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五四時期作為中國詩歌翻譯的第一個高潮,受到學者的廣泛關注,這個時期涌現了大批優秀的詩歌譯者,基于各自的翻譯主張,譯出了大量的西方詩歌作品。根據譯詩的風格,可以分為三大譯詩流派:白話自由體譯詩派、白話新格律體譯詩派、文言古詩體譯詩派。本文將介紹五四時期三大譯詩流派的主要特點以及代表人物,以期當代翻譯工作者通過回顧當時歷史,以客觀冷靜的態度重新審視這三大流派,吸取前人之經驗,在之后的翻譯實踐中能夠不偏不倚,客觀真實,引進西方文化時,以我為主,為我所用。
【關鍵詞】五四時期;譯詩流派;白話體;文言體;文化自信
【作者簡介】尹央,湖南師范大學。
一、引言
五四運動時期,在思想改革和探索救國之路的進程中,中國有識之士率先向西方學習,企圖引進西方人的制度、思想改變本國落魄滯后的現狀,翻譯作為中西文化交流的橋梁,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當時詩歌翻譯是文學翻譯中重要的一支,無論在數量還是質量上,已經取得相當可觀的成績,詩歌翻譯不僅對中國近代詩歌創作產生直接的影響,而且對近代中國人民的思想造成巨大的影響。一時間興起西學之潮流,大量引進西方的文學作品,通過通俗易懂的白話文翻譯,在社會掀起全面徹底的思想變革,自由、民主、改革等觀念深入人心。
一般而言,文學界的“五四時期”由1917年胡適在《新青年》上發表《文學改良芻議》開始,到1927年大改良失敗為止。本文“五四時期”跨度為1915年《新青年》創刊到30年代初(文珊,王東風,2015),這段時期的詩歌翻譯均很大程度上受到五四新詩運動的影響,由此本文將這段時期的三大譯詩流派作為研究對象,通過分析、比較,總結出對于當代譯者而言有益的一些建議。
二、五四時期三大譯詩流派
1.白話自由體譯詩派。五四運動掀起一股聲勢浩大的白話文浪潮,激進分子更是大肆宣揚全盤廢除舊思想、舊文化、舊傳統,主張破舊立新。當時出現了大量期刊或者社團,出版了大量白話文讀物,其中西詩漢譯作品十分常見。在新文學革命的影響下,絕大多數的譯者采取破除詩歌格律、重內容輕形式的譯法,白話自由體譯詩占據當時西方詩歌翻譯的主體地位。最具代表的期刊是《新青年》,據統計,《新青年》共出9卷54號,其中文學翻譯總數約144篇/首,譯詩91首,譯詩數量在文學翻譯總數的占比高達63%(文珊,王東風,2015)。
白話自由體譯詩派代表人物有胡適、郭沫若、周作人等,胡適倡導“詩體大解放”(胡適,1935:295),激起很多學者的共鳴,隨之形成了白話自由體譯詩派,其特點用詞自由,強調表達原詩內容和意韻,不拘泥于形式,即得“意”忘“形”。創造社領頭人郭沫若則明言“形式方面我主張絕端的自由,絕端的自主”,提出譯詩的“風韻譯”,認為“字面,意義,風韻三者均能兼顧,自是上乘,即使字義有失而風韻能傳,尚不失為佳品。”周作人在《新青年》上翻譯的詩歌數量最多,涉及的國家也最多,但仍感“詩是不能譯的”,他自稱只能做到用散文的形式來表達原詩的主旨,即便像詩歌一樣將譯作分行,也不能稱其為詩。
譯界都知譯詩難。譯詩之難,主要難在內容和形式的兼顧,很多譯者在翻譯詩歌時會強烈地感受到原詩格律的束縛。若注重形式,內容易缺失;若追求完整、貼切的內容,形式上就難以達到完美。在詩歌內容和形式兩方面的權衡上,白話自由體譯詩派舍棄形式,專攻內容,譯詩往往跳出原詩形式和譯語文化的牢籠,詩歌的白話自由體譯法為當時翻譯界所擁躉。
