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挽尊指南

陸泓

6月3日，優衣庫和KAWS的聯名款UT遭到搶購，為了趕一次熱點，有人卡在天貓，有人凌晨排隊，甚至有人只是路過，卻因好奇心擠進店里。以上皆為常規操作。但那些莫名跑進名創優品的朋友，就該好好想想怎么挽尊—挽回一下尊嚴了。

挽尊，作為互聯網人文關懷的第一課，最開始形容網友以“消滅零回復”為行為準則，挽救（沒有人回復的）樓主。現在，這種人道主義精神依然活躍在互聯網的角角落落，比如我們熟悉的點贊之交情。

互聯網上的挽尊大多是小型找補，也就是挽回面子。對待面子這件事，東亞文化圈怕是殊途同歸。《菊與刀》里有一套理論說的是恥感激勵人行善，某種程度上，好面子的背后也是因為太過容易感到羞恥。如果不覺得沒有人回復是丟臉的事，不覺得游戲打得菜會被人看不起，不覺得不認識某樣大家都認識的東西顯得很無知，那么挽尊的需求亦不會存在。一旦牽扯面子，別人眼里多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讓人不服輸起來。

從挽尊最初的意思—幫助樓主消滅零回復—來看，要成功掙回面子需要古道熱腸的路人出手。然而來自他人的善意要靠緣分，如果遲遲等不到，情況難免越發尷尬。所以當代人類的最大課題之一當屬如何自己替自己挽尊，化被動為主動。

然而，假設有一本《社會人必修手冊》，且挽尊出現在了第一章里，很多人可能沒有好好修過這門課。所以你會在生活里發現各種“強行挽尊”。比如世界杯小組賽連輸兩場提前出局，第三場還硬是要打出“為榮譽而戰”的口號，結果凈吞九彈出局；發了朋友圈沒人回，卻要強行“統一回復：愛你們”，當然還有某博士的那句“我怎么會不知道知網”。

雖然用第三人稱視角觀察這些迷惑行為，難免有一股撲面而來的傻氣，仔細思考一下，這些傻事自己也沒少做。比如在朋友圈吐槽卻沒屏蔽對方，慘遭發現后用“被盜號了”這樣欲蓋彌彰的方法開脫。回想起來，這好像和小時候沒做作業卻說忘帶，最后仍然被老師罰站的自己差不多。而就像其實交了作業就不用罰站也不用想各種借口避免受罰一樣，在這些無用的挽尊行為背后，真正能挽回尊嚴的辦法其實也不難想，那就是真的好好踢球，真的鉆研學術。

當然挽尊也有正面例子。以《權力的游戲》（前六季的）小惡魔為代表的智慧型選手，算是挽尊界擔當。在《權力的游戲》還沒被叫作神劇的第一集里，小惡魔曾對雪諾說，“全天下的侏儒，在他們的父親眼里都和私生子沒什么兩樣，但私生子卻未必要被人視作侏儒。”用自嘲幫別人挽尊，算得上值得被寫入教科書的高階技巧。

好的挽尊所挽回的不只是薄薄的一層面子而已。想想之前一度被虎撲JR黑得發紫的凡凡，輕巧地用一首《大碗寬面》順利拿下中國最大直男社區，讓廣大直男黑轉深粉，從此抱著手機無限單曲循環。再想想唐國強老師，小鮮肉出道的他演的不是皇帝就是諸葛亮這種自帶偶像氣質的角色，但成為B站鬼畜區常客之后，整個人的畫風都變了。不過他不但不惱，還在B站百大up主頒獎典禮上拍著惡搞他的up主的背主動要求念一段《出師表》以示友好，在年輕人的心目中自然是達到了另一種高度。總結這些正反面例子，不知道你發現了沒有，挽尊成功與否通常和能不能卸下偶像包袱有關。當然，還有以下幾個由我們總結的方法論可供參考：

