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BCC 語料庫的留學生兼語句習得研究

■郭燕妮/ 北京師范大學珠海分校文學院

兼語句是留學生語言習得過程中的一個難點，不僅是由于其類型比較豐富，有指令式、愛恨式、選定式、“有”字式等多種類型，還由于兼語句與把字句、被字句等句式很容易混淆，給留學生的習得造成了很大的困難。我們對BCC 語料庫中動態作文語料庫的所有兼語句偏誤語料進行了考察，發現留學生在使用兼語句時發生的偏誤主要表現在成分遺漏、成分羨余、句式混淆等幾個方面，下面就對這些偏誤情況逐一進行分析，并在此基礎上針對性地提出幾項糾正偏誤的對策，以期為漢語教師的兼語句教學和廣大留學生的兼語句習得提供一定的參考。

一、留學生習得兼語句產生的偏誤類型

（一）成分遺漏

1、 遺漏名詞性成分

兼語句的基本構式為“NP+VP+ NP+VP”，留學生在用兼語句進行寫作時往往會將第一個名詞性成分遺漏。例如：

（1）首先，請你許可介紹{CC紹介}自己{CJjy}。

（2）如果貴公司讓當導游的話我會很高興{CJjy}。

（3）另外一個尤其難忘{CQ 的}就是黃山的美景，它的景色簡直使難忘{CJjy}。

例（1）“許可”后遺漏了名詞性成分“我”，應該說“請您允許我介紹自己”；例（2）“讓” 后遺漏了“我”，應是“如果貴公司讓我當導游的話我會很高興”；例（3） “使” 后遺漏了名詞性成分，可以改為“它的景色簡直使人難忘”。

2、遺漏主要動詞

兼語句要有兩個動詞，我們分別稱作動詞和動詞，遺漏動詞的偏誤主要表現為遺漏動詞，例如：

（4）為{CQ 讓} 貴公司了解本人{CJjy} ， {CQ 特} 在下面簡單地寫{CQ下} 本人介紹。

（5）他雖然死了，但是他的眼睛可以{CQ 使} 另一個人看到事物{CJjy}。

（6）我有信心您的老年過得很愉快{CJjy}。

例（4）（6）缺少動詞“讓“，分別應是“為了讓貴公司了解本人”，“我有信心讓您的老年過得很愉快”。例（5）缺少動詞“使”， “可是他的眼睛可以使另一個人看到事物。”

也有遺漏動詞2 的用例，但相對而言，比例會少很多。例如：

（7）記得在我年輕{CJ-zxy 時} 我有一些很談得{CC 的} 來的朋友，但母親要我挑選其中一個男朋友{CJjy}。

例（7）本是一個選定式的兼語句，但缺少動詞，可以補充為“母親要我挑選其中一個當男朋友”。

3、遺漏動詞及其賓語

（8）我現在想來，父親對我{CQ的} 教育，成為現在的我{CJjy}。

（9）我在上小學的時候，父親幾乎每天給我幾塊錢在下課時買零食{CJjy}。

（10）這種觀點深深地{CC 的} 打動了我，也決定舍棄文學而改讀了經濟系{CJjy}。

例（8）應在“成為”前面加上“使我”；例（9）是一個雙賓句與兼語句雜糅在一起了，應改為“父親幾乎每天給我幾塊錢讓我在下課時買零食”；例（10）在“決定”前也應補上動賓短語“使/ 讓我”。

（二）成分羨余

（11）一家人一邊登山，一邊說說各自的生活狀況，使得讓我們家人相互深入地了解。{CJjy}

（12）長時間都處于這種環境下導致使人們對土地的關注更加密切。{CJjy}

（13）我不清楚有多少后悔的話［F話〕要對您說［F 說〕，使您在有［L〕生之時［F 時〕令您為我操心{CJjy}。

這三例表現為動詞或動詞短語的羨余。例（11）“使得”和“讓”語義重復，可去掉“讓”；例（12）“導致” 與“使” 語義重復，可去掉“導致”；例（13）中的“令您”也是多余的。

