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應鏈整合對我國農業上市公司經營績效影響的實證研究

馬文君 袁建華

一、引 言

自20 世紀90 年代以來，國內外市場環境日益復雜多變，企業之間的競爭激烈程度日益加劇，伴隨著消費者需求更加多樣化以及互聯網和信息系統應用廣泛普及，企業發展戰略發生了重大改變。21 世紀的競爭不再是企業與企業之間的競爭，而是供應鏈與供應鏈之間的競爭。新的競爭環境使企業由傳統的單打獨斗的模式發生了轉變，逐步建立起與上下游伙伴長期的合作模式，即供應鏈整合。所謂供應鏈整合就是供應鏈管理過程中節點企業內部和企業之間所涉及的協同與合作，企業之間的供應鏈整合依靠其合作伙伴關系而存在，有效的供應鏈整合可以加強企業之間的交流與協作，實現多方建立戰略聯盟關系。

績效是衡量企業經營成果的重要指標，改善績效是企業經營管理的核心目的。有關供應鏈整合與企業績效方面的研究一直以來都是學術界探討的熱點，縱觀國內外對于供應鏈整合績效的研究，研究方法的差異、研究視角不同以及企業績效衡量指標的不統一，導致研究的結論存有不一致性。多數學者都認為企業能夠通過供應鏈整合以及與貿易伙伴之間的合作，創造比獨立經營更大的市場績效，如趙麗等（2011）學者通過實證研究發現供應鏈整合可以有效促進供應商運作績效和客戶服務績效，進而提高企業的財務績效。陳正林和王彧（2014）通過研究發現供應鏈整合通過降低期間費用，提高資產使用效率，以及向上下游合作者部分讓利提高企業業績。而有些學者認為供應鏈過高的集中度會使企業喪失市場話語權，被迫壓低營業利潤，影響企業經營績效。如Gosman 和Kohlbeck（2009）表示由于必須與供應鏈中的其他成員分享價值，因此與主要供應商（客戶）的關系越密切越損害企業的價值，并且這種掠奪性取決于各自的議價能力，同時李歡（2018）等學者發現供應鏈中客戶集中度越高的企業，會導致毛利率和應收賬款周轉率降低，進而降低企業的經營績效。有些研究表明供應鏈整合與企業績效并不是簡單的正或負相關，而是呈倒“U”關系，供應鏈整合程度過高或過低，都不利于公司財務績效的改善。還有研究結果顯示供應鏈整合與企業績效之間并沒有明顯的關系。筆者在眾多學者的研究中發現，不同行業其供應鏈整合度對于企業績效的影響可能有所不同，當下大多研究集中在制造業領域，對于農業企業的供應鏈整合的研究，目前尚未成熟，這給本文一定的擴展空間。

我國是農業大國，農業是國家的第一產業，但是一直以來，我國農業上市公司在國內市場中處于弱勢地位，企業數量較少且規模不大，缺乏一定的競爭力。一方面，農業企業或多或少存在著農產品積壓、周轉率低的現象，以及產品的生產、流通環節發展不均衡、供給側與需求側的能力不對稱等問題。另一方面，農業上市公司面臨著農產品價格不斷波動上漲、人力成本不斷上升、顧客需求的不確定性不斷增強力這一嚴峻的市場形勢。面對新的市場環境帶來的挑戰，供應鏈整合能否為農業企業在日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奪取有利地位？加強供應鏈整合程度是否能夠促進農業企業經營績效的進一步發展？值得我們繼續深入挖掘和探究。

本文以農業企業供應鏈管理中的供應鏈整合為起點，從總資產周轉率和銷售凈利率兩個方面，重點研究農業企業能否利用供應鏈整合來提高自身經營績效，力爭使供應鏈整合對農業企業的影響在理論和實踐方面有所突破，以此為農業上市公司與其上下游企業在建立戰略合作伙伴關系上提供參考和借鑒。與此同時，在我國庫存過高，產能過剩的經濟新常態下，建立良好的供應鏈整合體系與我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整體思路相契合，有助于實現農業企業的“去產能，去庫存，降成本”任務，可以為政府部門起到指導和借鑒的作用。

