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訴諸”在《系辭》中的應用研究

張曉梅

摘 要：本文以中國古代典籍《系辭》為語料，首先分析“人品訴諸”三要素在《系辭》中的應用，并提煉總結出符合《系辭》的三要素的延伸內涵，進而討論“人品訴諸”三要素在《系辭》中的主要作用。

關鍵詞：人品訴諸;《系辭》;明智;美德;善意

1.研究綜述

1.1《系辭》的研究綜述

《系辭》作為先秦儒家認識論和方法論的集大成者，其思想具有重要的價值，能夠應用到當今社會的方方面面，所以，眾多學者從不同角度來研究《系辭》，以期《系辭》中的思想能夠古為今用，指導當代人的生活。迄今為止，對《系辭》的研究，小到關于個人形象的塑造，大到其思想在美學、生態管理等領域的應用。

蔣開天（2014）通過對《系辭》中八卦起源、觀象制器、陰陽等概念與圣人之道、居安思危等問題的研究，得出《系辭》強調經驗的作用。劉震（2016）探討了《系辭》中的圣人形象，得出圣人需要具備的三個條件：高尚的品德，淵博的學識以及崇高的社會地位。在美學領域，劉家寶（2015）探討《系辭》對中國藝術基本精神“和”的影響;涉及生態治理的研究（羅美云，張紅梅，2015;余謀昌，2015;祁海文，朱軍利，2013），強調以“仁”“德”的治理手段達到“和”的治理境界。

上述研究主要討論《系辭》中所體現的重要思想，以及這些思想在當今社會的方方面面所起到的作用。雖然說這些研究并未專門討論《系辭》中具體的言語，但是研究中提及的某些要素（如：經驗，品德，學識，仁等）與“人品訴諸”三要素延伸的內涵吻合，并且至今還沒有研究去探討“人品訴諸”在《系辭》言語中的應用。

1.2 “人品訴諸”的研究綜述

1.2.1 國外研究

國外有眾多關于“人品訴諸”的理論研究，例如：“Sourcebook on Rhetoric”（2001）總結了學界研究“人品訴諸”的四個主要話題：（1）對“人品訴諸”和“人格”的本質的重新思考;（2）對“人格”與“情景”二者關系的探討;（3）對“人品訴諸”在說服過程中的作用的進一步理解;（4）對“人品訴諸”的倫理維度的重建。

除了對“人品訴諸”的理論研究，還有對其在不同領域的應用研究，如：Terence（2005）就從哲學角度研究“人品訴諸”在教育中功能。

1.2.2國內研究

國內關于“人品訴諸”的理論研究并不多，例如：袁影，王妞（2014）豐富拓展了亞里士多德“人品訴諸”三要素的成分。這也是本篇論文的主要參考文獻之一。反之，國內研究更傾向于對“人品訴諸”的應用研究，且研究涉及眾多領域，如演講、廣告以及論文寫作等。

通過對國內外研究的文獻回顧，我們可以發現，亞里士多德“人品訴諸”三要素的延伸內涵還有具大的研究空間，對其進一步的擴充，能使其更具靈活性。

2.研究目標

本文有兩個研究目標，其一是通過對《系辭》中語料的分析，提煉出亞里士多德“人品訴諸”三要素在《系辭》中的具體所指，即對三要素內涵進行延伸。再者，通過與西方的說服做對比，總結“人品訴諸”在《系辭》中的主要作用。

3.理論框架

亞里士多德在《修辭學》中對“人品訴諸”這一概念做出了經典的闡釋，他認為“人品訴諸”包含三個基本要素，即明智（good sense）、美德（good moral character）和善意（good will）。這一經典闡釋沿用至今，為眾多學者所接受和采用。但是，亞里士多德并未明確規定三要素的具體所指，因此，三要素分別指代哪些內容，值得更進一步的探討和研究。本文將以亞里士多德所提出的“人品訴諸”三要素為基本的理論框架，基于先前學者對三要素延伸內容的研究，分析三要素在《系辭》中的應用，歸納總結三要素在《系辭》中具體指代哪些內容，從而形成一個符合《系辭》的“人品訴諸”三要素的理論框架。

4.“人品訴諸”三要素在《系辭》中的應用

明智

“明智”側重于一個人通過經歷或者學習所得的一些品質。在《系辭》典型的語料中，與“明智”有關的頗多。

擬之而后言，議之而后動，擬議以成其變化。

例1描述的是作《易》者是如何來作《易》的，作者是先比擬物象然后再言說道理，先審議物情然后揭示其中的變動，通過比擬和審議兩個過程來形成《易》的變化哲學。這里強調了謹慎的重要性，在說明道理或者揭示變動之前要先仔細觀察事物，得出事實依據之后再表達觀點，不能盲目亂說。

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

在這里，將言論和行為比作是君子“門戶”開關的機要，而“門戶”機要的開啟，又與君子的榮辱密切相關，言論和行為，是君子用來鼓動天地萬物的，所以君子一定要謹言慎行。

例3.“不出戶庭，無咎。“子曰：”亂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不出戶庭”的表層含義是呆在家里，不能外出，實則是在表達不能將機密拿到外面到處宣揚。這里強調的是要慎受機密，不能慎受機密就會將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甚至傷害到其他人，這也就是我們經常提到的“禍從口出”，所以說話要謹慎。

