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笛
摘 要:根據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CDC)報道,我國每年有28.7萬人因自殺死亡,其中40%自殺者可歸因于抑郁癥。[1]因此,抑郁癥伴自殺的社會現象,應予高度重視。迪爾凱姆的《自殺論》作為首部運用實證主義方法論系統的研究自殺問題的書籍,雖然其中許多結論在如今看來存在著不足之處,但不可否認他在研究自殺這一社會問題時的視角,仍值得我們在研究當代社會的自殺問題時作以參考。迪爾凱姆在論述自殺與宗教的關系時,主要是探討19世紀西方各國的新教徒、天主教徒、猶太教徒自殺率的差異,本文將此視角擴展至人類體質因素,著重探討宗教信仰對抑郁癥患者身體機制產生的影響。
關鍵詞:《自殺論》;抑郁癥;自殺行為;宗教信仰
前言:抑郁癥作為一種情感障礙性疾病,以顯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或興趣減退及認知功能障礙為主要特征,自殺意念及行為是抑郁癥的臨床癥狀之一。抑郁癥患者在整個病程中約2/3產生過自殺想法,最終有10%~15%的患者自殺成功。在2000年,抑郁癥就作為最常見的慢性情感障礙性疾病已位列全球疾病負擔排名的第四位,并且根據WHO統計預測,到2020年抑郁癥將僅次于心血管疾病位列第二。[1]毋庸置疑,抑郁癥患者的自殺行為給個體、家庭和社會造成的負面影響是重大而深遠的。而至今為止的大量研究已經證實,不存在能夠完全解釋抑郁癥伴發自殺的單一因素,抑郁癥伴發自殺的原因極其復雜,人體與遺傳的化學變化和心理與社會的因素都在該發病體制當中起著很大的影響。
就此考慮,抑郁癥患者既然從萌發自殺意念到最終實行自殺行為,整個過程是由個體身體素質因素與外界環境因素相互共同作用下的結果。那么,僅僅憑借醫學側重于個體身體素質方面的相關研究,是遠遠不夠的。人文學科中對自殺者的外界環境因素的剖析最早是在《自殺論》一書中,作者迪爾凱姆認為,自殺雖然是個人現象,但主要是社會造成的,引起自殺的真正原因是社會力量,并將宗教環境同自殺的精神病解釋緊密聯系起來作以論述。雖然,其中結論必然受身處時代背景,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不可全然照搬現用,但將宗教這一因素考慮在內的研究視角,給予今日研究者之啟迪?,F在已經有相關的研究成果表明了,在有宗教信仰的群體中,自殺行為的發生率相比無宗教信仰的群體是較低的,并且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2]
一、 抑郁癥者生理機制的失調
迪爾凱姆在《自殺論》中,將自殺與精神變態、自殺與種族、自殺與遺傳劃分為“非社會因素”,這些非社會因素均可稱為是個人體質的差別。[3]單就抑郁癥患者的自殺行為而言,先決條件是抑郁癥本身就會對患者帶來一系列的身體機制上的變化,使其在面對生活中負性應激事件更為易感,在極度沮喪和憂愁的狀態下觸發自殺意念。抑郁癥確切的病理機制至今尚未得到完全的闡明,但在國內外醫學界對抑郁癥的持續關注,大量人力物力的投入以及研究技術的改善之下,現已經證實抑郁癥致病機制與神經回路、單胺類神經遞質、神經內分泌與神經免疫功能、神經營養因子與遺傳因素有著密切的關聯。
(一) 神經回路
抑郁癥的神經病理學改變主要在中樞神經系統中的海馬。海馬是認知行為密切相關的重要腦區,在人類的學習記憶過程中起著非常關鍵的作用,同時,海馬也通過調節下丘腦釋放促腎上腺皮質激素釋放激素來參與大腦對應激過程的調節。醫學的臨床研究及神經成像調查都表明海馬參與了抑郁癥的發生發展,海馬的體積縮小、結構改變、神經元丟失都與抑郁癥相關,尤其是嚴重抑郁癥更為明顯。核磁成像技術顯示抑郁癥患者與非抑郁癥患者相比,左海馬體積明顯小19%。[4]
(二)單胺類神經遞質
在單胺類神經遞質中,基礎醫學和臨床醫學的研究都證實了中樞單胺類神經遞質異常與抑郁癥有重要關聯。單胺類神經遞質主要包括:5-羥色胺、去甲腎上腺素、多巴胺。5-羥色胺在中樞具有調節情感、睡眠、警覺、記憶等多種功能;去甲腎上腺素參與學習和記憶、睡眠和覺醒,焦慮和痛覺的感知等作用;多巴胺是應付方式學習過程中的重要指標。抑郁癥患者發病時,體內單胺類神經遞質5-羥色胺、去甲腎上腺素及多巴胺水平顯著降低。[5]
(三)其他
在抑郁癥發生時,糖皮質激素水平升高以及垂體-下丘腦-腎上腺軸功能亢進是比較典型的病理學特征。神經營養假說認為,人類的抑郁情緒和腦部腦源性神經營養因子的表達降低及功能下調有關,具有抑郁性格傾向的健康人與其他健康人群相比,前者的血清腦源性神經因子水平相對偏低,并在深入研究后,結論出抑郁癥患者血清腦源性神經因子降低,與抑郁程度呈負相關。[6]
