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笑
(青島大學,山東 青島 266071)
作為第六代導演中的代表人物,婁燁之所為婁燁,是因為他為數不多的電影都帶有婁燁鮮明的個人主義烙印,他從不避諱對于人性欲望的展現,強大的求知欲一層層地剝離大時代下層層背景,致力為我們展現最原始最本能的東西。這部電影作為作者電影的典型之處在于采用了獨特的影像風格,講述了欲望走向毀滅的故事。
拉康認為,所有的認同都已犧牲自己的原始欲望為代價,是對自我的壓抑和對主體欲望的切割。
唐奕杰這個角色可憐又可恨,在他和連阿云、姜紫成去接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的妻子時,在他的妻子接過姜紫成抽過的雪茄摟住二人肩膀時,他的尊嚴是放下的,他知道妻子和姜紫成的不正當關系,他默許了。面對姜紫成他是諂媚的,可以說,唐奕杰的一生都是在姜紫成的陰影下度過的,唐奕杰一直處于極度自卑渴望被認可的狀態,他家暴林慧是在潛意識里對姜紫成的反抗,想盡辦法和連阿云發生關系竭力想證明自己可以和姜紫成處于一種相對平等的關系甚至是超越姜紫成的地位。
林慧是整條感情線的核心,欲望由她而起。三個人的汽車后排,她的雙臂連接起了金錢、權力、欲望和死亡,作為利益交換的紐帶和籌碼被困在這段扭曲的關系之中。完全可以說林慧的人生依賴于這兩個男人,一個是她打心底看不上的唐奕杰,就算被家暴依然沒有離開他,一個是她心里一直愛著的姜紫成,她依賴于姜紫成的庇護。林慧說“我們都是工具”,她何嘗不是在獲得認同,她被姜紫成和唐奕杰利用,但她何嘗不是在享受這種利用,享受被需要的感覺。
小諾從小在家庭陰影下成長,潛意識接受母親的行為方式,拉康學說的一次認同就此產生,二人沒有親密行為的表達,相反在連阿云與小諾的相處中卻透露一絲溫情,掩蓋了小諾作為林慧鏡像的事實,但是從小的教育和環境中林慧傳遞給小諾的都是消極的直接的影響,小諾在母親影響下不斷排斥認同,面對心理深處唐奕杰核心力量的威脅,讓她采取了極端的自我防御,因為她想消弭母親加諸于自己身上影響,避免母親的不幸,從開始計劃到實施犯罪,是走向滅亡的過程,也是個體對鏡像的剝離。
片中小諾不僅受母親的影響與母親互為鏡像,還與對她細心照料的阿云互為鏡像,阿云在姜紫成的感情中委曲求全,小諾對連阿云下意識的模仿,影片小諾破釜沉舟殺害養父,連阿云心如死灰要與林慧同歸于盡,成為二人合一的重要時刻。
官商勾結的拆遷沖突始終是外化的皮毛,林慧,姜紫成,唐奕杰,連阿云,小諾,被欲望驅使的自我才是故事的內核。唐奕杰所有的執著都病態般地圍繞著林慧,所以當小諾聲稱要和林慧、姜紫成一家團聚的時候直接導致了他的崩潰。
小諾這樣扭曲環境下成長的孩子很容易被同化,她從很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唐奕杰的親生女兒,我認為在小諾的意識里只有唐奕杰一個壞人。他是阻擋自己親生父母團聚的絆腳石,他是殺害云阿姨的罪魁禍首,所有的不幸都是他帶來的,只要殺了他所有事情都會變好,這是她活著的信念。根據弗洛伊德潛意識理論,本能和欲望是被壓制在潛意識之中,所以當唐奕杰告訴她真相的時候,她的信念崩塌了,她清楚的知道唐奕杰的話是真的,但是本能下意識地抵抗,她的本能和欲望是美滿的家庭和潛意識里對從小接觸到的唐奕杰的暴力行徑的抵抗。所以她逼自己蒙上雙眼,繼續讓唐奕杰當這個壞人。小諾這個角色天真就天真在她以為殺了唐奕杰一切就可以回到原點,實際上不過是一場大張旗鼓的自欺欺人。
片中出現的廣告牌“紫金置業,成就你的夢想。”片中幾個人的夢想即欲望和悲劇。 唐奕杰的悲劇就在于他什么都想要,他想要林慧打心底的崇拜和愛,我相信這是他家暴林慧的初衷,用武力來征服女人,他還想要金錢和權力,想要對姜紫成取而代之。林慧的欲望是愛,是錢,是權,連阿云的欲望是姜紫成的,姜紫成的欲望是滔天的、私有的財富,而小諾“欲望”是幸福的家庭。幾人對于欲望瘋狂執著,幾人被欲望控制得面目可憎,在天橋下焚燒尸體三人相擁的一刻,這場欲望之逐被最大化,正如當初車后座三人勾肩搭背預示著欲望被撕裂的開始。橋下三個人火光映在臉上,各懷鬼胎。
紫金企業廣告牌的墜落預示著這層黑暗利益關系的覆滅,《風中有朵雨做的云》,風,雨,云三者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人在層層關系中摸不到輪廓,也抓不住邊際,于是終將像三者一般逝去。看得人若有所思又悵然若失,這是婁燁片子的影像魅力,也是電影風格化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