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國際離岸創新創業示范區：開曼群島經驗與啟示

余忠彪

關鍵詞：離岸創新創業;開曼群島;自由貿易試驗區（港）;營商環境

2018年4月13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海南建省辦經濟特區30周年大會上發表的重要講話中（以下簡稱4·13講話），將海南定位為國際離岸創新創業示范區，相較于之前的離岸創新創業基地，更加突出了海南的示范性，這意味著海南不僅要沿襲離岸創業先行者的有益經驗，更要在創新驅動發展方面邁出更大的步伐，以有效吸引集聚國際優質創新創業資源和要素。離岸創新創業通常可以界定為非本國機構、海外自然人和法人在某個國家特設的離岸管轄區域內所進行的創新創業活動，這些創新創業活動不受這個國家法律和稅制管制或者可以突破這個國家現有法律和稅制限制。“區內注冊，海內外經營”的離岸模式也是對離岸創新創業的簡明界定。目前，離岸創新創業在國內尚屬于新生事物，相關研究比較匱乏。海南作為離岸創新創業的后來者，認真學習借鑒國際離岸創新創業先行者的先進經驗是示范區建設的必由之路。

一、開曼群島吸引離岸公司注冊的主要經驗

開曼群島是英國的海外屬地，位于西加勒比海，由大、小開曼和開曼布拉克3個島嶼組成，面積264平方公里，人口6萬左右。開曼群島是世界著名的離岸金融中心，金融和旅游是其主要經濟來源。在1978年，開曼群島便獲得“永遠豁免繳稅義務”的皇家法令，因此開曼群島完全沒有直接稅收。島內只有進口稅、工商登記稅、旅游者稅等幾個簡單的稅種，幾十年來沒有開征過個人所得稅、公司所得稅、資本利得稅、不動產稅。在這里注冊的公司，盈利部分完全不用按比例交稅，因而，開曼群島就有了“避稅天堂”的雅稱。

開曼群島是馳名國際的離岸公司主要注冊地，深受中國企業歡迎。據不完全統計，國內知名的互聯網公司和一些行業龍頭企業，如百度、阿里巴巴、京東、安踏、碧桂園和前程無憂等，均在開曼群島注冊公司或子公司。國際知名公司，如蘋果、英特爾和可口可樂等，也均在開曼注冊有子公司。開曼群島注冊的離岸公司不在注冊地進行實質性公司業務，不用納稅，只需繳納少量的年度管理費。據報道，每年約有4000余家公司前往開曼注冊并獲準成立，全世界有700余家銀行在開曼設有分支機構。

（一）開曼群島注冊離岸公司的主要優勢

第一，注冊成本不高，沒有直接稅。在開曼群島，年滿18周歲的成人，即可注冊公司，無國籍限制。最低注冊資本為5萬美金，不需要驗資。注冊離岸公司只需要不少于一位股東，一位董事即可，且股東和董事可以是同一人，股東資料會被嚴格保密。離岸公司名號和經營范圍沒有嚴格限制，離岸經營所得不需在注冊地申報或繳納任何稅項。離岸公司成立后，僅須在每年1月向公司注冊處提交一份周年申報表，同時繳納指定金額的年審或管理費用即可。若離岸公司逾期繳納年審費用，將面臨一定額度的處罰。

第二，沒有外匯管制，便于開展資本運作與國際業務。外匯管制對于從事跨國經營的公司意味著通貨不能自由兌換，資金轉移受到一定的限制甚至完全被封鎖，影響其正常的跨國生產和交易活動。因此開曼無外匯限制及稅收中立的法規，讓企業在國際交易中的資金流動更為靈活，十分適合那些外向型或是計劃國際并購的企業在此注冊。

第三，上市審批相對寬松。開曼公司的上市審批流程相對較為寬松，可以申請直接在美國、新加坡和香港地區股市掛牌交易。如果企業需引入外資或海外上市，可通過在開曼群島注冊離岸公司，對境內公司進行100%股權收購，然后將開曼公司提交香港或是美國上市來完成境內公司的海外融資。這種上市方式的成本較低、程序透明、花費時間較短，并且可以避開國內復雜的審批程序，對中國互聯網、教育以及傳媒等有引進外資限制的公司吸引力極大。

