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爭中立”規則對我國國企的改革的啟示

【摘 要】源于澳大利亞的“競爭中立”規則在美國的推動下成為TPP12國協議的重要內容之一，也是未來世界貿易的核心規則之一。“競爭中立”規則有助于優化資源配置，促進國企深化改革，提升國有企業在域外的競爭能力，通過分析“競爭中立”規則的應有之義及對中國國企乃至經濟、政治層面的沖擊，指出“競爭中立”規則所帶來的挑戰及機遇，并給出積極參與“競爭中立”規則制定活動、爭奪規則制定話語主動權的應對措施。

【關鍵詞】競爭中立;國企改革;啟示

一、規則的起源

（一）“競爭中立”的起源及發展

自上世紀八十年代起，發達國家進入了國有企業的市場化改革階段，改革的目的之一即為平衡因政府扶持而享有資源優勢的國有企業與私人企業間的不平等，保障市場競爭公平，促進市場有序發展。基于上述目的，九十年代澳大利亞為消除國有企業因政策扶持或補貼而優于私人企業的競爭優勢以及清除國有企業種種弊端提出了“競爭中立”的概念，并在后續通過一些的立法及政策性文件中使之作為重要的國企經營原則確定下來。“競爭中立”規則出臺之后，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國企的不正當競爭優勢，規范了市場秩序。隨后這一規則被歐美發達國家陸續采納。進入到21世紀，在美國的大力推動下，經濟與合作組織（OECD）將“競爭中立”正式引入國有企業制度框架，并倡導各成員國建立“國有企業競爭中立政策框架”（Competitive Neutrality Framework）。“競爭中立”規則逐漸成為雙邊和多邊貿易協定中的通用規范。i

（二）規則的原因分析

上世紀末，尤其是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后，面對日益勃興的新型經濟體，經濟復蘇緩慢的美國為保護國內產業、阻止下滑就業率，迫切需要更多的貿易保護方式。傳統的“國家安全審查”等市場準入限制手段已難以遏制新興經濟體在國際市場中的高歌猛進，這些國家給予國企的壟斷性優勢是其他企業難以比擬的。面對新興經濟的威脅，美國擁有話語權的WTO貿易規則并未能很好的將諸如國有企業等問題納入在內。而TPP作為新一代貿易規則以其嚴格的知識產權、勞工標準、環境保護、國有企業等標準很好的承接了美國繼續壓制新興經濟體的重任，并有利于美國對發展中國家市場中的出口和投資。另一方面隨著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的崛起，傳統發達國家經濟卻長期低迷，以歐美為首的傳統國際貿易規則遭遇了極大挑戰。美國前副國務卿羅伯特·霍馬茨曾表示：“國家資本主義（State Capitalism）是對美國經濟的最大挑戰之一，該模式下的他國國有企業借助背后的政府支持，無須提高自身的生產效率或研究創新能力便能在美國市場或第三國市場獲得競爭優勢。” ii

二、應然與必然

因前文因素，TPP從四國協議發展到現在的12國多邊貿易協定，美國起了主導和推手的作用。也正因為此，TPP第十七章國有企業與指定壟斷就被指為保護美國企業在國際市場乃至中國市場中與中國國企的競爭優勢。

（一）市場經濟和國企改革的必然趨勢

隨著經濟的全球化，貿易體系的全局性與牽連性日益凸顯，維護市場有序穩定和保障競爭行為的公平成為每個參與國際貿易活動政府的共同責任。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及TPP協定中提出的“競爭中立”原則符合市場經濟發展的自然規律，也是國際貿易投資市場的未來朝向，更是中國作為新興經濟一極參與國際競爭無法逾越的規則。iii于中國而言，遵循市場規律，創建公平競爭環境必然要求國企的改革深化，這也是中國政府一直以來的努力方向。從改革目標看，國企改革與“競爭中立”有重疊之處，并非完全沖突。兩者都試圖以公平競爭為驅動，通過合理有序的市場環境，建立健全經濟發展可持續模式。通過貿易協定談判，適度穩健的接受“競爭中立”規則，將對目前步履維艱的國企改革發揮良性的倒逼作用，培養出具有真正競爭活力的市場主體，而非依賴政府政策庇護的畸形怪胎。

