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建中(澳門大學圖書館)
今天我們已進入一個數據驅動發展的時代。從計算機化或計算機輔助時代到數字化或數據驅動發展的時代是一個質的飛躍,對于大部分組織來說,數字化轉型是順應時代發展的必然要求,也是繞不過去的一道坎,這既是形勢所迫,更是大勢所趨。
大學是具有高等教育和研究職能的學術共同體,國內外一流的大學已經步入數字化轉型的軌道。圖書館作為其“心臟”,也必須與時俱進,跟上時代發展的步伐,適應大學整體的現代化進展。本文從數字化轉型的國際趨勢及現代化大學圖書館發展的要求出發,結合英國愛丁堡大學和新西蘭林肯大學圖書館發展的兩個樣板,探討大學圖書館數字化轉型的若干問題。并結合澳門大學圖書館的一些做法,提出圖書館實現數字化轉型的路徑及建議。
根據IDC于2019年4月發布的《全球半年度數字化轉型支出指南》(),全球數字化轉型支出將達到1.18萬億美元,比2018年增加17.9%。[1]我國也在加快數字中國建設的步伐。有預測表明,2022年中國50%以上的組織將通過數字化轉型,依靠新的商業模式、數字化產品與服務實現業務增長。[2]
數字化轉型不僅是信息技術的一個項目,對企業來說它涉及到一個組織如何利用技術來管理其資金流、產品、服務以及服務模式的整體思考。[3]不少國家的政府都把數字化轉型作為自己的發展戰略,引導政府機構、企事業單位以及廣大民眾朝有利于數字化的方向發展。新加坡政府在一份題為《數字政府藍圖》的報告中,打出了“數位到底,用心服務”的口號。所謂“數位到底”,就是要利用數據、連接及運算,針對政府服務民眾、企業的方式以及公務員做事的方式進行改變;所謂“用心服務”,是指政府不會因數字化轉型而失去人心,反而會利用數字化轉型來提升與民眾互動的體驗。[4]
圖書館也必須與時俱進。當圖書館的圖書流通量持續下降,當電子資源購書經費比重持續上升,當用戶更習慣于數字化學習的時候,圖書館不得不重新考慮自身發展重心的轉移問題了。2018年國際圖聯科倫坡年會提出了“圖書館轉型,社會轉型”的主題。不僅企業要轉型,圖書館要轉型,整個社會都要跟上轉型的步伐,以適應數字化時代的發展。
近年來,一些大學與研究圖書館的國際性組織相繼公布了與圖書館戰略發展和核心功能有關的指南性報告,從這些報告中可以看出,數字化轉型已經成為現代圖書館發展的必然趨勢和業務要求。
國際圖聯大學與研究圖書館委員會發布的支撐學習、教學和研究的圖書館核心服務包含了以下11項:開放獲取轉型、開放獲取出版、開放數據管理、開放教育資源、開放源環境、開放科學政策、電子研究支撐、版權管理、圖書館管理新形態、信息素養和圖書館員工新技能與培訓。[5]前7項都與數字化直接相關,后4項也在某種程度上涉及數字化。
美國大學與研究圖書館協會(ACRL)提出了大學與研究圖書館的8個新挑戰,包括:了解并滿足個別用戶在信息分析、識別方面的信息需求;創新全校園信息素養教育并融入課程學習以加強信息素養技能;選擇、組織全媒體信息并促進其利用;在掌握和利用技術發展趨勢的基礎上提出戰略計劃;計劃、安裝、運行好計算機系統及其電子資源設計并管理好網址;加強與學院老師、計算機專家和教學開發人員之間的合作;促進同事間的有效團隊組合;參與并加強公共關系以促進和提升大學圖書館經費。[6]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這些挑戰均與數字化轉型密切相關。該協會每年會發布有關研究報告,2017年聯合OCLC(聯機計算機圖書館中心)研究所發布了一篇題為《高校圖書館影響力報告:增進基礎研究與應用》的報告,報告提出了大學圖書館和行政領導必須重點關注的6個領域的問題,包括:有關圖書館價值的推介;將圖書館評價與大學目標結合起來;將圖書館數據融入大學數據系統;量化圖書館對學生成就的影響力;提升教學與學習;與教育利益相關者合作。[7]ACRL每年都會對會員發布一些研究報告或指南類的文件,2017年的重點是如何幫助學生學習和成功,并有效地將其價值傳遞給大學的教育利益相關者。這份報告是基于該協會2010年發布的《學術圖書館的價值:綜合研究回顧與報告》的延續。[8]
