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海軍 中國人壽養老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江蘇省分公司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在養老方面,參加基本養老保險、建立企業年金計劃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退休生活需要,而當前基本養老保險、企業年金發展依然呈現不平衡不充分等問題,這種矛盾值得我們深思和主動改變。改革開放40年來,我國經濟社會取得突飛猛進的發展,家庭和個人也積累了一定的財富。中國人民銀行發布《2018年金融統計數據報告》顯示,截至2018年底,全年人民幣存款增加13.4萬億元,人民幣存款余額達到177.52萬億元,同比增長8.2%;其中,住戶存款增加7.2萬億元,占全年人民幣存款增加量的53.73%。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中國保險與風險管理研究中心與同方全球人壽保險有限公司聯合發布的《2018中國居民退休準備指數調研報告》顯示,受訪者選擇銀行儲蓄作為獲得退休收入的主要財務方式之一。作為儲蓄大國(2015年,德國國民儲蓄率不到10%,法國約為8%,加拿大、美國、英國都在6%以內),中國人民“有備無患”的觀念仍然很堅固。我們有理由相信居民儲蓄存款中部分是用于日后養老,屬于預防性存款,本文大膽稱其為養老金財富(本概念著重于將家庭和個人的儲蓄養老轉化為投資養老)。隨著我國人口老齡化形勢日益加劇、新型城鎮化不斷發展、后工業進程逐步推進,需要對龐大的“沉睡”養老金財富和日益增長的增量養老金財富進行科學的管理和規劃,實現保值增值以滿足日益增長的美好退休生活需要。
經過30年的改革探索,中國養老保障體系日益完善,但也面臨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例如:第一支柱基本養老保險占比過大而又可持續欠佳,第二支柱企業年金發展緩慢,第三支柱個人儲蓄性養老保險還處于自發和無序的狀態。我國的養老保險制度問題的部分原因是缺乏頂層設計(李珍,2012)。今天的中國社會已不是傳統社會,尤其是近三十年來的社會大轉型中,個體主體價值不斷上升和強化,并凝集成相關的利益群體;家庭功能不斷外移,雖然家庭仍是社會的細胞,但正在日益被個人所替代;政府不再是“萬能的家長”,市場、社會與政府一起,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三大維持性力量(王金玲,2016)。在養老保障體系現有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和未來挑戰的雙重影響下,個人養老金財富管理市場未來前景可期。未來,中國養老保障體系還面臨三大挑戰。
根據聯合國制定的標準,一個國家或者地區60歲以上人口占總人口比例達到10%,或者65歲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達到7%,這個國家或者地區就進入了老齡化社會。隨著我國醫療衛生事業不斷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人口死亡率呈明顯下降趨勢,人口預期壽命不斷延長。隨著經濟社會發展和計劃生育政策的實施,我國生育率不斷降低。人口預期壽命延長和生育率降低共同作用,促使老齡化程度不斷加深,老齡化趨勢不可逆轉。20世紀90年代,我國60歲以上老年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達到10%,正式進入老齡化社會。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底,我國60歲及以上人口達到2.49億人,占總人口的17.9%,較2017年增長了859萬,老年人口占比增長了0.6%。人口統計數據顯示,我國從1999年進入人口老齡化社會到2018年的19年間,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凈增超過1.1億。老齡化趨勢不可逆轉,老齡化程度不斷加深。據聯合國預測,2035年我國60歲以上人口將達到4.09億,占總人口32.2%,2050年我國60歲以上人口將達到4.79億,占總人口44.0%,直到2100年,60歲以上老年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仍將超過30%,人口老齡化將形成一個高原期(董克用、張棟,2017)。老齡化給養老保險制度和醫療保險制度帶來巨大財務壓力。以養老為例,西方發達國家不斷增長的國家公共開支中,養老金支出占很大的比重,如意大利的國家退休金計劃占整個公共開支的28%,英國國家退休金費用超過政府福利預算的1/3(趙宇峰,2007)。