二、理論分析和假設的提出

（一）供應鏈整合對銷售凈利率的影響

交易成本理論是著名經濟學家科斯在1937 年提出的，所謂交易成本，就是在公平市場上，企業為了完成各項交易所付出的各項成本總和，包括契約成本，信心成本，監督成本，搜尋成本，議價成本，決策成本等。在供應鏈管理過程中，核心企業與上下游企業通過有效的整合，可以促進物流、資金流、信息流的合理運行，有效降低交易成本，具體表現為倉儲費，廣告宣傳費，物流費以及其他期間費用的減少。一方面，農業上市公司在與企業的主要供應商（農戶）建立合作伙伴關系后，企業獲得供應渠道也就越固定，獲取原材料更加便利，可以節約企業儲備原材料的相關管理費用，同時交貨時間更加及時、準確，物流效率得到提高，減少在途物資的損耗等費用。另一方面，當企業的交易有固定的供應商和客戶時，可以減少不斷搜尋新的合作伙伴的成本，企業通過與上下游企業建立長期穩定的合作關系，可以降低不必要的廣宣費等其他費用開支。

議價能力最早由Schelling（1956）提出，是指談判雙方（或多方）通過不同的談判策略與對方達成協議或者影響談判結果的能力。Porter（1979）在五力模型中提出行業內存在供應商的議價能力、客戶的議價能力是影響企業績效的重要因素。大多數學者認為當企業只從少數供應商采購原材料或者只銷售幾個固定客戶時，對方討價還價的能力增強，他們會利用這種優勢，通過提高采購價格、要求折價銷售等方式來向自身轉移部分合作利益。但是，本文認為農戶供應產品或資源給農業企業，企業依據合同中的協議價格來收購農戶生產的農產品，企業在購買時會享受更多的折扣優惠，從而也降低采購成本。在與客戶的合作中，雖然有些企業會為了吸引顧客而使銷售價格有所折扣，但雙方貿易往來增加，銷售數量的提高會擬補價格降低帶來的缺陷，所謂“薄利多銷”，企業的營業收入并不一定會降低。

通過上述論證，我們認為供應鏈整合可以降低企業費用，提高企業收入，據此可以進一步推斷：

假設1：供應鏈整合有助于農業企業銷售凈利率的提高。

（二）供應鏈整合對總資產周轉率的影響

沃納菲爾在1984 年提出的資源基礎理論，指出企業是各種資源的集合體，不同企業擁有的資源具有異質性，獨特的資源可以為企業帶來競爭優勢。該理論正好解釋了供應鏈中合作的重要性，供應鏈中的上下游企業，每個企業都具有獨特的資源優勢，通過建立合作伙伴關系，可以進行資源互補，信息共享，各自優勢互利，促進資源的優化配置，提高資源利用率水平，達到“1+1＞2”的效果。具體表現為：首先，有效的整合可以加快農業的農產品周轉速度，縮短整個供應鏈的從訂單發出到順利交貨的總產品周轉期。其次，信任等級的提高可以減少從農戶手中收回壞賬的損失，促使應收賬款周轉率的提高。最后，上下游企業間的信息共享有助于降低企業的“牛鞭效應”（供應鏈上的信息流從最終客戶向原始供應商端傳遞時候，由于無法有效地實現信息的共享，使得信息扭曲而逐漸放大，導致了需求信息出現越來越大的波動），客戶向農業企業提供自己的需求與偏好等信息，農業生產者可以以最低的生產成本和最高的生產速度滿足客戶的需求，加快新的農產品研發產出的效益，提高企業研發技術水平，從而加速無形資產的周轉速度。因此我們提出假設：

假設2：供應鏈整合有助于提高農業企業的總資產周轉率。

（三）供應鏈整合對經營績效的影響

企業績效是指一個企業在一定的內外部環境下，一定時期內實現市場、運營、成長和財務目標的程度。本文借鑒Patatoukas 等學者的做法，將企業績效的衡量指標ROA，利用杜邦分析體系進行拆解：

從公式（1）中可以看出，ROA 的主要影響因素都反映在總資產周轉率和銷售凈利率兩個方面，通過前文的假設1 和假設2，我們認為供應鏈整合度與總資產周轉率和銷售凈利率均正相關，因此可以推斷供應鏈整合度對農業企業總資產凈利率也有正向影響，為此我們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3：供應鏈整合有助于提高農業企業的經營績效。