不少大學圖書館為了適應時代發展需要,打出了數字化轉型的旗幟。最近,筆者研究了英國愛丁堡大學和新西蘭林肯大學圖書館的發展模式,前者屬大型圖書館,后者屬中小型圖書館,各自在轉型中走出了一條擺脫舊傳統的新路。雖然不能說這兩個圖書館具有標桿意義,但筆者認為其對大學圖書館下一步如何推進轉型和創新很有啟發意義。
(1)愛丁堡大學圖書館信息中心將圖書館納入信息中心體系之下,信息中心主任兼任圖書館館長。它把整個大學為教學和研究服務的功能整合在一起,根據該機構發布的信息,信息中心提供圖書館實體和數字化服務、信息技術、學習技術、學生學習空間和教室技術管理的一體化支撐服務,從信息中心的組織架構來看,它有八個部門,即用戶服務、圖書館與大學藏品、應用發展業務、學習教學與網絡、信息技術基礎設施、信息安全、EDINA與數據圖書館、DCC數據管理中心(英國數據管理中心的掛靠部門)。員工共有700多人。用戶服務和館藏管理兩個部門具有原圖書館的功能。用戶服務包括圖書館查詢、計算服務和學習技術,館藏管理主要與采編和信息資源管理有關;用戶服務部門有員工213人,館藏管理部門有員工168人,這兩個部門的員工人數之和占全部員工人數的一半左右。中間四個部門主要與信息技術及系統服務有關。后兩個是數據管理與服務部門,主要由數據圖書館員組成,同時承擔國家研究數據中心和全英數據管理中心 (Digital Curation Centre,DCC) 的職能。[9]這里特別要提一下EDINA與數據圖書館。該部門成立于1995年,一開始是為承接國家學術數據中心的項目而設立的,然后逐步發展起來,現有員工50多人,有圖書館、數據圖書館、信息基礎和信息安全四個板塊。那么數據圖書館與圖書館兩者有什么區別呢?根據該部門數據圖書館主管羅賓萊斯(Robin Rice)的說法,數據圖書館的工作重心在于數據共享和數據集的獲取上,而圖書館則提供元數據、數據組織、對外服務、培訓交流等服務。[10]愛丁堡大學圖書館在英國大學圖書館中是走在前沿的,尤其在研究數據管理上很有建樹,今后我國大學圖書館也將會朝這一方向發展。
(2)林肯大學圖書館原館長佩妮·卡納比(Penny Carnaby)在國際圖聯2011年波多黎各年會上作了一個報告,引起了與會者較大的興趣,她曾經擔任新西蘭國家圖書館館長,2011-2015年,她任職于林肯大學圖書館。她一上任,就致力于數字化轉型,并通過大幅度改組,徹底改變組織文化、人事、工作方式、既定的學術傳統以及支撐它們的系統和服務。2011年,林肯大學將圖書館與學校的教學和學習部門合并,形成LTL(Library,Teaching and Learning),即圖書館、教學與學習,把學校原有的信息素養教育、學習和教學技巧及圖書館服務整合成一個面向教學、學習的知識資源體系。在她的指導下設計出一個2020遠景規劃,該規劃提出了12個假設,如,LTL將成為校園師生與全國乃至全球知識系統相連接的虛擬與物理知識空間;LTL將繼續提升原有物理空間作為校園中心樞紐的功能;林肯大學公共經費資助的研究數據和成果將得到有效管理、便利使用及永久開放等。[11]
從林肯大學2012年10月和2016年11月的兩次審計報告可以看出,圖書館與教學和學習部門的合并是成功的,審計報告對兩個年度的LTL服務都給予了較高的評價。[12-13]
