公式為：HHIit=1-∑nj（Rijt/Rit）2，此時HHI反映企業在業務收入上的分散程度，Rijt表示企業i在t年j業務中的銷售收入，而Rit則表示企業i在t年的總營收。這樣構造的HHI越大表明企業業務越分散，反之亦然。

3.解釋變量2：資源冗余度（Slack）

資源的冗余度反映的是企業儲備的閑置資源的規模，本文以企業留存收益與總銷售額之比進行刻度。留存收益是企業保留的現金儲備，用于捕捉并投資于能夠創造利潤增長點的業務領域。因此，留存收益水平越高，企業在制定戰略選擇并尋求商業機會方面的靈活度越大，這種表征方法也準確抓住了資源冗余的概念。有一些實證研究使用了滯后冗余的概念，研究指出組織運營結果受到資源冗余的影響往往是滯后而非直接的，因此本文引入Slack指標的滯后項，以增加測量的穩定性。

4.解釋變量3：過往時期的產品收益水平（ROA）

制造企業的主要利潤來自于產品銷售，一家企業在產品市場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反映在其過去的表現之上，而毋庸置疑企業的盈利能力指標是關乎企業生存的核心績效指標。此處以企業在上一年度的資產回報率（ROA）衡量企業過往的產品銷售業績。事實上，ROA與其他盈利能力指標高度關聯，也是國內外有關于企業破產問題研究領域內較常用的指標[20]。

5.解釋變量4：產品相關服務（Related ）與產品無關服務（Unrelated）

此外，還需要度量與產品相關與產品無關型的服務的具體范圍，統計各企業兩類不同類型服務的具體數量，這與前文所述一致，按照表1所示，5種服務被定義為產品相關型服務，另外6類被定義為產品無關型服務。換言之，兩組指標以服務業務的數量表征服務化的寬度。

6.解釋變量5：產品相關服務的集中度（Focus）

這將是一個虛擬變量，觀察的是企業提供的服務業務中產品相關型服務收入在總服務營收中的占比，如果產品相關型服務占比高于50%，設定為1，否則為0。

7.控制變量

實證過程中需要對企業層面的特征進行控制，包括：企業規模的自然對數值（Lscale），以企業的在職員工人數衡量自然對數值表征;企業年齡（Age），以企業成立以來的年份表征;此外，參考諸多對于企業創新與財務價值類研究的文獻[21]，本文還引入了資本密度（Lcapden）以及杠桿比率（Lever）兩組控制變量，分別以企業人均固定資產額度自然對數以及資產負債率來表征。另外為了控制行業與時間效應，設置對應的虛擬變量以便在后續實證過程中加以控制。表3匯報了樣本企業指標的描述性統計值，區分為全樣本、生存企業以及破產企業三組，其中最為醒目的差異體現在ROA指標上，生存企業的平均利潤率顯著高于破產企業，且走勢較為平穩，而破產企業則較為動蕩。

五、實證結果討論

（一）研究方法

服務化對企業生存的影響應通過更嚴格的計量經濟學檢驗加以證明，根據數據特征，可以采用COX模型進行分析，該模型由英國統計學家于1972年提出。COX模型在分析久期數據時存在明顯的優勢，由于其半參數分布的特征，無需對基準風險的分布進行設定。其可以分為持續時間COX以及離散時間COX模型兩種，前者包括了分層COX模型以及加入時間依存協變量的擴展的COX模型，本文的實證研究模型可能更適用于后者，這是由于連續時間COX模型存在若干缺陷：其一，企業經營持續時間出現的節點問題會引發估計結果有偏。企業退市以年為單位，但實際上企業退市發生在具體的某一天，這就產生了節點使得回歸系數的估計產生漸進誤差。其二，連續COX模型無法控制不可觀測的異質性所引起的時間依存性和參數估計偏誤。其三，為滿足比例危險的假設，可以使用擴展COX模型，但這需要估計大量額外的參數，因而不能解決不可觀測的異質性問題，換言之即比例風險假定不合理的問題。

從圖1中可以發現，樣本企業的生存曲線呈現出階梯式下降的趨勢，但隨著企業生存周期的延長，相鄰階梯間的距離明顯放大，這意味著服務化的企業在市場板塊中存活的時間越長出現破產退市的可能性反倒越大。而從圖2的企業風險率曲線中可以看出，樣本企業退市破產的風險在第二期開始出現③，之后企業面臨的市場風險隨著企業生存時間的延長顯示出了上升的態勢。這種現象可能的原因是在服務化伊始，即使面臨困難企業多半還是會選擇堅持，不會輕易放棄做出的戰略選擇。但在幾年之后如果無法通過服務創新獲取較為理想的收益卻仍要付出大量的投資，此時企業初始的經營將受到極大的動搖，因此破產退市也是自然而然的結果。

