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斯集

鄉村速寫

早晨

埋葬死者的人們

扛著锨回來了

許多人家的煙囪里

做早飯的炊煙

才剛剛升起

遙遠的旅行

三月的雨林

攀藤爬上樹木腳踝

霧氣深入草棵的咽喉

露水從腿部聚集

在腰部凝結

一場雨

直到大水涌上

你的胸膛

穿越峽谷而過的人

大森林

聽到他的呼吸

給蜘蛛的信

我住在高樓

如果你要探訪

而不知如何上來

可以問問墻外的爬藤

它們用了三年

終于爬上五樓的窗口

一只螞蟻攪動午后……

一只螞蟻

拖著另一只螞蟻的尸體

前行。吃力，緩慢，

走走停停……卻堅持不懈。

似乎它的堅持里蘊含著

一個生命強烈的激情

和巨大的悲痛

似乎它在以拖行

替代一場痛徹心扉的慟哭。

它沉默的行動在雷聲中

回響

夏雷前后

1

雷聲轟響

樹上的枝葉搖擺

蟬鳴和幾個人的說話聲

三三兩兩傳來

2

傍晚

貓頭鷹在人們

毫無察覺的昏暗中

落上枝頭

3

烏云在雷聲中

走遠

夜里唱戲自娛的人

掌起燈

4

白雨乘烏云而來

黑夜的火車

載著黎明

5

風雨止息

清晨靜靜到來

一小洼水

映出雙份的

白與藍

6

庭院里腳步聲

來回作響

無數腳印

清晰旋又消失

夜

1

天還沒黑

太陽花就合上了花苞

黃瓜和豆角

夜里又躥了一大截

它們擁有同樣的夜色

2

窗外蛐蛐的叫聲

此起彼伏

屋里睡著的孩子

鼾聲平靜

3

樹葉被夜色

涂成墨黑

一棵樹

在夜空中投出剪影

4

一只潛進屋里的促織

在漆黑中

叫了幾下

便默不作聲

5

夜晚村莊傳來的

犬吠聲

一陣接著一陣

叫人聽了

有些心亂

又好像很心安

山中速寫

1

清晨太陽翻過山頭

照臨一片林地

密密層層的樹木

靜立

仿佛沉浸在最后的夢境

尚未醒來

一只早起的白鷺

從河谷深處

伸展翅膀飛起

2

下山時

溪流一路喧響

它遠比我們

走得輕快

3

鉆出寸耳坎隧道

眼前亮起來

一陣風

從山上下來

溝底的樹

顫動不止

4

山腰里的一棵松樹

從山腳下

一棵松樹的頭頂

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