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菁


[摘要]徐曉林女士是我國當代在箏樂創作領域有突出貢獻的作曲家。其作品不論是題材與音樂語素的選擇,還是演奏技法的運用與創新,皆具個人特色。其中許多作品被作為古箏專業教學中的常用教材,也是國內音樂舞臺的常演曲目。文章針對其代表作品《抒情幻想曲》的演奏進行分析,共分為三節:第一,旋律核心素材與特點;第二節,定弦設計分析;第三節,演奏技術運用。
[關鍵詞]古箏;徐曉林;抒情幻想曲;演奏
[中圖分類號]J63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19)09-0123-03
徐曉林女士是一位為中國箏樂藝術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的作曲家,創作了許多在國內外頗有影響的作品。她的古箏作品豐滿、細膩,且帶有含蓄、靈秀等特點,中國傳統音樂元素的加入,使其作品具有濃郁的民族風格。加之其家庭環境的影響,使她在演奏技法的選擇以及織體的編排方面都能將古箏的性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宜于古箏的演奏。
《抒情幻想曲》“創作于1991年。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1],站在窗前,望著飄飄灑灑的雪花,一股思鄉之情涌上心頭,開始創作。這是一首以自由變奏手法來組織發展的抒情性樂曲,在構思和創作中包含有許多即興成分,給予演奏者極大的空間以發揮個人技巧及情感。此曲于2007年被指定為第六屆中國音樂金鐘獎古箏比賽的必彈曲目。
一、旋律核心素材與特點
此曲旋律的核心材料十分精練,通過將一個簡短的動機進行有機的變化組合,使用“性格變奏的手法”[2],使之與各段的主題渾然一體。全曲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包括主題呈示和主題自由變奏。“稍自由的柔板”是主題呈示部分,其核心旋律是樂曲發展的基礎(見譜例1)。
“流暢的中板”是主題自由變奏部分(見譜例2)。
“稍自由,深情的慢板”是主題的派生,是樂曲的第二部分(見譜例3)。
“激動的快板”是樂曲的第三部分(見譜例4),以比較舒緩的主題旋律與快速走音的伴奏構成節奏上的對位,類似中國戲曲中緊打慢唱的手法。
二、定弦設計分析
此曲在D調音階排列的基礎上,將小字一組b改定為小字二組#c,使小字一組a~小字二組a之間形成一個完整的A宮五聲音階排列(見譜例5)。
其音階排列:在D宮系排列的基礎上增加一個變宮音,使小字一組a~小字二組a之間形成一個完整的A宮系音階排列,使小字三組d反而產生一種變音的效果。在民族調式體系中,變宮音出現,而宮音隱去,通過變宮為角的方式轉入上屬系統調,屬于悲調。雖然樂曲的旋律進行并未明顯轉入上屬宮系,但卻也出現過旋律在D宮與A宮間的游移,如“流暢的中板”旋律的開始部分連續使用A宮的#C角音、B商音、#F羽音及A宮音,而后半句則經過B商音(D宮的羽音)回到D宮,并在#F角音上使用長音加以穩定。
第二樂句仍從A宮的#C角音開始,結束在E徵音(D宮E商)上,強化了其游移性。此外,宮音降低為變宮音所帶來的柔和、暗淡的色彩,為樂曲的整體情緒增添了淡淡的惆悵意味。
正是由于徐曉林女士熟知箏這一樂器的特性,在創作中又充分考慮到樂器的音樂語言,才能不受傳統定弦的限制,也突破了“為破而破“的約束,根據樂器特點,以實現音樂內容的表達為目的,借由盡可能少的改變設計盡可能豐富的變化,來完成其創作構思。
三、演奏分析
(一)演奏技法的運用
傳統箏曲的演奏法,主要是右手彈奏發聲,以及左手按顫取韻兩大類。這些技法在《抒情幻想曲》中都被很好地繼承,尤其是左手以韻補聲技法得到了高度重視。
“稍自由、深情的慢板”(見譜例6~8)。
上譜例中的,由La音滑按至Si音,使琴弦的張力產生變化,再加上較為細密的揉弦(以Si音為中心,進行小幅度的準高準低的變化),琴弦的壓力再次加大,使聲音聽起來更加委婉惆悵。隨后加大力度奏出的向下二度滑音,壓力稍有消解,而緊隨其后的向下四度跳進音又滑至上方小三度,句尾則是向下大跳至低音區,音高的變化使之聽來猶如深深的哀嘆。聲與韻在滑音的連接中流轉,琴弦所承受的壓力與心理張力也在“松-緊-松-緊-松”之間變換,不論是聽覺感受還是演奏者內心的變化均是十分曲折的過程,對該段標題所要求的“深情”之表達起到了重要意義。反之,如不采用左手的作韻技法對所發出的音進行處理,則達不到上述情緒表達的效果。
譜例7和8是兩個處在不同層次的樂句。前兩小節從譜面上看差別甚小。然而演奏中的力度、速度卻是逐步推進的,而左手的潤飾處理及情緒變化也是層層遞進的。
