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中直陳式未完成過去時的法漢翻譯對比研究

劉瑞瑤

摘要：本文將以《小王子》的法語原文和柳鳴九、林珍妮的中文譯本作為比較的對象，以直陳式未完成過去時為切入點，來考察語法意義、詞匯意義和修辭意義三類意義中，語法傳意在《小王子》這一經典文本翻譯中的情況。在法譯中的過程里，由于漢語沒有變位，法語中的時態變位中所蘊含的意義如何傳譯，在可譯和不可譯的問題中，除了我們不能忽略的文化因素以外，還要考察語言，作為一個符號系統，其本身內含的意義。

關鍵詞：小王子;語法傳意;未完成過去時

自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以來，奈達的翻譯思想一直起著重要的影響作用，其時，奈達最關心且著力最多的就是翻譯中的意義問題。在他看來，如果翻譯是一種跨語跨文化的交際活動，那么主要涉及的便是語義問題。如果語義問題得到解決，那么跨語交際的基本任務便可以完成。在意義研究的后期，奈達按照社會符號學觀，認為“意義不僅僅寓于詞匯之中和語法結構之中。符號不論在詞匯層次、語法層次或修辭層次，也不論在副語層次或者超語層次，都是具有意義的。”因此，他把意義區分為：語法意義、詞匯意義和修辭意義三大類。奈達的意義三分法顛覆了以往認為僅有詞匯才能傳意，翻譯就是搬字過紙的觀點。那么，其中的語法意義是如何在翻譯中體現的？本文將以《小王子》的法文原本和柳鳴九、林珍妮的中文譯本作為比較的對象，以直陳式未完成過去時為切入點，來考察語法傳意在文本中的體現情況。

所謂未完成過去時，顧名思義，其功能就是通過其（過去）完成體來表示在過去時刻中未完成的動作。語法學家把該“時”稱作“表示持續的時”、“用于描寫的時”、“表示狀態的時”、“用于說明和解釋原因的時”和“表示同時性的時”。那么，這些“持續”、“描寫狀態”、“說明和解釋原因”、“同時性”的所傳達出來的語法意義在譯本中有無體現？接下來我們將結合例子來進行說明。

例1：

原文：Je ne savais pas trop quoi dire.Je me sentais très maladroit.Je ne savais comment latteindre，où le rejoindre...cest tellement mystérieux，le pays des larmes.

林珍妮譯文（以下稱“林譯”）：我也不知道我還說了什么話，只覺得自己笨嘴笨舌，不懂得該怎樣安慰他，打動他……眼淚的王國太神秘了。

柳鳴九譯文（以下稱“柳譯”）：我實在不知道還該怎么安慰他。我感到自己的嘴很笨。我也不知道怎么揣摩他的心思，怎么跟他交流思想……一旦流出了眼淚，其內心世界的感情是深不可測的。

在原文中，savais、me sentais和savais三個動詞有共同的主語，且均用未完成過去時，由于這三個動詞都反映出“我”的一種心理活動，可以同時發生，表示幾種感覺同時涌上心頭，所以這三個未完成過去時同時使用是不矛盾的，符合未完成過去時的排他性。由于未完成過去時呈持續體和未完成體，所以，該“時”理所當然地用來表示持續的動作或狀態，最適合用于描寫，因為被描寫的人或者事物的外觀、狀態或情景總是帶有持續性的。在這句話里，未完成過去時就是起著描述當時“我”的心理狀態的作用。在林譯里，第一句話譯為“我不知道我還說了什么話”，其實并不是當時說了什么話，而且當時不知道要再說什么話。林譯著重動作的完成，而原文側重于描寫當時“我”糾結的欲言又止的心理狀態，所以林譯的這一句不甚準確。而柳譯譯為“我實在不知道還該怎么安慰他”，有過度闡釋之嫌，原文意思是：“我實在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而柳譯結合上下文把“安慰”這一潛在的意思翻譯出來了，譯者的闡釋空間變大，相對應的讀者的闡釋空間就變小了。

例2：

原文：Le petit prince，qui me posait beaucoup de questions，ne semblait jamais entendre les miennes.

林譯：小王子向我提了許多問題，卻從不理會我對他提的問題。

柳譯：他似乎從不聽我的問話，倒是不斷地向我提出種種問題。

未完成過去時，又被稱為“過去的現在時”，和現在時相似，它也是“時”的基準點，在過去時間的三等分線上處于居中的位置，把過去時間分割為過去的過去和過去的將來。并且，跟現在時一樣，未完成過去時這個過去的現在時也由過去的過去極微小的一部分時間和過去的將來極微小的一部分時間所構成。Poser這個完成體的動詞，一旦“提出”就宣告動作的終結，在這里使用了未完成的“時”，因而被未完成體化，謂語動詞所表示的動作一部分在過去已經完成，另一部分在過去尚未完成。動作在過去不確定的某一段時間內延續進行，但不知何時終止，所以，完成體動詞未完成體化，這是未完成過去時的“體”的用法，表示的動作具有一定的持續性和重復性。在林譯中，“小王子向我提了許多問題”，側重點在數量之多，而柳譯本中，“倒是不斷地向我提出種種問題”體現了動詞時態所呈現的持續性和重復性。

原文：Elles paraissaient un matin dans lherbe，et puis elles séteignaient le soir.

