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坊

宋睿妮

又回到這里——老街坊。

街旁樹上蟬鳴聲聲入耳，大樹的枝干肆意地擋住了天空，老墻將四周封得嚴嚴實實。在這狹長的老街上，除了蟲鳥的鳴叫，就只有來往車鏈子轉動的“喀啦”聲了。

早市

天剛蒙蒙亮，空曠的街道就被大大小小的攤位擠滿，寂靜的老街醒過來。樹上棲息的鳥群知趣地離開，新的一天便在早市的喧嚷聲中開啟。提著籃子的大媽，推著小車的老婦人都擠在菜攤前，與菜農討價還價。一個說菜上的蟲眼多，一個馬上對答道：這說明這菜天然無公害，沒打農藥是綠色產品;一個嫌菜葉蔫了沒精神，一個立即捧起一棵讓她仔細瞧，解釋道：早市上的菜都是才從地里采來的新鮮貨，未經二次轉手，別看超市里的蔬果都讓冷氣養著，拿保鮮膜裹著，還是比不上咱這份黝黑、粗糙大手捧起的菜天然！碧綠柔軟的菜葉覆在老繭層層的大手上，自有菜農們期冀的笑容來襯，樸實的泥土味兒鉆入鼻尖，撩逗著蠢蠢欲動的味蕾，大媽們立即稱斤付賬，還盼望著多買些這樣的好菜呢！

八點多，早市散了，人也散了，獨留狼藉的街道，幾位年邁的清潔工正忙著清理，半個時辰左右，街坊又恢復了安靜。就這樣日復一日，只要老街坊在，早市也就在。

午憩

正午，日頭毒辣，經樹葉的層層阻擋，只有斑駁的光影從葉縫中溜了下來，灑落在地上。在一角水泥臺上，一只蜷著的貓咪睡得正香。無花果樹下，大爺們正在下棋，一方棋盤、兩把木凳、幾位看客。兩位老大爺坐在石桌兩端，眼睛緊緊盯住棋盤，一時間，勝負難分。忽得，一位老大爺吃了對方的棋子，得意地大喊：“著了！”人群頓時爆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有的為那步柳暗花明的妙棋叫好不已，連連拍手稱快;有的則為失利的一方出謀劃策、摩拳擦掌，大有再戰一決高下的氣勢……你一句，我一言，貓咪被吵醒了。睡眼朦朧中，它瞅瞅四周——這些熟悉的場景，還有這群熟悉的人，于是乎，它伸了個懶腰，翻個身，果斷地又去追夢了。

“再來殺一盤！”新的一局棋又開始了，旁邊門墩上乘涼的幾位大媽們又笑了……

晚步

傍晚，秋風習習，漫步在街上，心曠神怡。順著一條細細的小路拐入另一處街道，一家甜餅店散發著柔和的暖光。店門口擺著一張方桌，上面放著剛做好的餡兒餅，冒著騰騰熱氣，走近一看，白凈的餅面上印著“白糖”、“綠豆”、“紅豆”等字樣。忽大忽小的筆畫，隨性且流暢，與這自在的老街是那樣和諧，那樣沒有違和感。

每次經過，總要買下一個解解饞。咬一口焦黃的外皮，露出松軟的面餅，暖暖的糖漿，緩緩流入嘴里，滿滿的幸福感充盈心中。不由想起閃亮在櫥窗中，各色的精致的糕點，裹著名貴的包裝，附著華麗的字體，富麗堂皇地站在那兒。但無論怎樣的裝飾，還是逃不過酸、甜、苦、辣、咸的味道，倒不如一張白面大餅看得純粹。人生在世，又何苦用錦衣珠寶裝扮自己，外在的包裝從不會真正改變內在的味道，還不如純粹地表現出自己，反倒自在輕松;就像老街坊，無論多么落后，多么破舊，比不上鬧市里的高樓大廈，可它依舊是那個原原本本的老街坊，滋養著無數人內心的老街坊，我魂牽夢繞的老街坊……

走出去，回望，老街深灰色的墻面上頂著紅色的“拆”字，奪目得刺眼。老街坊依舊在那里沉默地站著，四下，只有甜餅店的一點燈光還在執著地亮著。

（作者單位：西安鐵一中濱河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