第四，離岸經營配套服務專業、完善。開曼群島遍布銀行、律師事務所、會計師事務所、信托和保險機構，可以為離岸企業經營提供一站式專業、優質的配套服務。對于不熟悉開曼群島政策環境的自然人和法人注冊離岸公司，有專門的代理機構可以提供工商登記、股東董事信息采集、企業年審等全流程服務。作為全球著名的離岸金融中心，離岸公司注冊離岸賬戶變得較為方便，離岸賬戶不受外匯管制，便于跨國跨區域資金往來。世界知名律所、會計師事務所都在開曼群島設有專門辦事機構，可以幫助企業制定離岸公司政策，實現控股優化和風險管控。當然，如果公司遭遇法律或股權糾紛，律所也會提供專業高效的法律服務，便于離岸公司維護自身合法權益。

（二）開曼群島≠避稅天堂

人們習慣于將開曼群島與避稅天堂畫上等號，認為在開曼群島注冊公司的首要目的是為了避稅，實則不然。企業選擇離岸司法管轄區注冊公司，主要出于資產保障、財富規劃、跨境交易或直接投資、股權持有及轉讓等目的，避稅目的只是排在最后幾項。國內企業選擇開曼群島注冊通常有境外上市、合理避稅、規避貿易壁壘和轉移資產等目的。綜合而言，國內知名企業在開曼群島注冊離岸公司的首要目的是海外上市融資，其次是規避外匯管制。在相關國際準則日趨完善，防范和懲治偷稅、漏稅法律法規日趨健全的背景下，離岸公司合理避稅的空間已經越來越小。

第一，CRS框架下的信息交換機制。《通用報告準則》 （Common Reporting Standard，CRS）是由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主導并推動實施的一個多邊、批量和自動交換國家間金融涉稅信息的平臺。我國于2017年加入CRS框架，并在2018年9月與除美國之外的全球100多個參與國進行了第一次信息交換。在CRS框架下，各參與國主管當局將其轄區內的金融機構非居民納稅人金融賬戶的收入和賬戶余額等信息，定期、批量和系統地提供給居民國。一方面，可以幫助主管當局及時發現不合規的案件，查找納稅人逃避稅在賬戶和資金方面的證據;另一方面，可以對納稅人產生威懾作用，從而促使其自愿遵守相關國家稅收法律、合理分配全球利潤和公平負擔相關各國稅收比例。

第二，開曼群島實施《經濟實質法》。為了響應OECD以及歐盟對于構建國際稅收新秩序的要求，開曼群島《國際稅務合作（經濟實質）法》于2019年1月1日生效。《經濟實質法》要求在開曼群島開展“相關業務”的“相關實體”必須要滿足與其從事的業務相關的“經濟實質測試”，通俗來說，即在開曼群島注冊的公司包括離岸公司必須在開曼群島進行了實質性相關業務，如若不然，將面臨罰款處罰，直至公司被注銷。該法案將開曼群島本土公司、其他稅收管轄區的納稅居民等3類實體排除在相關實體之外，不需要接受經濟實質測試。此舉意在表明，如果離岸公司在經營所在國履行了納稅義務，將免于測試。同時，對于互聯網龍頭企業最為常見的“控股公司業務”，經濟實質測試要求低于其他業務，僅要求其符合開曼群島《公司法（2018年修訂）》的所有申報要求，并且有足夠的人力資源和島上注冊場所以滿足持有和管理股份的需要。當然，開曼群島的面積和人口不可能滿足所有離岸公司達到經濟實質要求，這意味著有大量的離岸公司將面臨被注銷，以致被迫遷出注冊地，亦或是依法成為其他納稅管轄區納稅居民。由此可見，在開曼群島注冊空殼公司用于避稅的歷史將一去不復返。

二、開曼群島對海南建設國際離岸創新創業示范區的啟示

離岸注冊不是嚴格意義的離岸創新創業，但他們有明顯的共通之處，即需要完善的制度設計和優良的營商環境來吸引海外優質的創新創業資源落戶，繼而帶動地方經濟快速健康發展。開曼群島吸引離岸公司注冊的經驗對海南建設離岸創新創業示范區有諸多有益啟發。

