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圖時代背景下兒童繪本敘事的游戲性研究

【摘要】 繪本是兒童最早接觸的兒童讀物，也是兒童最佳的游戲載體和學習方式。文章從兒童繪本中的故事、角色、場景空間和道具及書籍設計四個方面對兒童繪本敘事的游戲性表現方式進行分析，并從兒童心理需求與繪本設計要點出發，探討兒童繪本游戲性敘事的作用。

【關 ?鍵 ?詞】兒童繪本;兒童游戲;繪本敘事;游戲性

【作者單位】姚佩，江西理工大學文法學院。

【基金項目】2018年度江西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讀圖時代背景下繪本的視覺敘事研究”（YS18218）的階段性成果。

【中圖分類號】G232.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19.11.016

基于兒童心理和頭腦認知的特性，人們通常把兒童文學稱作“玩”的文學。作為兒童文學中重要讀物的兒童繪本，被認為是與戲劇、詩歌和童話相并列，統一了美術與文學并使之發展的一種藝術形式[1]。繪本通過圖文互動敘事的形式給孩子提供了人生早期階段需要的思考、語言及想象力。兒童繪本的閱讀樂趣不僅在于欣賞其中的故事，而且在于理解圖文敘事的形式，弄清故事所蘊含的內涵，探尋圖畫敘事中隱含的視覺含義。繪本推廣學者郝廣才在《好繪本如何好》一書中認為，繪本是最好的玩具，閱讀是最好的游戲。由此，如果將兒童繪本設計理解成兒童設定的游戲，將閱讀繪本解釋為游戲活動，那會使得閱讀變得更加有趣、輕松、快樂和動感，也促使繪本創作的手法變得更加多元化。

一、兒童游戲與游戲性

1.兒童游戲

在康德看來，游戲是內在目的并因而自由的生命活動。一些兒童研究學者認為，兒童的文化力量是驚人的，并經常以游戲的姿態參與其中。游戲給予兒童極大的自主性，培養孩子自由的態度和獨立精神，具有促進兒童身心發展的獨特價值，是兒童獨特的文化生活方式。兒童游戲從不追求外在目的和結果，是一種具有內在動機性的自發、自主行為，目的只是享受身心愉悅與生活的自由[2]。兒童游戲的本質是非功利性、假想性和快樂性的，這與兒童繪本的追求是相似的，也符合兒童認知發展的規律。

2.游戲性

游戲性是游戲活動的基本特征，“游戲性”的概念存在較多爭議。在兒童游戲研究領域，利伯曼、辛格和巴尼特等研究者，將游戲性視作一個人的個性特征或個性傾向。研究表明，游戲性強的兒童喜歡游戲，富于想象，在語言的流暢性、任務的堅持性、區別幻想和現實的能力、移情、合作、領導能力、抗拒誘惑或延遲滿足等方面都擁有發展優勢[3]。當然，游戲性最早在游戲行業流傳開來，用于游戲設計師的溝通交流。在游戲設計領域，人們常常用游戲性來界定一款游戲好玩與否。廣義的“游戲性”概念為“激發游戲特有樂趣與體驗的必要元素的集合，是用來衡量、評判玩家在某一特定游戲中的體驗指標”[4]。游戲性是決定玩家游戲體驗的主要情感因素。

兒童繪本通過圖畫中的細節讓讀者注意其中的隱含意義。靜止的畫面引導讀者猜測它們所代表的行為與動作;無字書中的圖畫要求讀者揭示它們所隱含的故事;在配有文字的繪本中，文字與圖畫同時講述不同的故事，需要讀者解開兩者互相關聯的謎團[5]。從兒童游戲的層面上來說，兒童繪本敘事的過程包含豐富的游戲性表現形式。