（二）助推中國經濟發展

TPP12國GDP總量占全球40%、人口覆蓋范圍是全球的12%、貿易額更是占全球貿易的三分之一。美國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估算，如果TPP成型，中國年貿易出口額將因貿易轉移而損失1000億美元，占中國2014年出口總額2.34萬億美元的約4.3%;與此同時，美國的出口因TPP增加1910億美元。當然這只是對國際貿易的直接打擊，間接打擊則包括企業倒閉、人員失業等在內的宏觀方面。研究表明，“TPP正式啟動后美國的收益增幅約為GDP的0.4%，其他TPP國家更可獲得高達GDP0.9%的收益，但是由于貿易和投資的轉移，中國和韓國等國家將會蒙受損失。iv

中國人民銀行研究局首席經濟學家馬駿和上海發展研究基金會研究員肖明智建立可計算的一般均衡（Computable General Equilibrium，CGE）模型后發現在“大TPP”的其他15個潛在成員國（大TPP包括中國、韓國、泰國、印尼潛在加入國共16個國家）達成了TPP協定，但中國由于某些原因不能加入TPP，或者在其他15國達成TPP協定后的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如我們前面假設的四年過渡期內）不加入TPP的假設下計算了相關影響，如果中國不加入TPP-15，中國會因此損失2.2%的GDP。而歐盟、新加坡、越南等國家和地區則會由于中國不加入而受益。v

三、條款的現實沖擊

（一）對中國宏觀調控模式的沖擊

以社會主義公有制基礎的經濟制度決定了中國國企的天然優勢，基于其天然或當然的功能，國家在各個方面給予國有企業遠超私有企業更優資源。這些明顯傾向性的資源支持包括并不限于：優先獲取如土地、礦產等資源;基礎建設如公路、鐵路等專項支持;稅率優惠;經營性補貼;更優的融資擔保及更優惠的融資成本;信息獲取先機優勢;政府采購優勢;監管類法律如公司法、競爭法、反壟斷法的例外;市場準入特許;壟斷利益的維持和對競爭對手的行政壓制等。“競爭中立”規則的全面實施將在一定程度上減損乃至清除上述優勢，從而對短期內國企賬目業績產生顯著影響。

（二）對中國國企海外投資的沖擊

美國主導的“競爭中立”的國際化進程意即削弱國企在對外投資領域的比較優勢，進而阻遏中國經濟發展勢頭。vi “堅持對外開放的基本國策，把‘引進來和‘走出去更好地結合起來” vii作為中國政府的經濟戰略，從“世界工廠”向投資輸出國轉變是保障中國經濟下一個三十年繼續快速發展的不二法門。尤其在當下中國產業機構不盡合理，產業升級和改造迫在眉睫，實施“走出去”戰略對于中國轉移過剩的生產能力、優化產業結構、突破貿易壁壘具有重要意義。2012年歐債危機蔓延，世界對外投資不振的情況下，中國對外投資額達878億美元，首次成為世界三大對外投資國之一。viii盡管中國私人企業迅猛發展，投資項目數和參與企業數都超過國企，但在投資總額上國企仍占據絕對優勢。一直以來，美國等發達國家以“國家安全”等理由否決中國國企參與海外投資并購案，嚴重阻礙了國企海外投資及業務拓展。ix隨著近年來國企在法人治理及信息披露制度上的完善，“國家安全”這套說辭日漸失去正當性。“競爭中立適”逢其會，恰可以成為美國政府繼續阻礙中國國企進入美國市場的新的擋箭牌。

