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貍合戰》中生態問題的反思

（南京林業大學 外國語學院 210037）

《平成貍合戰》是日本著名導演髙畑勲執導，吉卜力工作室出品，上映于1994年（平成7年）的一部動畫電影。該片是一部囊括了日本的民間傳說、童謠、宗教信仰、傳統藝術、歷史小說等要素的“大雜燴”。電影主要講述了貍子對人類侵犯其生活環境進行反抗的故事。隨著日本經濟的騰飛，城市化不斷加深，原本生活在鄉間的貍子們的生活環境不斷縮小和惡化，其基本生活難以為繼，不得不對人類的開發行為進行反抗。雖然現今的日本已經早已完成了城市開發運動，年號也由平成變成了令和，開啟了日本社會的另一個新階段。但日本人口老齡化、新生兒數量急速減少，衛星城中的閑置和空置住房數量激增，人類通過侵占自然環境建造的城市樂園已經開始衰敗。

一、動物視角中的人類城市開發

電影以生活在山林中的貍子們主要視角，描繪了面對人類的城市開發，性格不同的貍子們如何應對的“戲劇化生涯” 。

上世紀60-70年代，人類計劃開發多摩丘陵，生活在此的貍子們面臨喪失家園的危機。為了阻止人類開發，貍子們開會決定復興本族的傳統技法“變身術，”并派遣使節玉三郎和文太前往四國和佐渡島尋找長老幫助。此時它們內部卻在發生了分裂，強硬派的權太堅持以暴力手段強行阻止人類開發，慎重派的正吉主張與人類共存。經過多次激烈爭論，貍子們計劃在長老的指導下開展“妖怪大作戰”，襲擊人類建設的新城區。然而事與愿違，“妖怪大作戰”并未嚇退人類，反而被某娛樂公司作為宣傳的題材利用。強硬派的權太帶領其麾下貍子攻擊人類的建設工地，試圖與人類同歸于盡。但是在全副武裝的人類面前，權太等雖奮戰到最后一刻，最終力竭而亡。剩下的貍子們其有一部分學會了“變身術”，混跡在人類之間，在作為上班族維系自己生活的同時接濟不會變身術的同胞。而其他不會變身術的貍子為了微薄的口糧穿梭在不斷縮小的城市綠化帶中，隨時可能失去生命。

二、藝術特色與內容隱喻

本片最大的特點是主線的消失。“妖怪大作戰”作為影片的高潮，貍子們在“阻止人類開發”的大義下團結一致，以最大的決心和行動試圖嚇退人類。貍子們的決戰迫使人類放棄開發似乎是一個順理成章的結局。同時喜劇性的結尾也較為符合本片“動畫片的”性質。然而導演反其道而行之，讓“妖怪大作戰”以失敗而告終，繼而從正面描寫貍子們因個性和志向的不一產生的分裂。之后貍子們多層化的情節在沒有統一的末尾迎來了人類繼續開發新城，毀滅山林的現狀。

這部作品在反映現代工業社會的不斷開發導致的環境破壞，動物滅絕問題的同時，通過貍子的視角表現了現代人思想和社會的復雜與混亂。這在電影的最后幾分鐘表現得最為明顯。

“妖怪大決戰“失敗后，圍繞著保護家園的目標，貍子們已經四分五裂，最后統合為“會變身的貍子”和“不會變身的貍子” 。“會變身的貍子”變身為人，其中不乏上升為中產階級，每日奔波上下班通勤的上班族。“不會變身的貍子”在城市的角落里茍延殘喘，有的在過街時被汽車碾壓，有的在人工建造的高爾夫練習場依舊過著以前的生活，悠閑自得。貍子們“不管怎樣活下去就好”的想法，和奔波在現代社會大部分的人類的念想異曲同工。