（三）動詞誤用

（14）都是推到別人再去打水{CJjy}，而且打{CQ 的} 水要多。

（15）這樣，就會引起大家的工作量更高一點{CJjy}，對整體經濟發展更快{CJjy}。

例（14）中的“推到”應換成“讓”，例（15）中的“引起”、“對” 也可換成“使”。學生沒有掌握兼語句的用法，會有意識地回避使用兼語句，而換用其它的動詞，這樣使句子顯得很別扭。

（四）句式混淆

1、 與把字句混淆

句式混淆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兼語句與把字句的混淆，該用兼語句的時候用了把字句。例如：

（16）如果我{CQ 的} 意見被認可的話，我們能把許多的人再生起{CJjy}。

（17）不想看到愛人的痛苦的模樣，想把她安樂{CQ 地} 死去{CJjy}。

（18）雖然用農藥、化肥把農產品的產量{CJ+zy 會} 極大地提高{CJjy}，可是這個辦法也許不是最好的辦法。

例（16）留學生的意思是讓病人起死回生，所以應將“把” 字換成“讓”。例（17）也是需要將“把” 換成“讓”。例（18）可將“把” 換成“使”，也可將“把”去掉，按照語料庫中標注的改法添加“會”字。

2、與被字句混淆

留學生使用兼語句時有時也會與被字句混淆，不過沒有與把字句混淆的頻率高。例如：

（19）我認為使用農藥和化肥的農產品被饑餓的人民吃飽{CJbei/CJjy} 。

例（19）中的“被” 字就應該換成“讓”，整個句子改為“我認為使用農藥和化肥的農產品能讓饑餓的人民吃飽”。

3、與“對/ 給……”句式混淆

這類偏誤表現為該用“對/ 給”的時候用了“使”，該用“使/ 讓/ 令”的時候又用了“給”。例如：

（20）醫生認為在家族的許可下，可以使他進行安樂死{CJjy}。

（21）“三個和尚沒水喝”，這雖然只是一個小故事，但是它里面的深刻意義，使現在生活的我們留下了深深的感動{CJjy}。

（22）雖然我還沒正式參加工作，但是我這二十二年的學習和生活也遇到了很多困難，其中最給我永生難忘的經歷是去中國留學{CJjy}。

例（20）用“使他進行安樂死” 不對，應為“對他進行安樂死”。例（21）整個句子也不通順，最后一截應為“給現在生活的我們留下了……”。例（22）“最給我永生難忘”應換成“最令我永生難忘”。

4、與使動句式混淆

（23）關于語言這方面的能力，我有足夠自信肯定能滿意貴方{CJjy}。

（24）我們也沒有失望她{CJjy} ，總是都聽她的。

（25）我們應該冷靜自己{CJjy}，用心地傾聽我們周邊有哪些自然之聲。

上面三例中的“滿意貴方”、“失望她”、“冷靜自己”類似于古漢語中的使動句式，現代漢語中不這樣使用，留學生直接將賓語放在這些詞語后面，回避使用兼語句式。正確用法分別應該是“使貴方滿意”、“讓她失望”、“讓自己冷靜”。

以上是BCC 動態作文語料庫中的留學生兼語句偏誤類型，為便于有針對性地分析偏誤原因，提出兼語句教學策略，我們將搜集到的317 例兼語句偏誤語料進行了分類統計，列表如表1：

表1 留學生習得兼語句產生的偏誤類型比例

從表1 不難看出，成分遺漏和句式混淆是留學生習得兼語句產生偏誤的主要類型，成分遺漏中又以遺漏主要動詞尤其是遺漏動詞1 最為突出，句式混淆偏誤類型里面與使動句式的混淆和把字句的混淆占較高比重。

二、留學生習得兼語句產生偏誤的原因

（一）漢語兼語句句式本身具有復雜性

一般來說，一個動詞性的主謂句只有一套主謂系統，如“媽媽昨天買了一筐蘋果”，“媽媽”是主語，“買”是謂核，“蘋果”是賓語。而漢語的兼語句要使用兩個動詞，很多情況下會有兩套主謂系統，例如，“我選小明當班長”，“我”“選”是一套主語和謂核，“小明” 和“當”又是一套主語和謂核。所以說漢語兼語句本身具有一定的復雜性，對留學生來說學習難度挺大，他們很難將兩套主謂系統融合在一起，因而就會出現遺漏動詞賓語、遺漏動詞，或者遺漏動賓短語的偏誤現象。

