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魯拜集》雖由有波斯“天才詩人”和哲學家之稱的歐瑪爾·海亞姆創作而成,但該作品的魅力直到1859年英國詩人愛德華·菲茨杰拉德將其翻譯為英文后才被發掘。為探求菲茨杰拉德譯本的際遇,文章引入了安德烈·勒菲弗爾的詩學相關理論對其進行解讀。
關鍵詞:《魯拜集》;安德烈·勒菲弗爾;詩學;愛德華·菲茨杰拉德;際遇研究
一、引言
《魯拜集》雖由有波斯“天才詩人”和哲學家之稱的歐瑪爾·海亞姆創作而成,但其詩集真正得到世人的接受,還是在英國詩人愛德華·菲茨杰拉德將其英譯之后。菲氏所譯《魯拜集》在世界文學中影響深遠,據伊朗學者的粗略統計,《魯拜集》有32種英文版譯本、16種法文版譯本和12種德文版譯本以及包括阿拉伯文、意大利文等各文種在內的幾十種語言的譯文版本。其中很多譯本都是在菲氏的基礎上的轉譯。
那么,菲氏翻譯的《魯拜集》為何能獲得如此巨大的成功?為此本文擬引入安德烈·勒菲弗爾提出的詩學相關理論來進行解讀。
二、詩學觀照下菲譯《魯拜集》的風靡之探析
1.勒菲弗爾的詩學簡介
在勒菲弗爾的觀點下,“詩學”是一個在特定社會中文學應該是什么,或可以是什么的主導性概念。
從宏觀層面看,詩學關系到文學的本質和功能,也關系到詩學產生的整個背景。即宏觀層面的詩學是占主導地位的詩學,它指的是一個社會群體對文學作品的閱讀預期,涉及特定文化和特定時間的文學形式及其風格。因為每種文化都有其獨特的詩學文學規范,譯者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受到特定文化中的詩學影響。同時讀者對翻譯作品的接受或認可與否,也受主流詩學的影響。故在翻譯過程中,譯者必須對原文進行改編和“改寫”,從而使翻譯作品在自己的文化中能被讀者所接受。
從微觀層面看,勒菲弗爾的詩學指譯者的個人詩學,在翻譯過程中譯者對源文本和將要翻譯的源文本的種類有著自己的偏好和看法,同時譯者在翻譯過程中也會將自己的翻譯思想融入翻譯作品中。
2.從主流詩學角度對菲氏譯本的探析
十九世紀的英國取得了巨大的發展,給英國人帶來了強烈的優越感,樂觀主義也隨之興起。但達爾文的《物種起源》的出版和傳播,其所倡導的“適者生存”的理念逐漸打破了人們心中的平和。自此,有神論和人們的宗教信仰從根本上發生了動搖,整個社會開始籠罩一種悲觀情緒,于是前拉斐爾派誕生了。這些人物偏愛悲觀憂郁的題材以及異域意象,他們也反對維多利亞時代的傳統藝術,反對將藝術用于道德、社會和宗教的教化。因此,不熟悉的異國情調、遙遠的意象和宿命論等主題抓住了人們的想象力,這些都是當時浪漫主義的傾向,也就是說,維多利亞時期浪漫主義的詩學中包含著悲觀主義和懷疑主義,而這些也影響著菲茨杰拉德和《魯拜集》。
在菲氏翻譯的《魯拜集》中,人的生命很短暫,無論我們生前多么富有抑或貧窮,在我們死后我們的軀體都會變成泥土,從此不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悲觀主義氣息較濃:“And those who husbanded the Golden grain,/ And those who flung it to the Winds like Rain,/ Alike to no such aureate Earth are turn'd / As,buried once,Men want dug up again.” (Fitzgerald,1889:16)
悲觀主義也表現在歐瑪爾以悲傷的語氣所寫的四行詩中,人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暫,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都無法避免這種由生到死的過程。而從菲氏所譯的四行詩中,處于19世紀的英國人由此也可以得到一些精神上的共鳴。在第69首四行詩中,生活被描述為“無助的棋子”,我們一生中到處游蕩以找尋人生的意義,但最終我們還是會“收歸匣里”:“But helpless Pieces of the Game He plays / Upon this Chequer-board of Nights and Days; / Hither and thither moves,and checks,and slays,/ And one by one back in the Closet lays.”(Fitzgerald,1889:41)
如果菲氏的翻譯都是完全的悲觀主義和懷疑主義,那么他的作品也不會受到目的語文化讀者如此熱烈地歡迎。在菲氏的翻譯過程中,他作品的受歡迎程度與“東方主義”也有著密切的聯系。“東方主義”將詩學從維多利亞時代中期的一本正經的文風轉向了“為藝術而藝術”的美學運動。與此同時,東方主義也給西方讀者帶來了許多對東方世界的想象,給西方讀者描繪了一種帶有異域風情的、深邃含蓄的東方圖景。因此,他試圖保留歐瑪爾時期的一些波斯語詞匯和短語,以滿足目標語讀者對其翻譯作品中異域東方風情的好奇,因此力求保持 “Shah”“Yusuf and Suley man”等諸如此類的東方詞匯而非直接替換為 “king”和“Joseph and Solomon” 等英語詞匯。
