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明代通俗白話短篇小說《醒世恒言·杜子春三入長安》應是以唐傳奇《玄怪錄·杜子春》為藍本改編而成。本文就明代小說中改編者增加的主人公杜子春妻子韋氏形象展開分析,她既是杜子春人生之路的共同物質(zhì)享樂者,慫恿杜子春一而再再而三地尋找老者的督促者,不斷教他知恩圖報的勸喻者,還是支持他完成自我修行,最終一同得道升天的陪伴者。韋氏并非閑筆,她既是故事情節(jié)的推動者,又在主題表達上強調(diào)了外在因素對實現(xiàn)自我蛻變的影響。
◆關(guān)鍵詞:杜子春;醒世恒言;韋氏;人物形象
《醒世通言·杜子春三入長安》中將唐傳奇《玄怪錄·杜子春》敷演為話本小說,在老者三次贈金和杜子春因“愛欲”未除而煉丹失敗兩個核心情節(jié)基礎(chǔ)上增加了大量情節(jié)。明小說《杜子春三入長安》對唐傳奇《杜子春》既有傳承,又有突破。本文重點分析明小說中改編者增加的杜子春妻子韋氏這一人物形象,這一形象在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以及強調(diào)外在因素對人物成長影響上起到重要作用。
在唐傳奇《杜子春》故事中,作者在杜子春家庭背景上訴諸筆墨不多,僅介紹“少落拓,不事生產(chǎn)”,未提及杜子春的家庭成員構(gòu)成。明小說中則設(shè)置了杜子春妻子韋氏的形象,交代了兩人同出大戶人家,杜家“世代在揚州做鹽商營運”,韋家亦是長安巨族的背景。據(jù)《新唐書·柳沖傳》所載:“關(guān)中亦號‘郡姓,韋、裴、柳、薛、楊、杜首之”,“杜”和“韋”均是唐代大家門戶,呼應作者對故事時代背景的設(shè)定,這一細節(jié)的加入使原本虛構(gòu)想象的故事變得更貼近歷史現(xiàn)實,無形中拉近了與讀者的距離。
韋氏作為杜子春最親近的人,其所言所行對杜子春皆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作者在小說中塑造了一個具有性格復雜,思想多樣的女性形象,可以說她既是杜子春奢靡浪蕩生活的同行者又是促進杜子春完成自我蛻變的推手,同時自己也得到了人生的升華,與杜子春一齊得道升天。
首先,前文所述,韋氏和杜子春都出自富貴人家,兩人都是不事生產(chǎn)只顧享樂的浪蕩子孫。文中寫韋氏“只曉得穿好吃好,不管閑帳。看看家中金銀搬完,屯鹽賣完,手中干燥,央人四處借債”。對杜子春每次得到贈金便開始揮霍的行為,韋氏從來沒有進行勸阻,而是一同享樂,“不把銀子放在眼里,不上三年,將這十萬兩蕩得干干凈凈”。從這個角度上講,韋氏不是個勤儉持家的賢內(nèi)助,也正是因為這種縱容使得杜子春一而再地揮霍。
然而,韋氏對杜子春的影響更多的是積極的方面,她在杜子春的自我蛻變過程中起了重要作用,主要表現(xiàn)在:勸其感恩、再求于老者、支持其尋仙問道。韋氏在得知有陌生老者資助杜子春錢財時,她的第一反應是問杜子春是否問過老者姓名,“等我來生也好報答他的恩德”,這和杜子春首先去和親友們炫耀諷刺一番形成對比。之后每次杜子春向老者尋求幫助時,韋氏都叮囑他要記得詢問名字。從這一細節(jié)可以看出韋氏的知恩圖報意識強烈,并一直在向杜子春灌輸這種思想。特別是當老人提出要杜子春上山幫助煉丹時,韋氏表現(xiàn)出極大的回報熱情,稱老者為“重生父母”,“莫說要用著你,便是要用我時,也說不得了”。
但作者并沒有將韋氏塑造為一個完美的知書達理女性的形象,她有感恩意識,但同時對他人的依賴性強,在揮霍掉老人的贈金時,韋氏埋怨杜子春沒有詢問老者姓名,導致現(xiàn)在不知該怎樣再去找老者。這是韋氏思想中落后的一面,展現(xiàn)出富家子弟的懶惰性格,然而這種思想?yún)s恰恰使韋氏成為杜子春與老者第二次會面的重要推動者。唐傳奇中,杜子春在揮霍掉贈金后主動再去找老人求助,但明小說中,杜子春在第一次接受贈金浪蕩殆盡后一籌莫展,覺得,是韋氏慫恿他再去尋找老者,文中寫:“韋氏道:‘倘或前日贈銀子的老兒尚在,再贈你些,也不見得。”在妻子的勸說下,才有了杜子春再次尋訪老人的后續(xù)故事,這使得第二次贈金行為的發(fā)生由唐傳奇中的杜子春主動性行為變?yōu)楸粍有裕罄m(xù)故事情節(jié)的開展有賴于韋氏的這次鼓動,可以說,在明小說中,韋氏在無形中成為了推動故事發(fā)展的關(guān)鍵角色,這一次要人物形象在整個故事中的地位也得以顯著提升,并非閑筆。
在杜子春決定追隨老者修煉得道上,韋氏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理解和支持,對杜子春最終修煉成功有積極影響。小說中寫到“那韋氏也是有根器的,聽見子春要去,絕無半點留念”,并鼓勵杜子春要珍惜老者對自己的點化機會。同時,韋氏也在杜子春上山修道后投齋到女道觀中,兩人重逢時便開始為修設(shè)太上老君仙祠奔波。
在整個故事中,韋氏在步調(diào)上始終同杜子春保持了一致性,從一起沉迷奢靡享樂到最后得道升天,她的思想中有高于杜子春的地方,并對杜子春完成自我蛻變起到了積極作用。作者也在最后結(jié)局的改寫中實現(xiàn)了小說由單純的神仙道化故事轉(zhuǎn)為以凡人為中心,刻畫其通過心性修煉實現(xiàn)自我成長蛻變的主題遷移。可以說,韋氏這一形象的增加無論對文本敘事的充實還是主題的遷移都有著重要意義。
參考文獻
[1]譚正璧.三言兩拍資料[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57).
[2]馮夢龍.醒世恒言[M].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2001(1):571-587.
[3]牛僧孺.玄怪錄(卷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4]程國賦.唐代小說重寫研究)[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97(7).
[5]黃大宏.唐代小說嬗變研究[M].重慶:重慶出版社,2005(4).
[6]歐陽修,宋祁.新唐書[M].長沙:岳麓書社,1997.
[7]楊雪.唐傳奇題材演變與影響論稿[D].吉林:吉林大學,2014(12).
[8]黃大宏.中國古代小說重寫情節(jié)型本事的三種基本模式[J].海南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2(02).
[9]孫麗華.杜子春故事所體現(xiàn)的小說趣味漂移——從唐代傳奇到明代通俗小說[J].齊魯學科,2009(03).
作者簡介
莊志瑩(1997—),女,漢族,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2016級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