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夢來

【摘 要】生態語言學視角下旅游話語研究尚不多見。本文以生態語言學理論為指導,采用話語的生態分析模式對桂林漓江旅游景區官網上的節選語篇進行分析,目的是為了通過話語分析揭示語篇的生態價值取向,加強語篇的生態保護宣傳效果。研究發現,該語篇總體上是生態有益型語篇但同時含有生態取向模糊及有害信息,需引起景區和游客等多方注意。本研究嘗試以生態新視角研究旅游話語,既拓展生態語言學作為適用語言學的應用范圍,豐富旅游話語研究成果,又通過語言研究呼吁各方在旅游活動中的樹立環保意識,引導人們的環保行為。
【關鍵詞】生態語言學;旅游話語分析;生態價值取向
中圖分類號: H0-05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2095-2457(2019)29-0070-002
DOI:10.19694/j.cnki.issn2095-2457.2019.29.031
0 引言
旅游話語是特殊話語中的一種,由旅游行業各機構和專業人士在各種旅游環境中使用,自帶一套高頻率和特殊性的詞匯( Francesconi,2007,轉自趙德芳,2019),用以討論與旅游相關的話題,傳遞旅游信息,達到與旅游相關的各種交際目的(趙德芳,2019)。
當前,國內外旅游話語研究仍存在以下兩方面不足。第一,研究視角創新不足。當前國內外旅游話語研究視角多集中于傳統的社會語言學、功能語言學及以此為基礎的各類話語分析模式。這些視角的共同特點是把旅游實踐放在人類社會中進行研究,關注旅游與人類自身或人類社會的關系,充分展現出人類對旅游實踐的能動性作用和主宰地位,卻較少涉及旅游活動與生態環境的關系在旅游話語中的表征。第二,研究目的較為單一。盡管語料類型多樣,但研究目的較為一致,即通過旅游話語研究揭示人類意識形態及提出話語對旅游現實構建的提升策略,以實現一定的經濟和社會目的。這一目的具有積極的經濟意義,但忽視了自然旅游資源的自然屬性及旅游實踐對生態環境的潛在破壞性,長此以往將不利于旅游目的地生態的可持續發展。
本文將以生態語言學為視角,選取旅游話語進行生態分析,識別話語背后的生態價值取向,以拓展生態語言學的適用范圍,豐富旅游話語研究成果,并喚醒并提高人們的生態意識,積極引導和培養人們正確對待自然的態度與方式。
1 理論框架
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的沖突進一步加劇,生態語言學獲得進一步發展。該研究關注語言與生態的關系,有兩大傳統的研究范式,分別為關注語言和語言環境間關系的“豪根模式”和強調語言對生態環境影響的“韓禮德模式”(何偉,張瑞杰,2017)。二者互不沖突,為學者研究語言與生態問題提供不同視角和側重點。本文將采用生態語言學研究中的“韓禮德模式”進行話語的生態分析。
話語的生態分析遵從生態語言學中的韓禮德模式,是在特定的生態理念和原則指導下,采用生態的視角對所有類型話語進行生態分析(黃國文,2017),目的在于揭示“我們的意指方式如何左右我們對環境的影響”(黃國文、趙蕊華,2017)。Stibbe(2015)把話語分成了三種類型: “有益性話語”(beneficial discourse),即鼓勵生態保護的話語、“破壞性話語”(destructive discourse),即對生態和環境帶來破壞的話語和 “中性話語”(ambivalent discourse),即處于破壞話語和有益話語之間的模棱兩可的中性話語。三類話語表明話語對生態環境的三種作用,為我們識別語篇的生態取向提供理論依據。
本研究選取桂林漓江風景名勝區旅游官網上漓江景區介紹為語料,以何偉和張瑞杰(2017)的微觀生態話語分析模式為理論框架,在“天人合一”生態哲學觀的指導下,對文本及物性和語篇進行分析,并根據分析結果判斷語篇生態價值取向。
2 分析
2.1 及物性分析
及物性是經驗功能中最重要的語義系統之一。何偉和張瑞杰(2017)意識到現存生態問題的重要原因之一為人類場所(place)意識的缺失,因此基于生態語言學視角將及物性系統中的施事參與者進一步劃分為“個體施事”、“群體施事”、“物理性場所施事”、“社會性場所施事”和“人外生命體施事”等五類施事并分別進行了定義;同時,他們還對及物系統中小句的過程意義進行生態延展。
“漓江”語篇共有7個自然段,1048字數,1073字符數(不計空格),共出現30次動作過程,17次關系過程,六次心理過程,兩次行為過程及一次存在過程。
出現頻次最高的是動作過程。在所有動作過程的小句中,“漓江”視作物理性場所施事共出現8次。這種物理性場所施事+動作過程的組合反應出語篇的生態價值取向。例如:
“千峰環野立,一水抱城流”,這是南宋詩人劉克莊在《簪帶亭》一詩中描述桂林自然風光的千古佳句……
“一水抱城流”是物理性場所施事(漓江)+動作過程(抱)的組合,通過動詞“抱”,我們反推出施事被賦予以主觀能動性。該小句從漓江的視角描述江水環城而過的可愛姿態,體現出詩人對漓江的喜愛之情和將自然界與人平等對待的生態哲學觀,具有積極的生態取向。語篇中與此類似的動作過程還有“選擇”、“沖刷”、“浸潤”、“完成”、“廣布”、“帶著”和“孕育”等。