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2018年末,我國城鎮常住人口達到8.31億,比2017年末增加1790萬;城鎮化率為59.58%,比2017年末提高1.06個百分點。但是,存在的問題是:一方面,我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離發達國家的平均水平(約80%)還有較大差距;另一方面,在8.31億的城鎮常住人口中,包括了2.5億的以農民工為主體的外來常住人口,他們還沒有參加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李珍,2014)。城鎮化進程的加快會使農村的勞動力大量向城鎮轉移,養老環境的變化(城市和農村顯著不同)帶來的養老問題需要給予關注和解決。2015年,時隔37年召開的中央城市工作會議提出,要把農民工市民化作為下一步推進城鎮化的首要任務。構建新型城鎮化,堅持以人為核心,就要解決養老保障等突出社會問題。
改革開放40年,我國已經步入后工業化進程。所謂后工業化時代,是指一個工業化經濟體或工業化國家所經歷的一個工業化發展時期,表現為如下特征:一是制造業所占經濟總量比重持續下降,并明顯低于服務業比重;二是服務業所占比重持續上升,并占主導地位;三是信息技術迅速發展,并進入“信息時代”;四是最重要的經濟增長是創新驅動,更多地依靠信息、知識和創造力等(胡鞍鋼,2017)。后工業化對養老保障的挑戰主要體現在:第一,流動性增強;第二,不確定性變大(不確定即為風險,風險增大);第三,傳統的制造業,尤其是以出口為導向的低端制造業企業會面臨經營困難,對我國就業問題帶來一定壓力,將直接影響養老保險的繳費和待遇領取。
綜上,無論從宏觀層面來講還是從微觀層面來看,為了滿足美好的退休生活的需求,人們需要增強自我養老意識,需要為退休生活提前做好規劃和準備,其中充足的資金儲備是重要內容之一。數據顯示,我國居民在退休責任意識、財務規劃認知水平、財務問題理解能力等方面都在上升。因此,隨著我國人口老齡化形勢日益加劇、新型城鎮化不斷發展、后工業進程逐步推進,個人養老金財富規模會越來越大,這就需要依靠專業的金融機構借助多元化金融工具通過市場化運作來實現養老金財富的保值增值。相關調查顯示,1992年,美國平均養老財產(包括個人退休賬戶)幾乎占到家庭財富平均值的30%,也是家庭財產中最大的一塊。


?表1 健康與養老樣本中家庭財產的組成
近年來,央行發布的《城鎮儲戶調查問卷》顯示,居民偏愛的前三位投資方式依次為:“銀行、證券、保險公司理財產品”“基金信托產品”和“股票”,其中“銀行、證券、保險公司理財產品”占比近50%左右。面對龐大的養老金財富管理市場,除在養老保險具有傳統優勢的保險機構外,銀行、基金、信托等眾多金融機構也紛紛推出以養老為主題的理財產品,搶抓“人口老齡化”投資機遇。
對于保險業經營個人養老業務,可以大致分為三個部分:第一,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保險公司經營個人商業養老保險業務,例如人身儲蓄保險。據銀保監會相關負責人介紹,2016年按照60歲退休以后可以長期領取的商業養老保險的保費為1500億元,購買的保單約1400多萬保單,人群1700萬次。第二,2013年,平安養老保險公司開始發行個人養老保障產品。根據現行監管規定,目前僅有國壽養老、平安養老、長江養老、太平養老、泰康養老、安邦養老以及建信養老金公司等可以經營個人養老保障業務。個人養老保障產品既可以是封閉式,也可以是開放式。封閉式個人養老保障產品類似銀行定期理財,1萬元起投,1年期為主;而開放式個人養老保障產品類似公募基金,1000元起投。據筆者不完全統計,2017年市場共發行封閉式個人養老保障產品近800億元,開放式個人養老保障產品期末資產凈值超過3600億元。第三,2018年4月,財政部、人社部等五部門聯合印發《關于開展個人稅收遞延型商業養老保險試點的通知》,自2018年5月1日起,在上海市、福建省(含廈門市)和蘇州工業園區實施個人稅收遞延型商業養老保險試點,對試點地區個人通過個人商業養老資金賬戶購買符合規定的商業養老保險產品的支出,允許在一定標準內稅前扣除,這標志著養老金第三支柱進入制度化建設時代。但是,隨著新個人所得稅法的實施,此項業務發展前景有待關注。
