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秋拍：天價頻出難掩整體頹勢

劉龍

近日，隨著蘇富比、保利和嘉德在香港相繼收槌，2019年下半年第一個指標拍賣季落下帷幕。在過去幾個月里，香港藝術市場環境急劇變化，加上近期人民幣也正在劇烈震蕩，多重因素疊加，令人有足夠理由看衰本輪香港秋拍。

不過，對于關注這輪秋拍的人而言，最大的印象恐怕還是高價橫飛，而且高得不可思議。以往形容價格頂點的“億元級”在本季直接翻倍至“兩億級”，并且市場焦點較上一季出現了顯著變化：不僅常玉和奈良美智先后以1.98億和1.96億港元的新紀錄刷爆朋友圈，還有曹興誠舊藏“包袱瓶”以2.07億港元成交，勇奪今年最高價。

然而，在耀眼的天價背后，藝術市場真正做到免疫港島亂局，真實行情真如這些億元禮花一樣光彩奪目嗎？

恐怕未必。

從成交數據來看，首輪3家拍賣行在香港共取得47.12億港元的成交額，同比2018年秋拍整體下滑近9%。其中，香港蘇富比、保利香港和嘉德香港同比分別下滑了8%、12.9%和10%，各家依底蘊厚度不同，受損情況略有差異。

“港亂”最直觀的影響，體現在拍場中買家人數的銳減。往年會準時到香港參與競投的大陸、臺灣、東南亞以及日韓買家本季大大減少，部分場次甚至有一種工作人員多過現場買家的冷清錯覺。即使有電話委托、網絡競投等渠道，但更需要親自上手、觀看原作的古董和書畫板塊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尤其中低端價位拍品受損更為嚴重。

最能反映市場信心的高價拍品，受到的沖擊較小。3家拍行估價超千萬的主打拍品大都順利成交，其中5件過億，10件超5000萬，38件超2000萬港元，與2018年秋季行情基本持平，且大大超越預期。可見陰霾雖然仍在，但市場并不缺錢。

高價拍品的背后，除了藝術價值的集中顯現，金融屬性也是不可忽略的一環。對于想加速把財產轉移出香港的有錢人，除了“空間上的轉移”，也有一大部分資金也進行了“標的上的轉移”，即購買具有全球流通能力、保值性的高端藝術品。

因而在這個秋拍季，愈演愈烈的動亂與層出不窮的天價，在香港這塊小小的土地上折疊在一起，也變得不難理解。

現當代藝術：焦點輪換，保守情緒加劇

分板塊來看，過去幾個季度領漲香港藝術品市場的“現當代藝術”板塊，本季腳步放緩。3家拍賣行該板塊共計成交19.6億港元，同比2018秋季小幅下滑了4.8%，表現優于整體變化幅度，并占據了香港市場41.6%的份額，強勢地位依舊。

其中，香港蘇富比斬獲16.11億港元，仍是該板塊在香港的領跑者，但成交額同比減少了近2億港元，是3家中唯一下滑的。保利香港本季團隊大換血，由原《典藏Artouch》總編輯林亞偉任總監，初次亮相，便減量增質，上拍數量大幅減少30%，但成交額同比增長了65%，效果顯著。嘉德香港本季上拍數量為歷年最多，成交額同比增20%，同為歷年最高。兩家國內拍賣行都在“現當代藝術”這個新增長點上投入了更多資源。

過去兩個季度，香港蘇富比現當代藝術板塊持續在18.2億港元的高位運行，炮制了5.1億港元成交的趙無極和過億的KAWS，是引領市場潮流的風向標。本季蘇富比的策略沒有太多變化，總體成交額的下滑，主要因為現代藝術部分的成交不如往年。

以蘇富比現代藝術晚拍為例，過去3年的成交額分別是11億（2018秋）、8億（2019春）和6.1億（2019秋）。本季成交下滑的原因，一部分因為上拍數量減少，僅有30件；另一方面在于中堅價位斷層。

雖然本季蘇富比以1.98億港元拍出了常玉的《曲腿裸女》，刷新了藝術家拍賣紀錄，但5000萬-1億港元價位拍品的缺失，直接導致整體成交下滑，而在蘇富比過往幾個季度里，這一價格區間大多由趙無極拍品占據。換句話說，趙無極高價的缺位，才是本季蘇富比現代藝術成交額下滑的最大原因。

在2018秋和2019春兩個季度里，趙無極在蘇富比現代藝術晚拍分別占據了7億和4.4億成交額，均占整場成交的一半以上，這也是過去幾個拍賣季里，香港各大拍賣行的縮影。然而到了2019秋拍，蘇富比晚拍僅上拍4件趙無極作品，成交1.6億港元，占比大幅下降。無獨有偶，保利香港和嘉德香港也同步變化，兩家雖仍有趙無極作品上拍，但都不是重點。

經過連續3年極大力度的經營和挖掘，趙無極市場已達到價格高昂的成熟階段。隨著大多數精品在近幾年集中換手，具有上拍可能性，又未曾在市場中流通的趙無極精品已經少之又少。拍賣行征集難度加大，上拍數量減少，從而引發趙無極行情調整，幾乎是一種必然。但據目前的消息，11月底開始的香港佳士得秋拍，還將有重磅的趙無極作品上拍，其后市究竟如何，或許還需到時再作判斷。

相較于現代藝術市場幾位大師的名單輪換，本輪秋拍“當代藝術”的爭奪標的卻出奇地一致，奈良美智和劉野共同占據了3家拍賣行“當代藝術”成交前3名的大部分席位，而上一季的焦點人物KAWS本季卻相對平淡。這可以解讀為對當下熱點的共識，也可以認為是應對不確定環境的保守策略。