從施事類型來看,本語篇還在文中構建了一個和諧的生態場所。例如:
蒼綠的竹筏、撲動著羽翅的鸕鶿、悠然的垂釣者和結實的打魚人,河流經過的地方,一切都變得靈動鮮活。
此小句是一個動作過程,說話人將“變得”的施事主體,“一切”的具體內容前置,突出并強調漓江給流域人民的生活和生態帶來的積極變化。值得注意的是,在四個并列施事中,社會性場所施事“竹筏”、人外生命體“鸕鶿”、個人參與者“垂釣者”和“打魚人”交替出現,地位平等,互相交融,形成了一個和睦共存的生態場所,體現了和諧共生的生態意義。
除動作過程外,本語篇還多次使用關系過程,結合小句中的評價詞匯,從不同角度描述漓江之美,展示大美漓江在國內外受到的廣泛肯定。例如:
泛漓江流域文化研究所所長梁福根教授說:“漓江的美,已然超越地域跨越種族,成為中國乃至世界人民珍貴的文化遺產。”
在這個小句復合體中,“跨越”、“超越”與“成為”是三個表歸屬類關系過程的動詞,其中,第一個小句還包括評價性情態副詞“已然”。綜合情態副詞與關系過程來判斷,第一個小句以積極的口吻界定了“漓江的美”的影響(或接受)范圍;第二個小句則將漓江定性為“珍貴的文化遺產”,用事實證明了漓江的文化價值。兩個小句共同構建出漓江的美廣受認可的現實,并對此表示肯定。
類似地,語篇中的心理及行為過程配合小句中的評價成分均勾勒出人類對漓江的親近及喜愛之情。例如:
……“我將毫無保留地說,沒有一個比得上桂林美麗” ……
此句出自美國前總統喬治?布什(老布什),他在游覽漓江時曾如此感慨。前半部分中,“說”本是行為過程動詞,前綴“毫無保留”這一高值情態副詞,表現說話人十分堅定的語氣;后半部分中,“比得上”表關聯類關系過程,將桂林的美與其他城市相比。此處連用兩個高情態值詞,充分體現出說話人對漓江的高度評價及真心實意的贊美。
綜上所述,該語篇及物性系統中的施事類型和過程類型均傳達出積極的生態意義,是有益型話語。
2.2 語篇分析
語篇功能關注說話人建構信息的過程(Thompson, 2000),主要通過主位結構、信息結構和銜接等三種方式得到體現(胡壯麟等,2005)。何偉和張瑞杰(2017)也對主位結構和信息結構作了生態語言學視角下的解釋。他們指出,在構建話語時,生態保護型信息作為新信息呈現會獲得更多正面關注和討論,生態破壞型信息作為新信息則會導致負面生態意識的宣傳。
信息單位的構成形式是:(已知信息)+新信息。新信息可以出現在主位或述位之上,而已知信息可以取舍。經統計,本語篇新信息共37處,其中評價類新信息16處,描述類新信息15次,述評結合類新信息6處。具體內容如表1所示:
表1 “漓江”語篇中新信息本質及其情感屬性
由表1可知,新信息中,2處是模糊情感,1處是消極情感。此例中,雖然漓江受到認可并“成為中國唯一入選的美麗河流”,但該小句強調認可的主體是“世界各國媒體、專家以及旅游者”,體現漓江的美是人類意識形態下的美,強化人類在人與自然關系中的主導地位,弱化漓江之美的自然屬性。盡管如此,我們還不能否定其積極的生態情感,斷定為消極情感。Naess(1996)提出生態哲學觀是生態和諧的哲學觀,是人們對待事物的準則,規定,假定,價值優先和假設。人們由于對待“事實”的態度不同,價值優先不同,生態哲學觀也不同。本小句中。面對媒體、專家和旅游者對漓江評判的結果,不同生態哲學觀的人看法不同。持人類中心生態哲學觀的人或許將評判結果看作旅游風向標和加強人類在漓江旅游活動的信號;持生態中心哲學觀的人或許意識評價結果帶來更多游客,從而對漓江生態環境產生更大負擔。由于讀者生態哲學觀不一,從大眾接受效果的角度來看,此小句體現模糊生態情感。
相比起例3的模糊情感,例4情感傾向較為明確,屬消極的生態情感。通過新信息的呈現,讀者意識到測評的5個分項分別為“風景”、“野生動植物”、“文化底蘊”、“冒險度”及“娛樂活動”,其中后三項與人類中心活動顯性相關,第一項因風景鑒賞離不開人類審美,所以與人類中心活動呈隱性相關。該小句揭示了人類對河流景區的評判標準幾乎完全以人類意志為轉移,很大程度上忽視景區與該地生態環境的和諧共處及人類景區活動對生態環境的潛在影響,不利于景區生態環境保護。基于以上分析,此處為消極生態情感。
3 結論
自然旅游是與生態環境息息相關的人類活動,在旅游過程中加強環保觀念有利于人與自然和諧相處,自然環境可持續發展。本文采取案例分析法,運用話語的生態分析模式對旅游語篇進行分析,解讀語篇背后的生態價值取向。研究發現,該語篇基本呈現積極的生態取向,是生態有益型語篇,但同時存在生態價值取向模糊型和破壞型信息,需加以改進。未來研究可結合語料庫工具進一步分析不同生態價值取向語篇的特點,宣傳效果,接受情況及模糊和破壞型語篇的改進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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