（二）動詞詞性詞義的復雜性

動詞往往是一個句子的核心，漢語兼語句還要使用兩個動詞，且動詞的詞性具有多樣性，這本身就給兼語句的習得造成了一定困難。 比如“把”“對”“給”都有動詞用法和介詞用法，介詞用法又是由動詞用法演變而來的，且兩種用法在現代漢語里面都還在使用。如果分不清“把”“對”“給”的詞性，將用作介詞的“把”“對”“給”誤當作動詞處理，就與兼語句很像了，這就不難理解為什么留學生在習得兼語句的過程中會與把字句、“對/ 給……” 等句式產生混淆了。

另外，在中英對譯過程中的非一一對應現象，也會給留學生習得兼語句造成了一定障礙，比如英語中的“ask”，在漢語中對應的意思可以是“讓”，可以是“要”，還可以是“叫”，還可以是“請“，等等，那以英語為母語的留學生在習得這類兼語句時很難區分這幾種意思之間的差別。

（三）母語負遷移的影響

在兼語句的習得過程中，留學生經常會受到母語的影響，習慣將母語中的類似句型和目的語中的句型簡單對等起來，這樣往往容易形成偏誤。比如，英語中的句子，“This computer is annoying me”，意思是“這電腦讓我生氣”，但有些母語是英語的留學生在習得漢語兼語句時，很容易翻譯成“這電腦生氣我”，這樣就造成了語料庫中很大一部分與古漢語使動句式相混淆的偏誤用例，比如“冷靜自己”、“失望她”、“前進自己的人生”、“進步自己” 等等錯誤用法。

三、留學生習得兼語句的有效策略

（一）樹立語塊意識，分語塊習得

漢語兼語句的構式是NP+VP+ NP+VP，在這一構式中其實蘊涵了兩個語塊，兩個謂核，兩套主謂系統。第一個語塊是NP實施動作VP，第二個語塊是NP實施動作VP，同時把握好NP既是VP的賓語，又是VP的主語。比如“我讓他買書”，就有兩個語塊，語塊1：我讓他；語塊2：他買書。語塊1與語塊2 由NP連接。按照這樣的語塊，可以類推構造很多兼語句。圖示如下：

圖1

語塊習得法比較直觀，能夠有效地避免遺漏成分，從而能規避兼語句的成分遺漏偏誤。

（二）加強句式的對比分析

針對易混淆的句型，可以采用對比分析法，比如兼語句與把字句、被字句、“對/ 給……”句式等句式容易混淆，可以列表進行對比分析。例如：

表2 句式對比分析表

（三）多題型強化練習

在掌握了兼語句句式要點的基礎上，要有針對性地進行句式的強化練習。

針對成分遺漏、成分羨余的偏誤情況，可以采用判斷改錯、完形填空等題型強化練習。比如判斷“我們也沒有失望他”、“這篇文章讓我耐人尋味”是否正確；“自然的聲音，會____ 人們的心靈變單純的”應填入什么詞。

針對動詞誤用、句式混淆的偏誤情況，可以采用改錯、選詞填空、句型變換等題型強化練習。比如：“我認為使用農藥和化肥的農產品被饑餓的人民吃飽”該怎么改；“都是____ 別人去打水” 填“推到”還是“讓”；“因為他的疏忽，這場比賽我們輸了”怎樣變換成兼語句；等等。

根據表1 可知偏誤率高的是成分遺漏和句式混淆類型，那么留學生要有意識地針對這兩種偏誤類型進行重點訓練。教師也要在這兩方面進行更多的引導，安排更多的訓練環節。教材編寫者也要有意識地設計相關的課后練習題供留學生使用。

注釋：

①此為BCC 語料庫中的動態作文語料庫標注符號，CC 表示錯詞，CJjy 表示錯誤的兼語句，CQ 表示缺詞，CJ-zxy表示中心語殘缺，CJ+zy 表示狀語多余，F 表示繁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