二、兒童繪本敘事的游戲性表現

敘事是對故事的描述，其在文學、繪畫、電影、游戲和廣告等不同的藝術載體上有不同的表現方式和視覺語言。繪本是通過文字和圖畫的結合共同敘述一個完整的故事，在讀者翻閱書籍的過程中實現敘事功能。兒童繪本敘事在故事的沉浸性、角色的扮演性、場景空間和道具的益智性和書籍設計上，都體現了一種與兒童游戲密切相關的游戲性。

1.兒童繪本故事中假想世界的沉浸性

游戲是兒童的本能，故事是兒童游戲的重要一部分。亞里士多德曾經認為，如果人們想進入一個游戲，他們必須創造一個虛幻的世界。在兒童繪本中，故事是串聯文圖敘事的主線，文字和圖畫可以單獨講故事，也可以融合在一起敘述故事。繪本中的故事蘊含著人類各種精神活動的投射。孩子們進入繪本描述的世界意味著進入一個遼闊的精神游戲世界。兒童在讀或聽故事敘述的過程中，會通過自己強烈的想象能力，將那些聽來的故事在自己頭腦中進行加工、想象和復演，進而在心理上和行為中進行虛擬的、沉浸式的游戲體驗。比如，獲得凱迪克金獎的繪本《勇敢的游戲》，其作者奧爾斯伯格用精致生動的鉛筆素描和簡潔的文字描述引導讀者穿越現實與幻想世界，在書中展開了一場驚險的叢林奇幻之旅。繪本故事從現實的生活場景出發，再加入違背現實生活的邏輯想象，故事中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是游戲精神的體現。繪本故事給兒童提供的就是一個自由的精神游戲世界，這個游戲世界以圖文的互動為敘事載體，使得故事內容層層展開、引人入勝。

2.兒童繪本敘事中角色的扮演性

兒童通過記憶、意識和本能的身體參與游戲，兒童游戲的主要形式是象征性游戲，即以敘事性角色扮演為中心的游戲。在繪本閱讀過程中，兒童會創造性地將自己代入敘事的故事角色中，有意識地假裝自己是某個特定的角色，并從該角色的處境和場合出發，進行思考、表達和行動。好的繪本中定會有一個個性鮮明的角色，并與孩子生活環境相關，從而來吸引孩子的注意。

兒童繪本中角色扮演游戲是一種在心理上對故事的體驗和認同，也是一種非常好的學習方法。兒童在閱讀時也容易與角色產生情感共鳴，感受到故事角色的喜怒哀樂，并將自己的情感代入繪本角色的情感體驗中。比如，“小兔杰瑞情商培育繪本系列”中的《我和爸爸走散了》，當大人與孩子讀到杰瑞和爸爸走散后“傷心地哭了”的時候，孩子會感同身受地跟著傷心和擔憂起來，后來，杰瑞通過借手機給爸爸打電話，看到杰瑞激動地與爸爸擁抱的畫面，孩子也會不由自主地擁抱給自己閱讀的大人。在繪本的閱讀中，兒童會隨著頁面的翻閱進入繪本角色所處的假想世界中，并根據故事的情境學會相應的行為規則，體驗與現實不同的情感和生活。

3.兒童繪本敘事中場景空間和道具的益智性

繪本插圖敘事的場景空間和道具設計中有些暗含了益智認知的元素，比如，數字、顏色、形狀和字母等。創作者通過視覺形態的暗示和畫面的構圖設計，運用各個敘事元素的位置、形狀、視角、比例和動線等布局，營造場景空間和道具的視覺表現方式。經典的兒童繪本故事畫面中，隨著時間的推移，畫面的場景道具元素會有節奏地變化，或是不斷添加的畫面視覺元素會使得觀賞者不自覺地想要在畫面中尋找，從插圖的視覺變換和跳躍中享受益智游戲般的閱讀樂趣。