譜例7為本樂段第一個層次的第二樂句,以小節為單位可劃分出三句。在左手滑音的速度變化處理上,上滑音相較于下滑音更為迅速,滑至所需的音高以后則將時值稍加延長,對譜面標記的裝飾音起到了一定的強調效果;而下滑音則遵循其記譜節奏,使用更為平穩的速度處理。
譜例8是本段第三個層次的開始,三個樂句間似斷非斷、似連非連,大有一氣呵成之感,其情緒也較譜例8更為激動。第三小節處,將滑音作為“臺階”一步步攀升,發音的速度與滑音的速度均逐步漸快,帶來心理上的收縮感,表達了一種類似期盼、渴求的情感。
而在隨后的補充句中,壓力得到釋放。音樂的發展和演奏者內心的情感均經過了一個曲折的過程。這是由音樂的內在邏輯所決定的:在滿足音樂表現需要的同時,也將情感內容的豐富性襯托、發揚出來。
(二)音樂層次的劃分
任何一部音樂作品都會有一種合乎其邏輯的結構布局,因此各段落之間必然存在主與次的差別,一段之內也應有主、次樂句的區別,如進行更為細致的劃分,還應將主、次聲部(主要指旋律與伴奏)進行區分。
此曲主題第一次出現為第6、7小節,旋律與伴奏音型在節奏上出現了交替、重疊,音區上也有交叉的情況,因此在演奏中須將二者區分開來,形成立體的音響。不分主次的演奏會造成旋律的模糊不清和音響上的混亂。
樂句與樂句之間,也同樣存在主次之別。除主要旋律外,另有一個次級旋律(8-10小節)與之相和:這句旋律的整體效果是較為朦朧的,演奏中不宜過分強化速度、力度在聽覺上的變化。[BW(D(S,,)][BW)]
在主題的第二次呈示中,次要旋律的篇幅(13-15小節)在這一次的呈示中有所擴展。在演奏中應注意一氣呵成,而不宜彈得過分細碎。
主題第三次呈示時,主要旋律與次要旋律均發生了變化:主要旋律由兩小節擴展為三小節,織體加厚,音域加寬(16-18小節)。次要旋律的篇幅則擴展得更為長大,其地位幾乎可與主要樂句比肩(19-21小節),并由此進入連接部分。
(三)彈性節奏的演奏
彈性節奏是指在記譜的基準節奏時值基礎上,通過演奏而產生的音符時值的長短、節奏的張弛變化,也常被稱為“猴皮筋節奏”。以引子為例:第一個大樂句可細分為兩個使用相同材料的小樂句。第一個小樂句從記譜節奏上看,帶有松-緊-松的變化特點,演奏中也應遵循這一特點。但四個十六分音符卻并非完全等分:前兩個相對松弛,后兩個則應演奏得略緊湊。向下的二度滑音
是此句中最為“緊張”的一個音,而句末的泛音則將壓力消解。曲情顯得深沉、委婉。第二小樂句在前一樂句的基礎上變化、擴充,低回的效果被進一步強調。其節奏處理上,仍帶有松-緊-松的張力變化。
第二個大樂句從低音開始,慢起漸快、弱起漸強,由低到高,一氣呵成。這一句除末尾音外,均統一使用八分音符記譜,但實際演奏時需要處理成由慢漸快,并配合力度的弱起漸強,為后面的樂句進行鋪墊。采用包含有四個八度的琶音作為句尾音,按照樂譜標記,可將其時值略微延長,強調了寬廣、博大的氣勢。
第三個大樂句包含三個材料相似的小樂句。其記譜節奏的細微差別在于:第一個小樂句的起音是八分音符,而第二、第三小樂句的起音則是十六分音符。在演奏中,節奏的張力經過由松漸緊,最后回歸于松的變化過程。從音高上看,第一個小樂句所使用的音高在大字組E~小字二組b的范圍內,第二個小樂句所使用的音高范圍為小字組d~小字三組d,第三個小樂句所使用的音高范圍在大字組#F~小字三組d之間;從結束音上來看,第一、第二小樂句末尾的兩個音均為小七度,第三個小樂句末尾兩個音則為純四度。這三個小樂句并不是簡單的相加,其關鍵在于三者相互連接,并配合彈性節奏處理后所呈現出的整體趨勢:萌發→壯大→消退,由節奏的張力和力度的推進共同實現引子部分的高潮。
第四樂句從長度上來說不及前三句,是引子的結束部分,仍帶有“松-緊-松”的彈性特點,其作用在于使前面三句音樂的情緒得以延展。整個引子部分的張力變化也包含有“松-緊-松”這一彈性規律。
結語
箏的演奏技法作為箏樂文化的載體,與樂器自身的語言相關聯。徐曉林女士受到家庭環境的耳濡目染,對箏這一樂器進行過深入的研究。通過對作品《抒情幻想曲》演奏技法的分析和演奏要點的闡述,明確了技法作為音樂的載體在演奏中的重要性,其具體運用時的任何細微差異均能引起音樂意義的變化;對樂曲的內部結構與層次進行細致劃分,是使演奏合乎音理的基礎和依據。其目的是為了在演奏中真實再現作曲家的創作意圖,并通過二度創作對原作加以豐富,將音樂表演的真實性與創造性有機地統一。
注釋:
[1]徐曉林.徐曉林——古箏作品專輯[M/CD].上海:上海海文音像出版社,2004.
[2]邱霽.情、詩、畫、境——兼談徐曉林箏樂作品的創作與詮釋[J].中國音樂,2017(03):122—127.
(責任編輯:崔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