① 借助外力。假如對自己的容貌不自信，不妨去一次廣州，因為去到廣州，你就會成為人人口中的靚仔和靚女。當然也要警惕，別在一聲聲“靚仔”中迷失了自我。大概也是因為有挽尊的硬需求，人類的詞匯才會不斷通貨膨脹。②發揮情商。娛樂圈兩大著名挽尊現場應當是黃渤在金馬獎上的17分鐘救場和汪涵在選手退賽的情況下臨危不亂的發言。挽回的不光是當下的面子，還有更深遠的局面。③ 個人努力。在威脅面前自暴自棄地大喊“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給自己撐場面不算挽尊，敢于直面慘敗并臥薪嘗膽發奮贏回局面才算徹徹底底地贏回了尊嚴。好啦，說得有點嚴肅了。輕松點講也就是，想要讓自己跟得上年輕人的時髦，至少得三不五十時花功夫學習下年輕人又造了什么新詞兒，表情包又出了什么含義變異。

話說回來，總結這些失敗和成功的挽尊案例，你會發現，挽尊的進階路線是自我挽尊失敗（評分：D）—自我挽尊成功（評分：C）—幫人挽尊失敗，但自己成功過關（評分：B）—幫人挽尊成功，順便成就自己（評分：A）。

感覺挽尊還是很抽象？那以各個場景為例，體會一下挽尊的各種形態。

1 剛進公司，被不熟悉自己的大boss叫錯名字時：

D：（拿著紙筆）老板你看，這是這么讀的……也許當下就去財務室結算工資了。

C：在報告上把生僻的名字換成同音的字，比如把“犇”寫成“奔”，反正不讓老板公開尷尬就對了……但這樣做存在日后報銷被財務打回的風險。

B：讓同事當著老板的面叫自己，讓剛好走過的老板知道這個字的念法。

A：趁著年紀小還沒在作業本上寫名字時，鼓勵媽媽給自己換個簡單的名字。

總結：自己委屈一下沒事，可別因此委屈了工資，挽了此尊丟了彼尊。以后給孩子取名，還是想得久遠一些比較好。挽尊這件事，從防范于未然開始。

2 春節同學會上，衣著光鮮的同學們在高檔餐廳里談論著自己最近的經歷。沒看到dress code的你穿著T恤短褲不知所 措：

D：尷尬地走出餐廳，在寒風里走向不遠處的摩拜單車。

C：尷尬地走出餐廳，在寒風里走向不遠處的摩拜單車，騎回了200米外的家。

B：請服務生拿出你存在餐廳的西裝。15分鐘后，同樣光鮮的你快樂地和大家交（pān）流（bǐ）起來。

A：掏出手機，慢慢滑動，給大家看看同樣穿著這套衣服的你，剛剛在三亞拍的照片。

總結：在同學會這種大型攀比現場出了洋相別著急，當大家都等著看你出丑時，海南永遠是你溫暖的港灣。

3 大價錢出國留學讀研，回國卻發現學校排名不佳，找的工作還不如本科同學：

D：默默接受現實，并前往離家最近的一個工地打工。

C：默默接受現實，并前往父親所擁有的，離家最近的一個工地打工。

B：通過自己的努力，成功地考到隔壁的紅磚大學，突破職業瓶頸，走向人生巔峰。

A：像華裔女生黃博（P o k Wong）一樣，直接狀告自己的母校。理由就是文憑沒什么用，并要求母校賠償學費、生活費共計6萬英鎊（約合52萬元人民幣），為別的同學樹立一個（用來調劑無聊生活的沙雕）榜樣。

總結：如大乘佛法所描述的那樣，渡人渡己是佛法的宗旨。但最終學藝不精，渡不了自己之余，卻拿自己博君一笑。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4 為了變好看選擇醫美，卻最終事與愿違，發現術前的自己其實挺美：

D：把自己術前術后的對比照片發到微信群，尋求朋友的幫助和安慰……但你馬上就會發現，這張照片傳到了所有人（包括家人）的微信。

C：立刻索賠，并要求到更權威的醫院做修復手術。

B：尋求媒體的幫助，自己盡可能挽回損失的同時，讓大家也警惕地選擇醫美。

A：術前確認是否處于浙江省內，一旦術后受損，立刻聯系《1818黃金眼》。這樣不僅能讓全國微博用戶產生警惕，還讓自己有機會搏出位，成為“小小吳”。如果需要宣傳口號，那就是“Make Zhejiang Great Again”！

總結：浙江人是幸福的，因為他們在電視上就能看到《1818黃金眼》。但浙江人也是不幸的，因為該省似乎匯聚了全中國所有不靠譜的理發店和美容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