三、實證研究設計

（一）樣本的選取與數據來源

本文擬選擇我國農業類企業2013-2017 年這5年的數據進行實證研究，本文選取的農業類企業是指中國證監會根據《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界定農林牧漁業以及農副食品加工業的A 股上市公司，為保持樣本數據的一致性及其理論模型的內在要求，剔除披露不完整、數據缺失以及2013 年以后上市的ST、ST*的農業類企業，最終得到54 家農業上市公司的270 個樣本數據。本文數據主要來自于深圳國泰安數據庫以及各上市公司年報，統計軟件為SPSS22。

（二）主要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

本文以總資產凈利潤率（ROA）為被解釋變量，用以衡量企業經營績效。同時利用杜邦分析體系將ROA 進行拆解，擬選取銷售凈利率、總資產周轉率作為被解釋變量，以驗證供應鏈整合對企業績效的具體影響路徑。

2、解釋變量

本文借鑒前人的研究方法，根據我國規定披露的“前5 名供應商合計的采購比例”、“前5 名客戶合計的銷售比例”的連續5 年的均值與方差之比作為衡量供應鏈整合程度的指標。

3、控制變量

本文借鑒同類文獻的研究，選取控制變量：（1）企業規模。一般來講，企業規模的大小體現在其總資產額這一方面，規模較高的企業其擁有總資產額也較大。因此本文選取農業上市公司年末總資產額的自然對數作為衡量企業規模的指標。（2）公司成立年限。Chen（2001）提出我國很多上市公司的經營狀況并不是隨著上市年限的增長變得越來越好，因此，本文選取企業上市年數來控制企業的成立年限對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3）資產負債率。資產負債率代表企業的資本結構，反映企業的償債能力，對企業績效有一定的影響。以上變量的具體含義如表1 所示。

表1 主要變量定義

（三）模型的設定

本文參考唐躍軍（2009）、Patatoukas（2012）、陳正林和王彧（2014）等研究方法，構建多元回歸線性模型來檢驗供應鏈整合度對農業上市公司經營績效的影響。

以上模型設定中，模型（2）（3）用以檢驗供應鏈整合度對企業經營績效的具體影響路徑的影響，模型（4）用以檢驗供應鏈整合度對企業總體經營績效的影響，β0至β4代表回歸系數，ε 表示隨機誤差項，其他變量的具體含義見表1。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分析

本文首先采用描述性統計分析對農業上市公司的經營績效指標和供應鏈整合程度的數據進行了初步分析，具體情況如表2 所示：供應鏈整合度的均值和標準差分別是0.978 和0.591，說明農業企業總體上供應鏈整合程度差距不大；從成立年限中可以看出，最短時間成立8 年，最長成立時間是33 年，表明農業企業成立時間跨度較大；同時從企業規模來看，相差較大，但大多數企業規模在中位數以下，說明農業上市公司的規模普遍較小，有待進一步提升；農業企業的資產負債率均值在50%以下，但是最大值和最小值差距較大，說明企業存在閑置資金或者資不抵債的情形；營業凈利率和總資產收益率都出現了負值，表明農業企業的盈利水平較弱，還需進一步加強企業經營模式；總資產周轉率的平均值在0.8 左右，標準差在0.7 左右，多數都集中在0.6 以下，總體上各個企業資產周轉較為平穩，但也有企業總資產周轉率達到2.88，說明農業企業的營運能力還有進一步發展的空間。

表2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

（二）相關性分析

在對樣本數據進行初步的描述性統計后，得出簡單的分析結果。下面將對樣本的各主要變量進行相關系數檢驗，以驗證是否存多重共線性。表3 是Spearman 相關性分析的結果，表中各變量相關系數不超過0.5，說明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供應鏈整合度對ROA 在5%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初步說明供應鏈整合有助于企業經營績效的提高。同時供應鏈整合度對企業總資產周轉率和銷售凈利率在10%的水平上都顯著正相關，進一步說明供應鏈整合可以加快企業總資產的周轉，提升銷售利潤，從而提升企業經營績效。