2.白話新格律體譯詩派。以新月派為代表的白話新格律體譯詩派,譯詩不僅強調內容忠實于原詩,更強調譯詩的形式美、音樂性。新格律體不同于自由體,又沒有固定格律的格律詩,主張詩歌應該押韻,詩行應當相對整齊,應有一定的格律形式,但這種格律形式能夠變化多樣。新月派代表人物有徐志摩、聞一多、卞之琳等。徐志摩認為“完美的形體是完美的精神的唯一表現。”(徐志摩,1924)他強調譯詩不光是譯神韻,還得譯出形式,神韻要化進形式,這樣才能像香水瓶裝下香水。聞一多早期是用文言體翻譯西詩,后改變想法,極力提倡新格律體運動,1926年在《詩的格律》中系統地建立了新格律詩的主張,他要求“節的勻稱和句的均齊”(陳丹,2008),格律應該根據內容的需要“相體裁衣”,譯詩首先本身要是一首詩,因此也強調譯詩形式的重要性。
3.文言古詩體譯詩派。文言古詩體譯詩派以學衡派為代表,在當時白話文盛行的環境中,被戴上頑固分子的帽子、劃入保守派,長期處于被冷落的境地中。《學衡》雜志的創立為學衡派提供了發表譯作和譯論的平臺,以“昌明國粹,融化新知,以中正之光,行批判之職事”為宗旨(張賀敏,2001),代表人物有吳宓、梅光迪、劉伯明等,他們嚴厲批判新文化運動喜“新”厭“舊”、隨波逐流的社會風氣,給予當時轟轟烈烈、全盤反對舊文學的趨勢猛烈的一擊,堅信文言文優于白話文,主張譯詩要采用傳統文言體詩歌形式。
吳宓是學衡派的靈魂人物,其發表的文藝理論代表了學衡派的最高水平,曾用五言、七言體翻譯過不少西方國家的詩歌,將譯詩看成“以新材料入舊格律之絕好練習地也”,并提出:“中國之新體白話詩,實效美國之自由詩……今美國雖有作此種新詩體者,然實系少數少年,無學無名,自鳴得意。所有學者通人,固不認此為詩也。”(吳宓,1921)因此有學者評論這種文言古詩體譯法無異于舊瓶裝新酒,堅持中國古體詩的格律,只不過所納內容是新的。新文化派更是強烈反對學衡派,對其態度輕蔑,視其為復古的代表、新文化運動的敵人。總而言之,文言古詩體譯詩派采取繼承和維護傳統詩歌文化的策略,力圖支撐危機四伏的中國傳統詩學,但與主流趨勢背道而馳,受到了激烈的反對與嚴重的忽視,因此影響力在當時十分微弱。
三、總結
依據上述對于各流派的譯詩主張和特點的研究,不難看出,五四運動時期的詩歌翻譯,歷經輝煌、爭議、完善幾個階段,從國家危難之際求助西方思想、摒棄本國傳統思想和文化的白話自由體譯詩派,到繼承傳統、中西結合的白話新格律體譯詩派,還有與其二者并肩而行的反對白話譯詩的呼聲——文言古詩體譯詩派。
白話自由體譯詩派的主要人物堪稱新文學革命史上一支士氣強盛的領軍隊伍,白話文自由體譯詩成為當時詩歌翻譯的主流,但也遭到文言古詩體譯詩派和白話新格律體譯詩派的非議,甚至現代的一些學者也提出當時將古近體英語詩歌一律翻譯為中國白話詩歌的做法有失科學性。文言古詩體譯詩派歷來受到頑固保守主義這樣一種偏見,但自上世紀80年代保守主義抬頭后,有學者提出,學衡派基于深厚的哲學基礎——柏拉圖“一多、兩世界”提出的主張具有遠見性和深刻性,另一西方理論來源——新人文主義不但增加了學衡派對傳統文化的自信,而且使他們眼界更開闊,強調世界文化的共通性。曠新年在《學衡派與新人文主義》中還指出安諾德的文化論對學衡派的影響,表現在重視文化與批評的社會功能,有強烈的文化危機感和使命感。學衡派不是反對新文化,而是抨擊全盤否定中國傳統文化的激進做法,主張中正之眼光,冷靜之頭腦,堅信改良中國傳統文化,同時吸取新知以完善本國之文化,這種倡導民族文化自強的思想具有深遠的意義。
對于當代的每一位譯者而言,全面而透徹地分析、理解原作,進而盡最大努力地再現原作的內容和形式,既不拋棄形式,更不能棄原作內容于不顧,擺正作為中國譯者的姿態,不崇洋媚外,也不驕傲自大,要有文化自信,這樣才能在西方文化的滲透中不失中國傳統文化的本色,堅守陣地,在紛雜的世界民族文化中始終站穩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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