林譯：她們在草地上朝開暮落。

柳譯：清晨，她們在草叢中開放，到了夜晚就凋謝了。

Para?tre和séteindre兩個詞都是完成體的動詞，作者用未完成過去時將動詞未完成體化，富有獨特的藝術效果。如果文字的描寫轉化為影像，那么，“花開”和“花落”則是慢鏡頭播放，我們仿佛通過文字可以看到一瓣瓣原本聚攏褶皺的花瓣慢慢向外舒展開來，愈趨飽滿。這就是時態用于動詞的化學反應，在這里，作者把行文的節奏放緩放慢，讓讀者跟著一起，細心端詳著小王子星球上美麗的花。

在《小王子》第八章中，有這么一句：...mais la fleur nen finissait pas de se préparer à être belle，à labri de sa chambre verte.林譯：然而花兒躲在綠瑩瑩的屋子里精心打扮。柳譯：那花兒卻老躲在自己的綠色閨房里精心打扮自己。

Finir這個動詞本應該是一個完成體的動詞，它的出現往往是宣告一個動作或者一種狀態的結束，戛然而止。但是，因為句中是把動詞否定了，表示“不結束”，那么，“不結束”的這個狀態可以一直持續，所以ne pas finir用于未完成過去時，僅僅表示動作發生在起止時間不明確的過去，而持續性則由ne pas finir本身的詞義來進行擔當，不屬于之前完成體動詞未完成化，從而也沒有時態賦予的意義。所以，并不是所有的完成體動詞用于未完成體時態就是被未完成體化，從而被賦予未完成體的時態意義。

例3：

原文：Quand jen rencontrais une qui me paraissait un peu lucide，je faisais lexpérience sur elle de mon dessin no.1 que jai toujours conservé.

林譯：我始終保留著我的一號畫。遇到一個我認為略為懂事的大人，我就用這幅畫做實驗，看他是否真的懂事。

柳譯：每當我遇上一個我覺得還算聰明的成年人的時候，我就拿出我一直保存著的那副“繪畫作品第一號”，做個測試。

習慣未完成過去時所呈現的重復體和未完成體表示過去經?；蛎刻熘貜桶l生的習慣性動作。句中rencontrer和faire用未完成過去時，表示每次遇到聰明點的人，“我”都會做測試，柳譯中的“每當”體現了這兩個動作重復發生的頻率。而para?tre用于未完成過去時在這里是表示一種描寫，描寫人聰明的狀態具有一定的持續性。

第九章中，作者寫道：Il possédait deux volcans en activité.Et cétait bien commode pour faire chauffer le petit déjeuner du matin.林譯：他有兩座活火山，熱早飯挺方便的。柳譯：他有兩座活火山，這對他每天做早飯特別方便。其中，posséder和être的未完成過去時也是用于說明過去起止時間不明確的一個狀態。所以在此處，可以加上一個表示過去時間的狀語，比如說：他曾經有兩座活火山。

例4：

原文：Il représentait un serpent boa qui digérait un éléphant.

林譯：而是一條正在消化大象的蟒蛇啊。

柳譯：而是一條剛吞下一頭大象的蟒蛇。

正如現在時可以表示現在進行的動作，未完成過去時也能夠表示過去某段時期內正在進行的動作。林珍妮就是這樣理解digérer的未完成過去時，并且，該詞詞義為“消化”，所以將其翻譯為“正在消化”。也正如現在時可以表示最近的過去，未完成過去時也可以表示過去時期中的最近的過去，這也是由該“時”的自身結構、由它的延伸性和可塑性所決定的。所以，柳譯譯為“剛……”，從時態意義上來說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由于digérer本身這個詞的詞義沒有“吞下”的意思，所以林譯在此處較為恰當。

綜上所述，未完成過去時的“時”和“體”兩種意義相輔相成。在譯文中，一般對于“時”的意義，譯者都能夠精準的掌握并且翻譯出來，然后在“體”的意義方面，囿于中國漢字沒有動詞變位，我們的完成體的動詞無法憑借自身表達出法語動詞變位中所內含的意義，只能靠適當的增譯法把其中的意義表達出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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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Antoine de Saint-Exupéry.Le Petit Prince[M].Paris：Gallimard，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