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那雙手

瞿鳴序

見過無數雙手，白皙的、干凈的、粗糙的……只有那雙黝黑的、布滿老繭的手在我的記憶深處揮之不去。

（一）鄉下

重巒疊嶂的青山、清澈見底的小溪，城市里不曾見過的好玩物……還有那雙手——它們歡樂、溫暖了我整個童年。

記憶中最快樂時光就是每次從城里奔向鄉下的那一刻，心像瞬間被放飛了一樣，恨不得立刻飛到奶奶家。味蕾早已充滿了熟悉的味道，那是奶奶獨特的秘方。

而最難受就是離開鄉下的前一晚。奶奶會在我熄燈后，悄悄推開我臥室的門，然后小心翼翼合上，只留下一條縫。借著客廳透進的一點余光，奶奶用她那雙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我后腦勺的頭發。有一回，奶奶來房間悄悄看我時，我偷偷睜開眼，側眼瞄了一下奶奶，又飛快閉上。在那一瞬間，我發現奶奶臉上盡是不舍之情，眼里泛著淚花。我心如刀割一般難過，淚水直沖到眼眶，但我強忍著，不讓淚水流出，不想奶奶因看見我的不舍而難受。等奶奶剛轉身離開，自己卻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淚唰唰流下來，濕透了枕頭一角。

由于不習慣城市的生活，奶奶堅持一個人住在鄉下。每年寒暑假我們都會回鄉下看望奶奶。爺爺在爸爸很小時便去世，是奶奶獨自一個人含辛茹苦的將爸爸撫養長大。辛勤的勞作讓奶奶的手變得黝黑黝黑的，布滿了老繭。可正是這雙黝黑的，布滿了老繭的手總能變戲法似的給我做出各種美味的家鄉小吃；也正是這雙黝黑的，粗糙的手撫摸著我長大，溫暖而幸福；更是這雙黝黑的，溫暖的手讓我明白生活因勤勞而簡單快樂。

（二）車站

初三那年暑假，爸爸終于放心讓我獨自到客運汽車站乘車，去看望鄉下的奶奶。我心里甭提多高興，像只出籠的小鳥獲得自由一般，急切地奔向車站。

我早早上了一輛停在車站門口的車，找了一個靠近窗口的位置坐下。此時車離出發還有一段時間，我便悠閑地張望著四周以打發時間。這里算是鬧市了，周邊是各種批發市場，川流不息，人聲鼎沸，十分擁擠，車站就夾在這些市場中。

這時，一位滿頭銀發、個子不高的老奶奶步履蹣跚，肩上一根扁擔，挑著兩筐雞蛋正準備上車。車上負責售票的阿姨見狀，忙去車門口攔住，說道：“奶奶，你這個可不行，我們這輛中包車可沒有放大件東西的地方，你這兩個筐放車上太占地方了，你不能坐這輛車。”老奶奶聽了，眉目間瞬間變得憂愁，帶著懇切語氣說：“姑娘，我就把這兩個筐放車上的空閑位置，我自己不坐，站著，行嗎？”售票阿姨聽了，冷冷地回道：“你這個筐太占空間了，反正現在不能放上面。這樣吧，待會等車上乘客坐滿了，我再看車上位置夠不夠，夠的話，你再上車。現在麻煩你先在外面等等。”

老奶奶沒辦法，神情失落地扛著兩筐雞蛋離開，站在兩輛車的中間等待著。我從車窗剛好看著她站在旁邊。老奶奶不經意伸出雙手，我注意到這是一雙黝黑的、布滿老繭的手，因為干枯，手上滿布像用刀割開一樣的一道道裂紋。看到這雙手，我心里很是震撼，想著這需要經過多少生活的風霜與辛酸才會在手上留下如此多的黑色裂紋。記憶里，我在城里看見的老人的手雖有皺紋，卻非常白皙、干凈而柔和。可眼前這一雙滿是黑色裂紋的手，與奶奶的手何其相似，只是更多了幾道裂紋。我不忍再看，可內心卻泛起漣漪，交雜著同情與溫暖。

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禱著，祈禱發車時車上的乘客一定不要坐滿，這樣老奶奶便有機會帶著她那兩個筐上車。可上車的乘客卻絡繹不絕，車里漸漸變得擁擠。我心里的希望也如那雨天的水滴落在地上一般破滅了。我感到莫名的失落，以前那種回鄉下老家的興奮感也早已不見。

我心想，也許這位奶奶家中也有一個可愛的孫兒吧，也許她辛勤的勞作也是想換來家人的幸福，也許這雙滿是黑色裂紋的手也曾溫暖過那個可愛的孩子吧。這些難道不應該被尊重和善待嗎？

（三）后來

往后，我上下學走在街道上，看見那些辛勤工作的環衛工人，那些艱難踩著三輪車的送貨師傅，那些在建筑工地上扛著水泥袋的建筑工人……我便心生尊敬，我知道他們正用自己那雙黝黑的手溫暖著他們的家人；我也知道他們正用那雙粗糙的手在辛勤地建設著我們的美好家園，我敬仰那一雙雙黝黑的、布滿老繭的手……

（指導教師：艾君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