（一）構建便捷高效的上市融資通道

對上市融資企業進行嚴格審查是對資本市場和廣大投資者負責的表現，本身無可指責。但是，如果企業上市的條件苛刻到將絕大多數期望上市融資的企業攔截在門檻之外，上市的流程繁瑣到上市本身耗費企業過多的時間和精力以至于影響正常經營，籌備上市的經濟成本高到近乎需要用億來衡量，如此的上市總成本是否有違上市制度設計的初衷。隨著自貿港區建設的推進，必然會有大量的海外優質創新創業資源集聚海南，面對上市融資的正當訴求，海南省委政府要利用好中央賦予海南“更大改革自主權”，在上市條件、流程及審批等方面制定符合自貿港定位的制度規范，構建更加便捷高效的上市融資渠道。

（二）放寬外匯管制

基于外匯對經濟穩定和國家安全的重要作用，大部分發展中國家都選擇對外匯進行不同程度的管制。外匯管制在維護國際收支平衡的同時，也限制了市場機制配置資源的有效性，一定程度上影響國際貿易的快速發展和進一步擴大對外開放的進程。對于有進出口和海外投資訴求的企業，外匯管制直接影響資金的自由流通，縱使外匯進出申請獲得有關部門批準，也嚴重影響了企業的經營效率和競爭優勢。自由貿易港是當前對外開放的最高形態，倘若在外匯流通方面受到過多限制，將嚴重影響海南自貿區（港）的吸引力和競爭力。當前，全面放開外匯管制的條件尚不成熟，但有選擇性的在部分對外開放程度較高的地區進行開放，同時加強事中事后監管，風險可控，這考驗執政當局的勇氣和能力。

（三）出臺更大力度的減稅降費措施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國務院不斷出臺多樣化的減稅降費措施，有力提升了企業的獲得感和滿意度。然而，中國企業整體稅負負擔偏高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當前，各地自由貿易試驗區均提出了一定的稅收優惠政策，但整體幅度依然非常有限。作為離岸創新創業示范區，突破現有稅制限制是應有之義，加上自貿港建設的重大利好，海南有條件、有理由出臺更大優惠力度的減稅降費措施，以大幅度提升海南對海外優質創新創業資源的吸引力。

（四）營造國際一流的營商環境

根據世界銀行《2019營商環境報告》，我國營商環境排名第46位，比上年度提升了32位，足見我國營商環境改革取得了極為顯著的成效。然而，與北京、上海、杭州等發達地區相比，海南營商環境差距明顯。海南發改委公布海南營商環境建設大數據分析報告顯示，海南法治化建設整體滯后，專業服務業國際化水平偏低，創業氛圍相對淡薄，就業、教育、醫療、生態、人文等與人才吸引相關的環境亟需提升。習近平總書記《4·13講話》提出，海南全島建設自由貿易區（港），要以制度創新為核心，賦予更大改革自主權，支持海南大膽試、大膽闖、自主改，加快形成法治化、國際化、便利化的營商環境和公平開放統一高效的市場環境。《海南省優化營商環境行動計劃（2019-2020年）》已經于2019年7月公布實施。這份計劃包含正視差距的勇氣，釋放趕超先進的決心。學習國際先進經驗只是創建國際離岸創新創業示范區的基礎，它指明了存在的差距和努力方向。要實現國際離岸創新創業示范區應有的示范效應，還需要在產業、制度和環境方面作出更大、更具實效的突破。

參考文獻：

[1]李平，陳曉彤.我國海外人才引進使用方式創新研究[J].山東社會科學，2018（6）：139-144.

[2]車新業.開曼群島旅游投資指南[M].北京：中國地圖出版社.2017：2，13.

[3]周艾琳.四大離岸中心PK：中國互聯網企業最愛開曼群島[N].第一財經日報，2015-11-16（A14）.

[4]陳霖.為何大批中國企業在開曼群島注冊[J].國際商務財會，2015（4）：5-6.

[5]湯鳳林.CRS框架下跨國企業的涉稅風險及應對策略[J].國際稅收，2018（5）：55-57.

[6]陳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稅收情報交換制度芻議[J].稅務研究，2016（7）：94-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