表3 主要變量間相關分析結果

（三）回歸結果分析

通過描述性統計分析和相關性分析，我們對供應鏈整合績效有了初步的判斷。為了更近一步的驗證，我們利用模型進行回歸分析，具體如表4 所示。我們利用模型（2），進行驗證供應鏈整合度與銷售凈利率的關系，從中可以看出兩者在10%水平下顯著正相關，說明供應鏈整合提高能夠更好促進企業的盈利能力的發展，假設1 成立。在模型（3）中，供應鏈整合度與企業總資產周轉率在10%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說明供應鏈整合可以有效促進企業的總資產周轉率的提高，供應鏈整合程度越強，企業的運營效率越高，假設2 成立。通過模型（2）和（3）的回歸結果，我們基本可以得出結論供應鏈整合度與企業總資產凈利率也具有正向影響，我們利用模型（4）進一步驗證，得到回歸結果，供應鏈整合度與ROA 在10%水平下顯著正相關，表明供應鏈整合度確實對企業總資產凈利率有積極的影響，供應鏈整合程度越高，企業經營績效越好，從而證明了本文的假設3成立。

表4 模型的回歸結果

結果還顯示，在表4 的模型（4）的控制變量中，資產負債率對企業總資產凈利率有顯著負向影響，說明企業負債越重，對自身發展越不利。企業規模對經營績效有顯著正向影響，表明規模大的企業有利于提高自身績效的。而公司成立年限的長短與企業經營績效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系。

（四）穩健性檢驗

許多研究也采用凈資產收益率（ROE）作為衡量企業經營績效的指標，本文將樣本公司的ROE 帶入模型（4）后，其回歸結果仍表明供應鏈整合度與企業績效ROE 顯著正相關，說明本文的模型穩定，結論可靠。

表5 穩健性檢驗模型回歸結果

注：***、**、* 分別代表在1%、5%和10%的水平上顯著。 表格上行為標準化回歸系數，下行括號內為t 值。

五、研究結論和建議

（一）研究結論

本文主要通過杜邦分析法，將總資產凈利率拆分為總資產周轉率和銷售凈利率，以此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回歸分析，驗證了供應鏈整合度對總資產周轉率、銷售凈利率都有促進作用，最終證明了供應鏈整合有助于農業企業經營績效的提高。研究結果表明，農業企業通過整合的供應鏈體系可以減少庫存，加快農產品生產周期，提高資金周轉率，同時，供應鏈整合可以節約農業企業采購成本，擴大銷售數量，從而提高企業經營利潤。因此，有效的供應鏈整合可以使供應鏈中的企業管理的統一經營戰略，行為協調一致，信息共享，資源優勢互補，達到優化企業整體績效的效果。

（二）對策建議

在我國這一競爭激烈的大市場環境下，農業企業迫切的需要轉變傳統的單打獨斗的模式，改變固有的保守管理思維，建立合作共贏的觀念。農業上市公司供應鏈的管理不能照搬其他企業供應鏈整合模式，需要結合自身的特點，根據行業特征，建立行之有效的供應鏈整合體系，具體措施為：

1、建立評估機制，選擇優秀的合作伙伴。考慮到農產品農生產周期長、供求不均衡、且易受價格波動、自然災害的影響，農業企業在選擇供應商（農戶）時，應建立評估機制，從農產品的質量、價格以及供貨效率等方面選擇優質的合作伙伴，同時，根據自身的發展戰略，選擇有價值、有良好信譽的農戶進行合作，只有這樣才能從源頭上把控好產品品質，保證貿易往來的持久穩定。

2、注重關系管理，提高客戶參與度。我國農業上市公司的數量少，規模相對較小，客戶資源是企業重要的資源，農業企業要加強與客戶的聯系和緊密度，提高產品質量和服務水平，獲得客戶滿意度，維系合作伙伴關系。同時要提高客戶的參與度，使客戶參與到新的農產品的研發中來，提高研發新產品的能力，從而掌握市場動向，及時跟進市場需求。

3、建立信息共享平臺，提高合作透明度。在大數據時代下，互聯網的高速發展為信息的傳遞提供便利，針對農業企業信息閉塞，供需不均衡的情況，進行有效信息共享無疑為企業提供開放、透明的合作環境，供應鏈中的各個組織機構可以利用網絡信息共享平臺進行有效的溝通、聯系，農業上市公司根據有效的信息做好企業總體戰略布局，防止生產管理的片面性，進而提高企業經營效率。

與此同時，農業企業的供應鏈的優化整合有助于推進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建設，因此，政府也需要大力扶持農業上市公司的農產品供應鏈的建設，致力于供應鏈整合相關政策措施的實施和完善，發揮監督和引導作用，推動農業企業建立良好的供應鏈體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