上海銀行于2008年6月首次面向養老金客戶推出專屬理財產品“慧財”人民幣養老無憂理財產品,成為最早涉足養老理財的銀行,隨后招商銀行、華夏銀行、光大銀行、建設銀行、興業銀行等銀行相繼推出養老主題理財產品。據不完全統計,大約有9家銀行先后發行過養老理財產品,資產規模累計超過千億元。從產品期限上看,養老理財產品的期限差異較大,多集中在3個月到1年期,最短的期限只有15天,也有存續期超過十年的;從產品類型上看,大部分為非保本浮動收益型產品,只有極少產品保證收益;從流動性上看,產品存續期大于兩年的產品都為定期開放產品,設置開放周期,供客戶申購或贖回,同時定期支付收益。
對于基金業進駐養老基金市場,筆者認為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從2012年至2017年。2012年,天弘基金推出首只養老主題基金,隨后大約有9家基金公司先后推出13款養老基金產品,截至2016年底基金資產凈值總額達到142.99億元。綜合波動性和收益性兩方面考慮,除1款定開債券型外,其余12款均為混合型,從成立以來的業績表現均不錯。第二階段為2018年3月,證監會發布《養老目標證券投資基金指引(試行)》,拉開基金業拓展養老基金市場新篇章。目前,已先后3批養老目標基金獲批,主要包括養老目標日期基金和養老目標風險基金。按照現在發展趨勢,今后會有越來越多基金公司推出養老目標基金。
雖然個人所得稅優惠政策是推動養老金融發展的引擎,但是我們不能單純寄望于稅優,筆者認為還有三個問題亟待解決。
一是實現養老目的。以養老目標基金為例,采用的是基金中的基金(FOF)運作方式,也就是80%以上的基金資產投資于公募基金,定期開放的封閉運作期或投資人最短持有期限不低于1年、3年或5年,到期后即可選擇將資金贖回,因此在本質上還是公募基金。從產品的自身來看,并沒有針對性地對投資者未來的養老需求進行長期規劃和安排,因此,養老基金與常規的基金產品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但從反面看,難道養老金產品一定是長期性、到退休后才能領取嗎?比如企業年金,在正常情況下,必須到退休后才能領取。但是,筆者認為這個問題值得商榷,從實踐來看,我國老百姓對短期產品的喜好優于長期產品,據中國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公布的《基金投資者情況調查分析報告(2014)》顯示,個人投資者持有單只基金平均5年以上者僅占17%,3—5年者占16%,而1—3年者占23%,1年以下者高達44%。我們必須要正視這個客觀實際。在現有的短期產品更受歡迎的情況下,只有依靠出色的投資業績回報,吸引投資者長期持有,資產配置是關鍵,絕對收益是目標。
二是化解長壽風險。基本養老保險在制度設計上考慮個人面臨的長壽風險,因此只要人活著,就可以一直領取養老金,當個人賬戶基金領完后,還可以繼續領社會統籌基金。考慮到我國人均預期壽命在不斷延長,市場化的養老金財富管理機構,除了要在投資和銷售能力方面加強外,也要在產品領取方式上做出創新設計,實現終身領取,以便化解長壽風險。在產品設計、精算方面,保險業具有獨特的優勢。《機關事業單位職業年金辦法》中規定領取的職業年金可一次性用于購買商業養老保險產品,依據保險契約領取待遇并享受相應的繼承權。隨著保險業“進軍”公募基金業以及更多金融跨界整合經營,相信這個問題很快會得到解決。
三是實施有效監管。對于養老金投資的要求,首先是安全性,其次是收益性。隨著我國金融管制逐步放開,制度建設日益完善,金融市場活力不斷激發,越來越多老百姓會選擇投資養老。考慮到我國金融業實行的還是分業經營、分業監管的模式,隨著企業年金、全國社會保障基金、職業年金基金、基本養老保險基金等養老金投資規模不斷擴大,當前的監管人員和監管力量無法滿足養老金市場監管的需要,迫切需要建立獨立的養老金監管體系,匹配足夠的資源和權利,按照法律法規和監管規則進行持續性監管,加強風險防范(尤其是養老金市場特有風險),維護委托人和受益人利益,促進養老金市場健康發展。大多數發達國家都非常重視養老金的監管。例如,歐盟于2003年成立保險與職業年金監督官委員會(CEIOPS,2011年改為保險與職業年金監管局,專注養老金與職業年金監管),將養老金監管提升到與銀行、證券、保險同等重要的位置;英國成立養老金監管局(The Pension Regulator,TPR),受就業與養老金部的監督指導,對養老金進行監管;德國針對里斯特養老金計劃,將銀行監督局、保險監督局、證券監督局合并成立聯邦金融監管局,負責統一監管;美國勞工部養老基金和福利署設有15個地方分局,負責對美國近100萬個養老金計劃和450萬個健康與福利計劃進行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