3.從個人詩學角度對菲氏譯本的探析
菲茨杰拉德曾在寫給朋友考威爾的信中表達過自己對翻譯的看法,這也可以看作是他自己的詩學:“我想很少人會像我這樣嘔心瀝血地費這么大事來翻譯,雖然我并未按照字面去推敲。無論如何,譯本一定要有生命:就算不能盡存原來的精神,譯作也要以轉化過來的較差的生命而存在。寧為活麻雀,不做死老鷹。”因此我們主要從替換意象和組合這兩個維度來探析一下。
(1)替換意象。菲氏在翻譯過程中替換了歐瑪爾詩集中的一些詞匯或意象,這迎合了當時英國社會讀者的閱讀期待,也從中凸顯譯者的“創作”思想。例如菲譯第一版本的第73首詩:“Ah,Love! could thou and I with Fate conspire / To grasp this sorry Scheme of Things entire,/ Would not we shatter it to bits—and then / Re-mould it nearer to the Hearts Desire!”(Fitzgerald,1889:47)。張鴻年教授作為波斯語研究的權威人物,曾對本詩進行過剖析。源語版本在第一行有一個凸顯波斯宗教的詞匯“yazdan”,即“天神”的意思。歐瑪爾用該詞是想表達即使伊斯蘭教教義深入伊朗有近三百多年的歷史,但作者卻依然堅守伊朗人自己的宗教觀,即對世界的主宰應該是伊朗宗教教義的“天神”。在原詩中的第四句有個重要詞匯“azade”,其意思為“高尚的人、正直的人、不愿為奴的人或純粹的伊朗人(相對于阿拉伯人而言)”。整首詩是想表達彼時伊朗人反對阿拉伯的社會心理,但在菲譯中這兩個詞都不見蹤影,故對于飽含民族情結的詩句在菲氏的筆下就變成了詩人對現實不滿的譏諷。菲氏意欲借助這首詩來表達其對當時社會教義的控訴和僵化的社會道德倫理的抨擊。而這也正好迎合了英國社會民眾的審美趣味,從而菲氏與讀者產生了極大的共鳴。
(2)組合。菲氏沒有完全遵照歐瑪爾原作的內容,他在翻譯時如果覺得有必要就將詩作組合起來。在波斯作品《烏斯利》中,包含一些波斯社會不知名作者所寫的“魯拜”,在72篇詩作中,其中有5篇是主人公與“酒”相伴的詩作。如其中一篇原詩是這樣的:“Give me a skin of wine,a crust of bread,/ A pittance bare,a book of verse to read; / With thee,O love,to share my solitude,/ I would not take the Sultan's realm instead!”這首詩與Ouseley MS第155首,成為菲氏翻譯《魯拜集》中非常著名的一首詩的原始素材。第155首原詩是這樣的:“So long as I possess two maunds of wine,/ Bread of the flower of wheat,and mutton chine,/ And you,O Tulip-chicks,to share my cell,/ Not every Sultan's lot can vie with mine.”
菲氏將這兩首糅合為一首并創造了一首膾炙人口的詩作:“A Book of Verses underneath the Bough,/A Jug of Wine,a Loaf of Bread—and Thou/Beside me singing in the Wilderness— / Oh,Wilderness were Paradise enow!”(Fitzgerald,1889:41)。譯者丟棄了原作的“Sultan's realm”“Tulip-chicks”等意象,組合后的作品顯得更加精煉、優美而動人,表明了作者對簡單而充滿詩意的生活的向往。作者筆下的“我”沒有意愿去追求現世的奢華和富貴享樂的生活,而只求在荒郊的那一片濃蔭下,攜一知己,擁有詩章、美酒和干糧足矣。而這些,對于當時時代背景下因上帝的消失而導致靈魂無所歸依的英國人來講,無疑是一味上佳的安慰劑。
三、結語
菲氏之譯本《魯拜集》在文學領域之所以能夠經久不衰,正是基于菲茨杰拉德能夠迎合當時的主流詩學,在“浪漫主義”以及“東方主義”的詩學影響下進行翻譯。與此同時,譯者的個人詩學,既為了保持詩作風格也為詩作的有效傳播而不惜進行各種程度上的“改寫”,在其翻譯過程中也為其譯本增色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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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袁業濤(1984—),男,河南信陽人,助教,碩士,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