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探《宣和畫譜》中的意境與抒情

吳新榮

（上海電機學院，上海 200000）

意境的正式提出，是在唐代。從現存的歷史資料看，意境這個名稱最早見于王昌齡的《詩格》。后來意境一詞被用在繪畫作品中。中國畫最講究意境。意是意思（主題、思想、感情），境是境界。所謂意境，是指一幅畫中所體現的思想。

意境的構成，是生活即外界客觀存在的事物在畫家頭腦里所反映的結果。說得詳細一點，就是：畫家在畫一張畫之前，先要去體驗生活，在體驗生活的時候，首先對打算描繪的事物，經過觀察、反映、感受和認識，確定自己的主題。然后進行構思、經營位置、塑造形象乃至落筆作畫。在畫面上，畫家融入自己的

思想感情把描繪的形象表現出來。畫家的思想感情和對象的精神性格，兩者交流融合在一起，巧妙地反映在畫面上，把落筆以前所有的那種主題的思想感情體現出來，產生了一種動人的境界。即構成了意境。①而抒情即作者的思想感情，它可以通過“觸景生情”、“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等方式通過體現出來。

意境與抒情這對繪畫美學思想在《宣和畫譜》中經常提及。論支仲元自己喜歡下棋，可算是寓情于景，以至所畫松下林間那些下棋的人，無不含有相應的思想情致。論畫家左禮：“蓋道釋雖非鬼神之狀為難知，若近習而易工者，然氣貌亦自殊體。……非有得于心者，詎能以筆端形容所及哉！”畫家左禮若不是心里對于道釋的精神狀態體會得很深，哪能在筆端畫出來呢？在封建社會里，人不能超階級而存在，都是屬于一定階級的人。所以畫家的思想感情和他對客觀事物的看法，總是被他的階級立場所決定。對于同一事物，由于畫家的階級立場不同，所以其反映也不同，其感受和認識也不相同，所形成的思想和情懷也跟著不同了。畫家對人物的身份、地位、外貌，有著自己的思想和情懷，必然在繪畫作品的意境中流露出來。

《宣和畫譜》重意境和抒情的畫家比比皆是。論周古言：“至于布景命思，則意在筆外，唯覽者得于丹青之所不到，則知非常工所能為也。”他能使觀者在畫外體會自己的意境，不是一般畫工所能達到的。畫家郭熙為了抒發自己的胸懷，就在高堂素壁上放手作長松大樹、回溪斷崖等景色。文臣宋道能乘興即寓意，揮毫作畫。《宣和畫譜》“寄壁間豪邁之氣”的說法體現在許多畫家的繪畫創作過程中。說宋迪能構思高妙，如騷人墨客，登高作賦，借眼前景物，抒發作者的思想感情。

《宣和畫譜》將“墨竹”單列一門，而“敘論”中又指出：“故有以淡墨揮掃，整整斜斜，不專于形似而獨得于象外者，往往不出于畫史而多出于詞人墨卿之所作。”而論及文同時亦推崇備至，稱其：“善畫墨竹，知名于時，凡于翰墨之間，托物寓興，則見于水墨之戲。……不筍而成，蓋亦進于妙者也。”稱贊李頗：“善畫竹，氣韻飄舉，不求小巧，而多于情，任率落筆，便有生意，然所傳于世者不多。”還有駙馬都尉作水墨畫，有興就寫，興盡就止。

“比、興”原本只是詩法理論，但其中卻包含有一個深層次的美學靈魂——抒情性。繪畫藝術中描摹了竹子的形象，絕不僅僅是看到的竹子，而是經過畫家心靈的記憶、改造與提煉的竹子，最終借竹子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

在閱讀《宣和畫譜》的過程中，我們不難發現從一幅畫的意境中，畫家不僅把一些事物和觀念告訴觀者，并且把畫家自己的思想感情感染了觀者。這正是藝術的魅力所在。自南朝宋宗炳首倡繪畫暢神之說起，不少畫家或評論家對于繪畫陶冶性情、愉悅精神的功效，都有了認識。②唐代張彥遠又汲取了宗炳暢神的意思，將其融入繪畫功能觀中，說：“圖畫者，所以鑒戒賢愚，怡悅情性。”③郭若虛對這兩種觀念同樣也都取繼承和包容的態度，強調了繪畫有愉悅精神、陶冶性情的一面。《宣和畫譜》繼承了這些觀點，注重意境和抒情，顯而易見。

茲舉兩個《宣和畫譜》中表現意境和抒情的例子來看：

（1）唐代周昉的《簪花仕女圖》，描繪的是當時那些貴族婦女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閑情逸致。畫面交織著富麗堂皇的氣氛和明快活潑的情調，提供了人們以賞心悅目的維美享受。

（2）宋李成畫的《讀碑窠石圖》，描繪荒寒曠野上，有騎騾老人觀看古碑。這幅畫并不表現某個特定的山川景色，它的感染力不在自然風光的優美或壯麗，而在情感的氣氛。畫家以簡單的景物安排，創造了一個靜穆、蕭索的感情環境，這是作品構思精妙之處。

以上兩幅畫都有引人入勝的意境，而畫中意境并不是任何畫家都能達到的。其原因是有些畫家筆下所表現的多是一般的境，沒有強烈的感染力，沒有使人歷久難忘之境。意境是藝術化了的境界，比現實更吸引人，更具備理想的高度。作者通過對自然與人物的加工，把觀者從畫外引入畫內，再從畫內引到畫外，啟發了人們無窮的回味，抒發了雋永的遐思。

注釋：

①沈叔羊.談中國畫[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1980.

②張建軍.中國畫論史[M].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8.

③(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19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