例4.子曰：君子安其身而后動，易其心而后語，定其交而后求。

君子先安定其自身然后有所行動，先平和其內心然后發表言論，先確定其交往然后求益于人。這里依然強調說話做事要謹慎，在做好十足的準備之后再采取行動或表達觀點。

以上四個例子都體現了“謹慎”的重要性，Aristotle（1954，2007）（轉引自王妞&袁影，2014）就將“明智”解釋為“智慧”和“謹慎”。 而“謹慎”在《系辭》中就有著十分重要的體現，《系辭》強調要謹言，謹言又有兩方面的含義，一是說話前要慎重考慮，在做好充分的準備之后再表達觀點，使自己的觀點有理有據;二是要慎守機密，注意說話的場合，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說。

例5.其稱名也小，其取類也大，其旨遠，其辭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隱。

這里描述了卦名和辭文的特點。雖然卦名所含的意義很小，但是它們的取類卻很龐大，其意旨深遠，其修辭頗飾文采，其語言曲折但切中事理，所用典故明白顯露而哲理深奧。

在例5中我們可以提取出的要素是“技巧”。至今，未曾有學者將“技巧”納入“明智”的范疇下，而例5卻恰恰體現了這一點，行文要善用各種技巧，才能使文章有文采有深意。所以在本文中，我們也選擇將“技巧”作為“明智”的一個延伸內涵。

美德

“美德”強調一個人的道德修養，包括內在品質和外在形象氣質等。

例6. “勞謙君子有終吉。”子曰：“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語以其功下人者也。德言盛，禮言恭，謙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

君子要勤勞并且謙虛，不能因為自己有所成就就傲慢待人，待人要謙虛，要注重禮節，這樣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這里可以提取出的要素是“莊重”和“謙虛”。Aristotle（轉引自王妞&袁影，2014）和王妞&袁影（2014）都將“莊重”納入“美德”范疇之下。而未曾有學者將“美德”解釋為“謙虛”，不過例6確實體現了這一點，所以本文也將“謙虛”納入“美德”的范疇之下。

例7. 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

君子在與上級交往的時候不能諂媚，與下級交往的時候不能傲慢。總之，在與人交往的過程中，心中要有一個天平，不能偏向于哪一邊，要平等對待天平的兩側。這里體現了“自制”和“謙虛”兩個要素，也未曾有學者將“自制”解讀成“美德”的內涵。

善意

“善意”主要體現在一個人對待其他人的態度上。做事考慮別人的感受，能夠為他人著想，這就是一個人的“善意”。

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

君子平居家中，發出美善的言論，遠在千里之外的人也將聞風回應，更何況是近處的人呢？平居家中，要是發出不善的言論，遠在千里之外的人也將違逆背離，何況近處的人呢。 這里強調了“友好”的重要性，即使呆在自己的家里，說話也要說友好的話，口出惡言是無法得到大家的認同的。

同心之言，其臭如蘭。

例9將心意相通的言語比作像蘭草一樣芬芳的氣味，指在互相理解的基礎上說出的話會令人愉悅，這里體現了“理解”的重要性。McCroskey & Teven（1999）（轉引自王妞&袁影，2014）就將“理解”解讀為“善意”的內涵之一。

通過分析以上語料，我們可以提取出符合《系辭》的“人品訴諸”三要素的延伸內涵。“明智”包括“謹慎”、“技巧”;“美德”包括“莊重”、“謙虛”;“善意”包括“友好”、“理解”。如下圖所示：

“人品訴諸”三要素內涵在《系辭》中的體現

5.人品訴諸三要素的作用分析

阿拉貝拉·里昂，鞠玉梅（2018）以《論語》為語料分析得出如下結論：西方的說服和儒家的諫言，二者的最終目的是不同的，西方的說服強調通過一系列的言語技巧以使對方能夠認可自己的觀點，即以說服對方為最終目的。然而，儒家的諫言說卻不是以說服對方為最終目的，其所倡導的是基于維護人際和諧關系這一出發點，諫言他人，從而引起一種可能的變化。這一觀點也在《系辭》中得到了證實。如：例1到例4這四個例子都是強調說話要謹慎，而之所以說話要謹慎，就是為了避免與他人不必要的沖突。例6和例7強調君子為人要謙虛，重禮節，這也是為了維持人際關系的和諧。自古以來，中國就崇尚和諧，以和為貴，這一點也很好的體現在了中國的典籍中。所以，“人品訴諸”在《系辭》中的作用并不是說服別人以接受自己的觀點，而是為了營造良好的交往氛圍，從而潛移默化地對他人產生影響，但是這種影響和西方的說服不同，它不是強制直接的，它所追求的只是別人能夠在不知不覺中認同自己的一種可能性。

6.結語

本文首先探討了“人品訴諸”三要素的延伸內涵在《系辭》中的體現，其中某些內涵要素是借鑒了先前學者所提出的，但是也有一些是根據《系辭》中的語料提煉和總結的。雖然說后者可能更針對《系辭》中的語料，但毋庸置疑，這亦會體現在其他語料之中，而這就需要大家進一步去探討不同的語料。其次，通過與西方的說服做對比，我們得出了如下結論：與西方說服的目的不同，“人品訴諸”在《系辭》中主要用來維持人際關系的和諧，而不是以說服對方為目的。

參考文獻

[1]James Jasinski.（2001）.Sourcebook on Rhetoric.Sage Publica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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