（二）基準估計結果

表4匯報了服務化制造企業生存的基準回歸結果，在模型中逐步置入主變量、控制變量以及交互變量，交互變量作為假設檢驗的部分，置入的檢驗過程更為頻繁。模型1中僅僅置入主變量以及控制變量，雖然這些變量并不關聯于本文所提的假設，但仍有其重要價值，可以看到在主變量系列中，只有反映企業業務集中度的上年HHI指數（后文中除了被解釋變量（Censt） ：破產退市為1，生存為0，其他變量均為上一年指標值，不再贅述）以及資源冗余度Slack的增加會降低企業退市的風險，即企業業務越分散并掌控更多的儲備資源將有利于企業在市場中的生存，企業業務的多元化可以有效降低企業的經營風險，即使是部分業務偏離了企業原有的業務戰略布局[23]，“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的行為也被形象的稱為“共同保險效應（coinsurance effect）”[24]，即盡管不同業務之間可能無法實現協同效應，但分散投資可以降低收益波動的幅度，保障收益率的同時提高企業的償債能力，從而降低企業經營的風險;同時，還發現豐富的可用資源儲備使得企業有了更多的應變空間，這也降低了企業的破產退市風險，這與諸多研究的結論是一致的，而領域內有關于企業生存問題的理論研究指出，企業過往的績效也是影響企業在市場中生存的重要因素。本文諸模型的估計結果也證實了這一點，過往績效優良的企業其破產退市的風險相對更低。針對控制變量進行的估計結果表明，企業規模越大，破產退市可能性越低。企業若擁有較強的財務杠桿能力，則其在市場中生存的能力也越強。而人均固定資本較高的企業退市的可能性較大，這可能表明固定資產較高的企業其產業轉型存在更大困難，船小往往更好調頭。而企業的年齡則在企業退市與否的生存檢驗中顯得無關緊要，這一點與諸多研究的結論并不一致，猜測這可能與樣本來源有關，上市企業不同于《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中的中小企業，其規模與績效相對穩定，而且由于選擇的主要是滬深傳統板塊而不包括新三板，因此，企業總體的年齡較“老”，故年齡因素在企業退市中的影響可能并不突顯。

[注 釋]

①當然，目前確有諸多對于微觀企業的研究在服務化的關鍵指標設計上采用的卻是宏觀投入產出方法，然后通過引入企業個體的控制變量進行處理，對此，筆者非常的不解和困惑，且無法認同這種跨口徑的操作方法。

②考慮到指標對破產可能影響存在滯后性，因此，將樣本期往后調整1年至2007年。

③本文引入解釋變量的滯后一期值，這就使得對于破產退市企業的關注實際始于2007年。

[參考文獻]

[1]EGGERT A，THIESBRUMMEL C，DEUTSCHER C.Heading for new shores：do service and hybrid innovations outperform product innovations in industrial companies？[J].Industrial marketing management，2015，45：173-183.

[2]KINDSTRM D，KOWALKOWSKI C.Development of industrial service offerings：a process framework[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ervice industry management，2009，20（2）：156-172.

[3]STEINER M，EGGERT A，ULAGA W，et al.Do customized service packages impede value capture in industrial markets？[J].Journal of the academy of marketing science，2016，44（2）：151-165.

[4]WINDAHL C.Understanding solutions as technologydriven business innovations[J].Journal of business & industrial marketing，2015，30（3/4）：378-393.

[5]RABETINO R，KOHTAMKI M，LEHTONEN H，et al.Developing the concept of lifecycle service offering[J].Industrial marketing management，2015，49：53-66.

[6]GEBAUER H，FLEISCH E，FRIEDLI T.Overcoming the service paradox in manufacturing companies[J].European management journal，2005，23（1）：14-26.

[7]袁富華，張平，劉霞輝，等.增長跨越：經濟結構服務化、知識過程和效率模式重塑[J].經濟研究，2016，51（10）：12-26.

[8]KOHTAMKI M.Making a profit with R&D services[J].Industrial marketing management，2015，42（1）：71-81.

[9]肖挺.“服務化”能否為中國制造業帶來績效紅利[J].財貿經濟，2018，39（3）：138-153.

[10]HE Y，LAI K K.Supply chain integration and service oriented transformation：evidence from Chinese equipment manufacturers[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roduction economics，2012，135（2）：791-799.

[11]SANTAMARA L，NIETO M J，MILES I.Service innovation in manufacturing firms：evidence from Spain[J].Technovation，2012，32（2）：144-155.

[12]HOMBURG C，HOYER W D，FASSNACHT M.Service orientation of a retailers business strategy：dimensions，antecedents，and performance outcomes[J].Journal of marketing，2002，66（4）：86-101.

[13]胡查平，汪濤，朱麗婭.制造業服務化績效的生成邏輯——基于企業能力理論視角[J].科研管理，2018，39（5）：129-137.

[14]MARKOWITZ H M.Portfolio selection：efficient diversification of investments[M].New York：John Wiley & Sons，1959.

[15]BENEDETTINI O，SWINK M，NEELY A.Examining the influence of service additions on manufacturing firms bankruptcy likelihood[J].Industrial marketing management，2016，60：112-125.

[16]BOURGEOIS L J.On the Measurement of organizational slack[J].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1981，6 （1）：29-39.

[17]孫瑞英.基于內容分析法的網絡輿論信息研究[J].情報科學，2008，26（12）：1818-1823.

[18]TANGPONG C.Content analytic approach to measuring constructs in operations and supply chain management[J].Journal of operations management，2011，29（6）：627-638.

[19]祝繼高，隋津，湯谷良.上市公司為什么要退市——基于盛大互動和阿里巴巴的案例研究[J].中國工業經濟，2014（1）：127-139.

[20]許江波.公司治理和破產關系的理論與實證研究——基于董事會結構和國有股比例的分析[J].中國工業經濟，2009（8）：131-140.

[21]李溪，鄭馨，張建琦.制造企業的業績困境會促進創新嗎——基于期望落差維度拓展的分析[J].中國工業經濟，2018（8）：174-192.

[22]張文菲，金祥義.金融市場發展對企業生存期限影響研究——基于銀行與股票市場的數據分析[J].財經理論與實踐，2019，40（2）：27-35.

[23]吳國鼎，張會麗.多元化經營是否降低了企業的財務風險？——來自中國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J].中央財經大學學報，2015（8）：94-101.

[24]SINGHAL R，ZHU Y，FINANCE J O B，et al.Bankruptcy risk，costs and corporate diversification[J].Journal of banking & finance，2013，37（5）.

[25]CUSUMANO M A，KAHL S J，SUAREZ F F.Services，industry evolution，and the competitive strategies of product firms[J].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2015，36（4）：559-5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