（三）對中國政治層面的沖擊

中國政治語境下國企和國有經濟是深異于其他國家的。“國有企業特別是中央管理企業，在關系國家安全和國民經濟命脈的主要行業和關鍵領域占據支配地位，是國民經濟的重要支柱，在我們黨執政和我國社會主義國家政權的經濟基礎中也是起支柱作用的，必須搞好。” x中國《憲法》確立的“社會主義公有制是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基礎”及“國有經濟是國民經濟的主導力量” xi也反映了中國現實政治與市場經濟的博弈。從這個角度講，國企的發展及國有經濟的體量從來都是中國政府領導層極為重視的經濟問題乃至政治問題，TPP“競爭中立”條款短期對中國國有經濟的沖擊必須在可控的范圍內，這也是中國加入TPP的底線所在，究根結底在于國有經濟的動搖會產生對國家基本制度和黨執政正當性的懷疑。

四、從積極談判到國內法銜接

雖然TPP很多苛刻全新的規則并不適用當下國情，但其所代表的未來世貿朝向決定了中國若想在國際競爭中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須正視規則的提前構建。深入解析TPP規則，積極主動尋求適當方式參與規則討論;選擇適當時機進行TPP談判可以最大程度上將不利于自身的規則轉變為中性、公平的制度;談判中，強調“共同但有區別”的發展原則，給予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適度的寬限和緩沖，使TPP規則能得到實質公平和全面實施的可能，否則，刻意忽視發展中國家和轉型經濟體的具體國情和特點，“競爭中立”將會淪陷為貿易投資保護的工具;同時，堅持提出平衡訴求，“競爭中立”要講，防止矯枉過正對國有經濟的歧視也要講。TPP透明度條款要求成員國提交國有企業完備的年度披露報告，以期為“競爭中立”實施提供完整詳盡的準備。中國現有披露制度離TPP年度信息披露標準差距很大，加之執行不力，使得國企在人事、投資及財務信息方面的披露成為飽受質疑的痛點之一。因此，未來應比照上市公司建立健全國企信息公開披露制度，建立國有企業信息平臺，對包括稅收、貸款、技術創新、政府采購等支持政策進行信息公開，充分披露國企財務、經營成本、利潤等重要信息，進一步規范國企信息披露的規范性、時效性和針對性。

注釋：

i 唐宜紅，姚曦.競爭中立：國際市場新規則[J]. 國際貿易，2013，3：54-59.

ii 毛志遠.美國TPP國企條款提案對投資國民待遇的減損[J]. 國際貿易探索，2014，30（1）：92-100.

iii 張琳，東艷.國際貿易投資規則的新變化：競爭中立原則的應用與實踐[J]. 國際貿易，2014，6：48-51.

iv 伯格斯滕（C.Fred Bergsten）.聯接亞太：通往美中自由貿易和投資（Bridging the Pacific：Toward？Free Trade and Investment Between China and the US）[J].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發布，2014年10月22日.

v馬駿，肖明智.TPP影響之量化分析[N].上海證券報，2015-10-9（A08）.

vi 湯婧.“競爭中立”規則_國有企業的新挑戰[J]. 國際經濟合作，2014，3：46-51.

vii 胡錦濤.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奪取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新勝利而奮斗[R]. 中國共產黨第十七次全國代表大會報告，2007-10-15.

viii 中國國家統計局.2012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R]. 中國統計出版社2013年9月版.

ix 2010年9月15日簽署的中國鋼鐵行業首個在美投資參建鋼鐵生產項目——中國鞍鋼集團與美國鋼發展公司合資建廠項目在籌備談判過程中遭遇美國國會52名議員聯名致信議會及美國財政部長蓋特納，以危及美國國家安全為由，要求調查這一項目。

x 習近平.中共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四次會議上的講話[R]，2014年8月18日.

xi 《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6條、第7條.

【參考文獻】

[1]趙學清，溫寒.歐美競爭中立政策對我國國有企業影響研究[J].河北法學，2013，31（1）：33-37.

[2] 趙海樂.是國際造法還是國家間契約——“競爭中立”國際規則形成之惑[J].安徽大學學報.

作者簡介：王馨（1986—），女，四川宜賓人，助教、碩士，宜賓學院法學院，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