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危險駕駛罪是2011年5月1日正式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八)》中增加的罪名,并且《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九)》又對該罪名進行了進一步的修訂。自從本罪誕生之日起,理論界和司法實務界對于該罪就爭議不斷,各學者都從很多不同的視角提出了獨到的見解。本文試以司法實踐中最常見的“醉酒型”危險駕駛行為為例,來對其中爭議較大的問題進行分析。
【關鍵詞】危險駕駛罪? 責任形式? 抽象危險? 情節顯著輕微
一、危險駕駛罪的罪過形式
我國刑法學界對“醉酒型”危險駕駛罪屬于抽象的危險犯沒有爭議。但是對于危險駕駛罪的主觀罪過形式,卻有著兩種截然對立的觀點——故意說和過失說。
故意說是學界的主流觀點。如張明楷教授認為:“醉酒駕駛屬于故意犯罪,行為人必須認識到自己是在醉酒狀態下駕駛機動車,但是對于醉酒狀態的認識不需要十分具體,只要有大體上的認識即可。”而過失說則認為:“‘醉駕型危險駕駛罪是過失犯罪,其成立要件是,行為人故意在道路上醉酒駕駛了機動車,但對其醉酒駕駛行為所引起的公共安全的抽象危險僅僅存在過失。”
本文認為,危險駕駛罪的主觀罪過形式應當是故意而不是過失。理由如下:
首先,過失說認為危險駕駛罪的主觀罪過是過失,但同時指出,行為人應當對自己“醉酒在道路上駕駛機動車”的事實有所認識,并不符合過失犯罪的構成。因為根據過失犯罪的成立條件,是不要求行為人對危害結果追求或放任,也不要求行為人認識到自己行為的性質與可能發生的結果。行為人違反交通法規駕駛車輛致人死亡而成立交通肇事罪的,并不要求行為人對違反交通法規是故意的,即使誤認為禁行標志為可通行標志的,也成立交通肇事罪。因此,過失說認為危險駕駛罪的主觀罪過是過失,但要求行為人必須明知本人醉酒駕駛的事實,是自相矛盾的。
其次,馮軍教授認為,“行為人或者是應該認識卻因為自己的不注意而沒有認識到醉酒駕駛行為產生了危害公共安全的抽象危險; 或者是已經認識到卻輕信不會產生這種危險。”該觀點不符合社會一般規律。有別于刑法第133條的規定,行為人必須是駕駛機動車才能構成危險駕駛罪。獲取機動車駕駛資格必須要經過嚴格培訓和考試,在學習的過程中,任何一個學員都會被嚴格的教育有關醉酒駕駛機動車的危害與后果,法律因此可以確信每一個行為人都可以清楚地認識到自己醉酒駕駛機動車會嚴重危及公共安全。因而對于可能造成的危及公共安全的危險,行為人的主觀心理狀態不可能是過失,至少是放任這種危險的發生,故應是間接故意。
綜上所述,“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的主觀罪過形式采取故意說比較合理,即成立本罪要求行為人認識到自己是“在道路上”“醉酒”“駕駛機動車”三方面的要素,同時認識到自己的行為對公共安全具有抽象危險,希望或者放任這種危險的發生。
二、危險駕駛罪與其他犯罪的關系
(一)危險駕駛罪與交通肇事罪
隨著危險駕駛行為入刑,交通肇事罪的構成要件發生了變化,可分為兩種:一種是交通肇事罪原本的構成要件,即單純地過失犯。、另一種是作為危險駕駛罪的結果加重犯的交通肇事罪。危險駕駛罪是故意犯罪,但不要求出現人員傷亡的后果,而一旦危險駕駛行為過失造成他人傷亡,該行為同時符合了交通肇事罪的犯罪構成,就是作為危險駕駛罪的結果加重犯的情形。此時,行為人對危險駕駛罪是故意的罪過,對人員傷亡的結果是過失,成立結果加重犯。
(二)危險駕駛罪與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
兩罪之間的核心區別在于,危險駕駛罪是故意的抽象危險犯,而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則是故意的具體危險犯。具體危險犯中的危險,是以司法實踐中根據行為當時的具體情況來分析,認為行為具有發生法益侵害的高度緊迫性的危險。抽象危險犯中的危險則是具有類型化的緊迫危險,而且這種危險是立法者根據現實的社會規則所直接抽象出來的,在司法實踐并不需要具體判斷,只要行為人實施了某一法定的行為,就無需根據行為的具體情形判斷是否產生了法益侵害的緊迫危險。這是抽象危險犯與具體危險犯的關鍵區別。
危險駕駛罪正是基于這樣的刑罰目的所設立的罪名,其目的在于對尚未轉化為具體危險的危險駕駛行為進行處罰,以保護公共安全。而醉酒后在高速公路上超速逆行的行為,其危險已經達到了緊迫現實的程度,就不應認定為危險駕駛罪,而應當認定為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
三、危險駕駛罪的成立與《刑法》第13條“但書”的關系
《刑法》第13條“但書”是刑法總則的條文,危險駕駛罪規定在分則中自然受到總則條文規定的限制,也就是說,危險駕駛罪也應該存在“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的情形。但是,在司法實踐中如何認定“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卻是一個比較難以界定的問題。
本文認為,唯一可以用來認定“情節顯著輕微”的概念應該是“道路”。結合《道路交通安全法》第119條[ 《道路交通安全法》第119條:“道路,是指公路、城市道路和雖在單位管轄范圍但允許社會機動車通行的地方,包括廣場、公共停車場等用于公眾通行的場所。”]規定,我們可以大致得出危險駕駛罪中的“道路”的有關規定。但需要說明的是,實踐中對機關、企事業單位、廠礦、校園、住宅小區等單位管轄范圍內的路段、停車場等是否屬于“道路”存在不小爭議。學界主流觀點認為,如果這些場所具有公共性,就可以認定為道路。無論是否收費、機動車進出是否需要登記,只要存在不特定的社會車輛自由通行的可能,就應認定為道路;如果僅允許轄區內的人員或車輛通行的,則不具有公開性,不能認定為道路。但是,符合上述規定中后半部分的機關、企事業單位、校園、小區等單位管轄范圍內的路段或者使停車場內,雖然有時候存在社會車輛自由通行,但是如果在這些地方醉酒后,極為謹慎小心地駕駛機動車,完成例如停車、倒車或者短程緩慢的駕駛行為,顯然不能認定為危及公共安全,司法實踐中就可以作為危險駕駛罪中“情節顯著輕微”的情形。
參考文獻:
[1]張明楷.刑法學(第五版)[M].法律出版社2016.
[2]馮軍.論《刑法》第133條之1的規范目的及其適用[J].中國法學,2011.
作者簡介:楊曉宇(1993-),男,山東濟南人,上海大學法學院2016級刑法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刑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