二、 抑郁癥者社會支持的缺失
在《自殺論》一書中,迪爾凱姆根據社會原因將自殺分為利己型自殺、利他型自殺和動亂型自殺三種類型。相關研究顯示,抑郁癥患者的自殺意念的產生大部分是因為極度悲觀的看待世界,喪失生存目標,在社會生活中痛苦處境讓其想以死求得解脫。[7]這與迪爾凱姆的利己型自殺相吻合,他認為利己型自殺與宗教、社會背景和家庭三個影響因素密切相關,而這三者有一個共同的性質,那就是它們均是緊密融合的社會團體。并在書中進一步詳細論證了那些脫離社會整體的個體,相較于信仰堅定、與家庭關系或政治團體關系緊密的人,他們常常迷茫自身存的意義,而產生自殺意念。抑郁癥患者在自殺行為幸存之后,被問及“為什么會自殺”時,答案多數是他們沒有活著的生活目標,長期的感覺不到社會存在,沒有有效的社會支持。[8]
國內一篇《農村老人抑郁自殺的社會原因及應對策略》的文章中,作者鄭文文就對典型的農村老人抑郁癥伴自殺的個案調查中,得出結論:自從迪爾凱姆對自殺的經典研究之后,自殺就不僅僅是一個人對于造物主的反抗問題,而是一個社會結構變化問題,一個社會整合問題,社會支持的缺乏便是其體現。[9]家庭是社會家庭作為社會基本單位,其社會文化功能之一就是為家庭成員生理、心理、社會性等方面的健康發展提供一定的環境條件,是個人社會支持的重要來源。早在1991年費立鵬等學者就使用家庭環境量表中文版,對45個精神分裂癥家庭進行測試,發現病人家庭的親密性、文化性和娛樂性比非抑郁癥者家庭低,而矛盾性相較則是明顯升高。[8]在相較近的研究中也顯示,抑郁癥家庭在家庭功能的親密度、情感表達、矛盾性、獨立性、娛樂性和組織性、問題解決、溝通、情感反應、情感介入個維度上,相比較非抑郁癥家庭更消極,尤其在親密度、情感表達、矛盾性上更甚。[10]進一步深入的分析后會發現,抑郁癥患者與家人表達情感溝通上存在的一定缺陷,會使得抑郁癥患者在遭遇負性生活事件時,不會向家庭成員表達自己的內心真實感受,加之家庭內部壓抑的環境,以至使抑郁癥患者缺失應從家庭成員之間得到的社會支持。
三、 宗教信仰對抑郁癥者的自殺意念的干預
自殺意念是指有自殺意愿但尚未付諸行動,是自殺行為的起始環節,它是在抑郁癥患者極度悲傷的心理中誕生的情緒。而宗教信仰與心理之間本身就存在著一定的關系,宗教信仰是人們對周圍世界的態度和人們在特定情境中的一種特殊情感,根植于特定社會文化背景之上,可以使人們從負面情緒的漩渦中解脫出來。
迪爾凱姆在《自殺論》一書中,就敏銳的注意到宗教是可以影響自殺的,試圖在對19世紀西方各國的新教徒、天主教徒、猶太教徒自殺率的比較研究中,尋求差異的根源,最終得出結論“宗教能起到預防自殺的作用”。迪爾凱姆的論點在于,由于宗教是一個團體,并且支撐這個社會團體的是所有信奉它的人身上存在的具有一定數量的信念及實踐,這些群體意識越強烈,數量越多,宗教團體的結合就越緊密,同樣宗教對自殺行為的干預性就越大。[3]因此,在當抑郁癥者遭遇生活負性事件而產生自殺意念的時候,宗教內部同伴可以給予患者有效的社會支持。宗教予個人的社會支持主要在于兩個方面,其一是個人主觀方面能感受的到被關懷、被尊重、被支持、被理解以及被所信任的團體包容進去的集體感;其二是客觀方面,世界上多數的宗教團體有向個人提供了實際物質幫助的教義。
除此之外,從抑郁癥者生理機制的失調中可以看到,抑郁癥者的主要病理改變是在認知功能,如海馬體積、單胺類神經遞質5-羥色胺、去甲腎上腺素、多巴胺及腦源性神經因子水平的改變。[6]認知功能的受損將導致抑郁癥患者在社會生活中面對負性應激事件時,相較于非抑郁癥者更容易產生負面情緒,相比較而言,抑郁癥者往往情緒的調試也需要耗費更長的時間。在長時間沉浸負面情緒的狀態中,加之抑郁癥者認知功能的受損,思維不能回歸到正常軌道而產生不恰當的自殺意念。此時,如果又沒有一個有效的社會支持,或者藥物的及時干預,并不難以理解抑郁癥者進而會作出執行自殺行為的錯誤判斷。藥物的干預主要在于抗抑郁藥的使用,抗抑郁藥無可厚非是治療抑郁癥的有力武器,但抗抑郁藥物在伴隨著很多不良反應。對此,可從另一視角出發,宗教是自產生之初便肩負著解釋人類生活困惑的責任,它所能提供的有效應對社會生活困惑的機制,能降低人在社會生活中出現的焦慮、低落等負面情緒,從而可以改善個體的認知功能,而宗教信仰和儀式中所能激發出來的情感體驗,能在使個體獲得內心的寧靜和解脫,而不伴隨抗抑郁藥物對身體帶來的傷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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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湖北民族大學,湖北 恩施 44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