3家拍賣行在本輪秋拍中共上拍19件奈良美智作品，其中18件成交，總成交達3.6億港元。劉野則有7件作品上拍，全部成交，收獲1.1億港元。兩者均在蘇富比晚拍中刷新了個人拍賣紀錄。而在保利和嘉德的拍賣里，也都有2000萬港元以上的高價表現。他們的流行與時下大行其道的潮流藝術有或多或少的關聯：畫面可愛、易傳播、社交貨幣屬性強，讓不少年輕買家加入二者作品的競爭行列里。

此外，西方現當代藝術在香港的暢銷已成為常態。除了無處不在KAWS和Banksy作品之外，本季蘇富比晚拍還首次出現了西方藝術數量超過亞洲藝術的情況，斬獲2.17億港元成交，占晚拍總成交的40%。其中許多是首次在亞洲亮相，還有不少70后、80后年輕西方藝術家的拍品，顯示出亞洲買家與歐美收藏潮流的同步化。相比之下，亞洲年輕藝術家在本季秋拍中露面明顯減少，西方藝術正在全方位顯出后來居上之勢。

瓷雜古董： 強勢單品入市挽回信心

瓷雜、古董門類在本輪香港秋拍中非常活躍，如蘇富比的“包袱瓶”以及“利國偉”專拍、保利的“十面靈璧山居收藏”，均是拍前備受關注的專場，成交結果也十分熱絡。而在數字方面，本季3家拍賣行的古董板塊終于止住連續第4季度的下跌，收獲10.77億港元，較春拍上漲了14.3%，并與去年同期基本持平。

高價拍品的重新回歸，是古董市場回暖的最主要原因。其中，樂從堂主曹興誠珍藏的清乾隆料胎鳳舞牡丹包袱瓶在蘇富比以2.07億港元成交，是今年最貴的藝術品。

此外，蘇富比“中國藝術珍品”專場中，闊別拍場30余年的“船王”趙從衍舊藏明宣德青花海水云龍紋高足盌以7496.2萬港幣成交，位居古董板塊第二名。雖然外部環境充滿了不確定性，但足夠強勢的拍品入場，市場還是會予以熱情回應，這也是古董市場的堅實基底。

保利香港本季依然主打“十面靈璧山居收藏”，其中，由徐展堂先生和十面靈璧山居遞藏的乾隆青花釉里紅云龍紋天球瓶以5664萬港元成交，時隔15年升值5倍估價。專場中其他清三代御瓷也有優異表現，專場溢價十分之高，延續了“十面靈璧山居”專場一直以來的高素質。

值得一提的是，中國嘉德在本季大大增加了在古董板塊的投入，772件的上拍規模和1.69億港元的總成交額均為歷年最高。重要拍品方面，珍罕之至的隋至初唐時期的白釉蓮臺坐獅，時隔半世紀再現拍場的罕見隋白獅以2142.5萬港幣成交，超拍前低估價3倍多。

總的來看，古董板塊各門類成交無太多出乎意料之處，好拍品有好價格，并未出現拍前人們擔心的冷淡行情，市場參與者和觀望著都非常理性，后續或進入一段震蕩調整行情。

中國書畫：份額大跌，前路不明

中國書畫是本季傳統三大板塊中最令人意外的部分，僅成交6.96億港元，同比大跌26.27%。從傳統格局來講，香港并不是中國書畫的主力市場，市場占有率相對較少，加之本季各家書畫板塊均沒有5000萬以上的高價拍品出現，直接造成了成交額的大幅下滑。

以往，國內拍賣行在中國書畫板塊上相比蘇富比、佳士得占據一定優勢，不過由于今年國內市場的壓力較大，因此兩家拍行在香港的投入并不多，最多只拿一兩件精品鎮場，或是把海外征集的拍品放在香港，并沒有太多野心，同比均下跌了50%以上。

在高價表現上，嘉德香港仍保持了一定的水準。今年是張大千誕辰120周年，嘉德香港特意征集的記錄張大千和黃君璧情誼之作《白云堂圖》和《致黃君璧“才子英雄”行書聯》表現可圈可點，分別拍出了3715萬港元和889萬港元。

蘇富比原本也有一件估價較高的張大千《春山云瀑》上拍，但因黃君璧家屬拍前提出質疑而撤拍。不過好在吳冠中作品表現出色，其《日照群峰》以4876.5萬港幣成交，《雙燕》以3965.3萬港幣成交，均超估價4、5倍，撐起了蘇富比的近現代書畫。

此外，邦瀚斯也在本輪秋拍中推出了兩個中國書畫專場。其中，“費立哲神父珍藏中國書畫”拍出2915萬港元，成交率高達90%，專場最貴作品關山月《峽谷松風》以325萬港元成交，超估價4倍。

更考究眼光的古代書畫本輪表現乏善可陳。嘉德香港并未設立古畫專場，估價最高的古代書畫金農《山水人物冊》也遭遇流拍，而蘇富比古代書畫里的石濤、八大作品也僅僅是踩著低估價勉強成交。

總體而言，中國書畫拍賣主場仍在內地，香港春拍給出的信號并不明確，國內拍賣行為了本季春拍，也是厲兵秣馬，相信還將會引起一番波瀾。

2019年即將結束，面對大環境的陰晴不定，香港首輪秋拍給出信號有好有壞，而真正的大勢，仍要等北京秋拍，方能見分曉。

摘自雅昌藝術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