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之物

王吳軍

生活中有了美食，就像水塘中有了荷花，山峰之間有了青藤，翠柳之上有了黃鸝，那是一種微妙而美好的相依相伴。在品味美食中享受人生，乃生而有幸。你若是留心，就會發現，美食更多的是尋常之物，如同樸素的花朵，在尋常的日子里錯落有致地盛開。

豌豆是尋常之物，蠶豆是尋常之物，蘿卜、豆腐也是尋常之物，它們質樸、潔凈，如素衣的女子，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種與脂粉無關的清雅。然而，盡管是尋常之物，豌豆、蠶豆、蘿卜、豆腐都可以烹調成讓人久久回味的美食。

青菜和白菜再尋常不過了，若是做法普通，不免讓人食之無味。然而，若是下廚者用心，便可以將青菜和大白菜做成美味的湯——用豬骨濃湯，加上蓮藕片，再加入切好的白菜和青菜，細煮慢熬。盛上飯桌，湯清菜綠，蓮藕嫩白，還沒有一點油星。這湯有一個雅致的名字，叫翡翠白玉豬骨湯。不明其中玄機的人看到這鍋湯，會皺皺眉，覺得這種清水白湯是不會好吃的。不過，美食的滋味要嘗過才有發言權。嘗一口這湯，你會忍不住會驚嘆： ? 竟是這般鮮美無比！在埋頭大塊朵頤之際不免慶幸，幸好沒有與之失之交臂。其實，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尋常之物只要用心烹調，就會化腐朽為神奇。青菜、白菜和豬骨濃湯一相逢，那真是清麗的少女得到適當、適度的裝扮，轉眼間便成了傾城佳人。

現代作家梁實秋寫過一篇散文，說某位太太燉的蘿卜排骨湯特別好吃，許多人去打探秘訣。這位太太支支吾吾不肯說，倒是旁人開了口： ? 多放排骨，少加蘿卜、少加水。其實，這奧妙就是烹調的方法和智慧。只用幾句話點撥，尋常之物做出的美食便不再是獨門絕活了。

然而，要把尋常之物烹調成一道美食，絕非易事，從最初的選材到最后的裝盤，都要經過仔細的考慮，不能心血來潮，否則不僅可能會失敗，還有可能讓人烹調美食的興味大減。美食需要用心去制作，不可操之過急，不能缺的恰恰是一份耐心。“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對于美食，也只有真正會品味它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獨特韻味。

周作人曾說： ? “我們于日用必需的東西之外，還要有一點無用的游戲與享樂，生活才覺得有意思。”其實，尋常之物做成的美食就是日用必需的東西之外的一點享樂。人生苦短，自當好好珍惜。美食味美，也要用心制作，用心品嘗，讓其入口、入胃、入心，才不算辜負了天地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