喜多村惠的繪本《小羊睡不著》被認為是一部經典的幽默數數繪本。繪本用孩童式的語匯、詞句結構和語調講述了一只叫烏里的小羊失眠了，而后它外出散步時的荒誕冒險故事。小羊烏里失眠后在牧場閑逛時，先后遇到了飛舞的蝴蝶、睡著的瓢蟲、叫喚的貓頭鷹、飛走的蝙蝠、香甜的蘋果、活潑的松鼠…… 創作者將這些對象的數量逐頁增加，并通過巧妙的構圖將其隱藏在故事背景中。孩子們看完故事后，會驚喜地發現書末頁提示了插圖中物體數量的索引，他們會立刻想著再回過頭去看一遍書，仔細數數場景中所出現的每一樣東西。孩子們在享受繪本故事的同時，也體驗了好玩有趣的益智游戲。另外，這類繪本的游戲拓展形式也很豐富，孩子們可以根據繪本的節奏繼續把故事編下去，也可以制作實物道具來展示故事的不同變化。繪本作者將益智的游戲性元素編入繪本的故事，通過場景和道具的視覺變化來激發讀者的興趣。

4.兒童繪本書籍裝幀設計的互動性

近年來，繪本的書籍設計工藝越來越具有創造性和復雜性，書籍形式從平面的形態轉向立體的形態，注重強調多感官體驗的互動閱讀。為吸引兒童的注意力，一些兒童繪本依據書籍設計內容、風格、材質和開本大小的不同，而呈現不同的游戲書樣式，比如，翻翻書、立體書、洞洞書、推拉書、粘貼書、觸摸書和聲音書等。閱讀繪本時，兒童不再局限于視覺體驗，也可以通過觸覺、嗅覺、味覺和聽覺等感官來閱讀書籍，體驗不同的敘事方式。比如，比利時畫家安·艾珀創作的觸摸繪本《風是什么顏色？》，繪本主角是一位閉著眼睛的盲人小男孩，書籍故事充滿詩性和哲理。書籍裝幀設計運用的洞洞效果延伸了繪本場景的空間感。繪本內頁中凸印的狗、扣子和手的形態，加膠印的云、山、樹枝、水草和頭發，粗糙質感帶褶皺的布紋效果等特殊的材質表現，不僅需要兒童用眼看，而且需要兒童動手細細觸摸，從觸覺的互動體驗中感受風的顏色，讓孩子體驗不同材質的敘事創造性。

我們經常看到當兒童捧著一本可玩的繪本時，他們會仔細觀察和琢磨著它的模樣，重復著它的功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游戲世界中。兒童用自己的方式仔細察看游戲對象，使用視覺、觸覺、聽覺甚至味覺來識別和熟悉它們，并以“假裝”的方式為它們安排想象性的游戲[6]。

三、兒童繪本游戲性敘事的作用

兒童繪本的主題形式十分豐富，比如，社會人際與自然環境類繪本、自我認知與成長類繪本、教育認知實踐類繪本等。兒童繪本的敘述風格有的天馬行空，充滿幻想，有的科學嚴謹、嚴肅認真，有的生動活潑、幽默風趣。因此，繪本中的游戲性也存在較大差異。游戲性強的兒童繪本能增加繪本敘事的延展性和趣味性，豐富兒童的閱讀體驗，滿足兒童閱讀的深層次需求，拓展兒童繪本敘事的空間和形式，并為親子閱讀增加更多互動體驗的可能性。

1.提升繪本閱讀興趣，滿足兒童認知發展的需求

兒童的成長過程有自己獨特的生命形態和人生哲學。他們在游戲中尋求樂趣，釋放剩余的能量，在玩耍中與他人交流，逐漸培養自己的社會生存能力。兒童的天性是追求自由和獨立。然而，兒童生活在這個世界中，大多數時候只能充當被動者，他們既面臨認識得很膚淺的、無力改變的物理世界，又面臨由成人的意志和興趣所組成的社會世界[7]。兒童繪本能通過生動的圖畫和較少的文字敘述，讓孩子們輕松地掌握繪本中的故事敘事規律，成為他們打開認知世界的一道大門。游戲性強的兒童繪本能從兒童本位出發，在文圖的互動中加入符合兒童不同層次需求的游戲設計，比如，《好餓的毛毛蟲》中的數字游戲，《環游世界做蘋果派》中的探索游戲，《忙忙碌碌鎮》中的觀察游戲，《野獸國》中的冒險游戲等。繪本創作融合游戲設計能給孩子提供具有無限想象力的空間，孩子們可以通過富有想象和情感的游戲形式參與閱讀的游戲。他們在圖文所設計的情境中可扮演英雄，穿越時空，上天入地，能在繪本的閱讀中逐漸了解客觀世界，提升能力，釋放內心的消極情緒。繪本所營造的幻想世界能滿足孩子們在現實中被壓抑的欲望。