以上電影的展開，包含了導演自戰后以來日本社會的數個隱喻。

第一：貍子們形式各樣的抵抗運動比照的是戰后日本所有的民眾抵抗運動。貍子們從意見分裂到團結一致，影射的正是戰后以來勞動斗爭、性別斗爭、民族解放斗爭、機場建設反對斗爭等一系列民眾抵抗運動。從中也可以窺見如三井·三池爭議、砂川斗爭三里冢斗爭等真實的歷史事件。日本社會60至70年代的經濟騰飛，80年代的迷茫，戰后50年的歷史都被凝縮在了這120分鐘之內。

90年代日本進入“失落的20年” 。對此髙畑導演以“存在即合理”的姿態，還原了90年代日本民眾生活的情景和政治變革。他既無批判也無支持。人各有志，有人選擇繼續過著往昔田園和牧歌式的生活，有人選擇經營現代化大農場，也有人在做一個上班族在擁擠的電車中通勤。雖有選擇，可是每個人的立場、個性、志向不一，他們可以做的選擇卻也是不得不做的唯一的選擇。髙畑導演想表達的正是現代社會人類的的選擇困境。

第二：貍子們告發人類對于環境的破壞，從一定層面上影射的了人類族群中弱者問題。貍子們在未得到人類通知和補償的情況下失去家園的事件表面雖反映了人類的傲慢，暗處卻直指人類排斥弱者的差別思想和人類對生態環境、生態系統的忽視，與自然界共存共生視點的缺失問題。

第三：與安逸的懷古主義、復古主義的訣別。本片的最后，再現了日本舊時的田園風光。人與動物和平共處，讓觀者有一種“以前真好，很懷念“的觀感。然而畫風一轉，大城市中人類和動物之間相互理解和族群之間的和解依然無法達成。往昔只能是往昔，現代社會永遠回不去舊時代了。

人類曾經與動物共存的歷史事實雖然不能忘卻，現在對所有生物來說最重要的卻是如何努力生存下去。以史為鑒，時間雖不可倒流，過去依然是人類不斷審視和改進自己最好的一面鏡子。作者正是通過電影才能使用的藝術手段，達到了借古喻今的效果。

三、現代化與生態保護的耦合

在本片中，動物以擬人化的形象出現。以貍子為代表的動物們已經不是人類社會的附屬品，它們和人類一樣享有生命權。電影中那句“貍貓還和人有什么區別”，暗示了本片真正的主線——喜怒哀樂，酸甜苦辣，它們也有著和人類社會一樣各種各樣無法調和的矛盾，或者說貍貓在本片中代表的已經不僅僅是貍貓這個族群。現代社會人類的西裝革履，手中拿著如咖啡和精力飲料的飲品穿梭在林立的高樓大廈之中，日復一日的重復著程式化的工作，童年的記憶早已被鋼筋水泥埋沒。青山綠水，何處可循，它難道只能存在在我們的記憶深處，和鄉愁一樣在夜深人靜時偷偷的探出頭來，告訴我們，以前還有過像這樣的一片樂土嗎?可是我們在社會的層層規則下，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為了自己的生活竭盡全力之后，哪里還有精力顧及環境和生態呢?本片上映的1994年是日本“衰落的二十年”的起始階段，經濟不景氣的由于氛圍充滿了日本的各個角落。反思、鄉愁、懷古，人們在經濟的騰飛過后終于停下腳步重新審視自己生活的家園和同伴。

貍子和人類的交鋒反映了現實中人類和自然的矛盾，也借由貍子們提醒人們跟不上現代化潮流的“掉隊者”大有人在。貍子們的小社會影射的就是人類的“大社會”。本片提示了現代化帶來的生態問題不僅限于人類物質問題，它帶來的還有各種人類社會的精神問題。

人類社會的發展史，其實就是一部人類改變環境的歷史。工業化在促進人類社會全面發展的同時，也給地球的生態環境帶來了一系列問題。15世紀地理大發現以來，約150種鳥類，95種獸類，80余種兩棲動物動物已經滅絕。日本社會的現代化也伴隨了如水俁病等各種生態問題和環境破壞的陣痛。在我國境內，需要保護的瀕危保護動物種類每年都在增加。只有以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綠水青山才是金山銀山”為基本理念，結合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和生態文明，三者共同發展，相互協調，才能促使人類向著更高層次的社會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