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種文化能夠成為私產

敬文東

古代漢語是一種味覺化的語言，它強調零距離的應物原則，這種語言能將一切其他的感覺味覺化，這是中國古代山水畫最為隱秘的根基所在。夏可君博士在其《平淡的哲學》一書中，很精辟地指出過，古代山水畫每每能變視覺為味覺和觸覺，總之，山水畫具有可觸、可感的質地。現代漢語是一種視覺性的語言，它強調看，強調遠距離的應物原則，以徐悲鴻為大頭領組建起來的中國繪畫體系，就以此為張本。晶晶曾就學于徐悲鴻氣質極為濃厚的中央美術學院，對此可能有更親切的體會。晶晶在《剩山》系列畫作之前的那些作品極富激情和視覺張力，就顯得有跡可循；那之前的作品雖然看似抽象，強調的卻依然是看的精確性。我有個觀察，不知道對不對，那就是晶晶與野哥琴瑟相與，于此之間，可能受到野哥的文化保守主義的影響，漸漸轉向傳統一脈。《剩山》系列畫作當是這個轉向的直接產物。從技術上說，水與油的組合在暗中向水與墨靠攏，起碼在呼應水與墨；或者，水與油在暗中激發，以至于激活了水與墨。吳冠中先生說水墨等于零。我理解他為什么要那樣說，但此中仍然有討論的余地。媒介傳達的內容固然會影響我們，但人與媒介的關系能更深地影響我們。晶晶通過水與油暗中與水與墨接頭，意味著與古老的漢語強調的味覺感、觸覺感接頭。正是這一點，讓《剩山》系列畫作既現代又傳統，既有意境，讓人感傷，又有抽象，令人沉思。

古代漢語自帶的倫理是誠，所謂誠者，天地之始終也。晶晶對水墨的間接靠近，實際上是在向誠致敬。誠是導致修行的行為，修行最終是獲取道和智慧。我想這樣看待《剩山》：它是在喪失道和智慧的年代，對智慧和道的重新追尋。《剩山》很好地揭示了一個秘密：偉大的中國傳統注定能夠作用于當下，《剩山》因此有可能開啟了繪事上的中國道路，但那也應該是世界道路，畢竟沒有一種文化能夠成為私產。

本文系關晶晶作品展覽研討會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