2.拓展兒童繪本敘事的空間和形式

兒童繪本敘事主要通過畫面的構圖、肌理、材質、色彩和造型等元素的變化來描寫故事角色、場景和道具，傳達故事氛圍和心理情緒。優秀的兒童繪本作品有多種風格的視覺游戲表現形式。創作者通過在畫面中加入細膩的筆觸、豐富的材質、色彩和獨特的藝術形象等，創造出更具吸引力的繪本敘事空間和形式。

為增強繪本敘事中視覺畫面的游戲吸引力，創作者會從水彩藝術、油畫藝術、拼貼藝術、剪紙藝術、紙雕藝術和數碼藝術等各類藝術形式中吸取靈感，并將其運用到兒童繪本的插圖創作中。比如，畫家朱成梁的繪本《別讓太陽掉下來》就借鑒了傳統漆器的色彩和民間泥塑的角色造型設計，讓繪本的畫面空間和視覺形式別具一格。創作者也會借鑒電影鏡頭中推拉搖移的視覺語言變換敘事角度，根據特定的敘事線索，利用構圖、分鏡和排版等手段達到聯結的敘事效果，讓繪本像一部紙上電影。大衛·威斯納的無字繪本《海底的秘密》就依靠類似電影鏡頭的圖畫序列敘事來傳達書籍內容和思想，表現故事情節。還有一些創作者會借鑒游戲性敘事風格，在繪本故事中加入規則與挑戰設置，通過刺激的挑戰，讓繪本敘事更加具有層次感和趣味性。游戲性可以引導繪本創作在多維度的空間中設計和構思繪本情節，使繪本藝術呈現的形式更加多元化。

3.增強兒童繪本親子閱讀時的游戲互動效應

游戲的魅力在于互動性、交互性和無限可重復性。在繪本創作中增加游戲互動，可改變繪本固有的單一和線性的信息傳遞方式。在游戲理念和交互形式多樣化的沖擊下，繪本創作越來越注重親子閱讀時的游戲互動效應。繪本設計者在努力營造這種互動，利用圖像、文字、版式和材質等多種元素間的互動敘事，從整體的繪本視知覺中進行多線性的交互敘事。這種交互敘事與翻頁的互動閱讀行為關聯，并很好地建構起繪本作者與家長的互動、家長與孩子的互動。繪本的游戲交互性體現在它特有的敘事手法上，產生于閱讀過程的體驗中。優秀的兒童繪本設計能引導家長把閱讀變成一場快樂的互動游戲，使兒童產生不同的視覺、觸覺等體驗，加深對書本內容的情感互動，幫助兒童理解繪本內容，也能讓兒童在玩中學習。

繪本藝術是跨文化講述故事的形式，是獨特的圖文結構敘事嘗試，是符合所有孩子的認知方式，是人類探索全新的感知敘事語言的重要組成部分。兒童繪本的敘事充分尊重和理解了童年生活的內涵，展現了兒童所獨特的游戲精神。兒童閱讀繪本不僅是一種自然的快樂游戲，而且是一種高級的審美游戲。游戲性可使繪本敘事增加更多的互動閱讀趣味，提升藝術欣賞審美層次，讓繪本更容易獲得兒童的認可和接受，對繪本的創作設計有獨特的價值與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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