該館網頁顯示,LTL的主要目標是協助用戶掌握學習技能、無障礙支持、發現資源、提升寫作能力、管理研究、查詢和數據,提升教學和開發職業前景。根據該大學發布的《學習與教學戰略指南2012-2015》林肯大學模式要建立的是一種與其他新西蘭大學圖書館不同的文化環境,也就是說,所有選擇來林肯大學學習、教學和研究的人都把這樣的學術環境看作是吸引他們來該機構的一個重要因素。[14]
佩妮·卡納比是一個善于創新的人物,早在新西蘭國家圖書館任職的時候就大膽改革,有同事形容她2003年“一走進圖書館就如同帶來一股旋風,預示著將有一場大變革來臨”,[15]那時她就注重數字化轉型與合作交流。圖書館界對林肯大學模式的認可,也可以從學者的評論中看出。斯坦納(Katrin Steiner)在一次研討會上評價說:“在林肯大學,信息素養、研究管理服務整合在一個由研究者、教師和圖書館以及心理治療師組成的跨學科團隊之中,并由這個稱為圖書館、教學與學習LTL的組織來提供服務”。[16]
這里將林肯大學2010年和2011年的年報中有關圖書館人事做了一個對比,[17-18]發現圖書館原來有三個部門,即用戶服務組、藏書發展組和管理服務組,2011年合并后改為現在的四個部門,即學習和教學組、用戶服務組、藏書發展組和管理服務組,部門人數由原來的39人發展到47人,用戶服務組由原來的23人減少到14人,藏書和管理兩個組人數沒有大的變化,但增加的學習和教學組(人數20人)大部分是新人,來自大學其他部門。2013年的年報顯示,人數減少到40人,并減少了初級人員,改組成學習、教學與研究組(14人)、靈活學習項目組(3人)、內容服務組(13人)、獲取服務組(8人),再加上館長和秘書。[19]
長期以來,圖書館處于以紙本書為主導的發展狀態之下,不僅與社會發展脫鉤,而且在內部也形成一個個互不相干的松散的工作關系。要改變這種狀態,首先,應轉變觀念,融入大學整體發展體系,消除圖書館與大學、實體圖書館與數字圖書館“兩張皮”現象,追求整體性協調和整體性發展。依據大學發展規劃制定本館的發展規劃,將圖書館工作整體納入到學校發展之中。其次,要確立重點和優先順序,根據現有條件有序推進各類項目。第三,要因地制宜開展各類創新項目,轉型是一個痛苦的過程,操之過急反而不利于發展。
澳門大學圖書館不僅根據大學的發展規劃制定了五年戰略規劃(2019-2023),而且在戰略規劃的框架下訂立年度計劃。從2018年下半年開始,圖書館與大學戰略研究部門建立月度例會制度,共同研究一些與大學發展有關的課題,如“大學與社區發展”“人文社科評價”等研究報告通過圖書館“高教前瞻”信息快報發布出來。
數字化轉型的最突出表現是開放的數字化戰略,如開放獲取、開放數據、開放科學等。從大學圖書館采購的現狀來看,大部分圖書館已經實現了一半以上的經費用于數字化資源,有的甚至達到80%-90%。這是由于大學課程和研究必備的“核心級”數據庫和電子期刊的數量在增長,再加上匯率和通貨膨脹等因素,過去圖書館的壓力是“保刊”,現在是要“保電子資源”,否則無法滿足各院系對信息資源的最低要求。由此,圖書館的管理與服務也必須調整到適應電子和數據資源的運行模式。
雖然像愛丁堡大學和林肯大學圖書館那樣的機構重組受制于大學管理,但它們的做法值得我們參考和借鑒。澳門大學圖書館采取橫向組織和一專多能的辦法,在不改變原有組織形態的情況下,建立跨部門小組。如信息素養小組跨越了三個部門,主持人及小組成員要求一專多能,在原有的崗位職責不變的情況下,增加活動主持的工作。即將建立的研究服務組也將采取跨部門的做法,將各個部門中具備研究服務潛能的員工組合起來。
圖書館要做的工作很多,不僅要做好原有的元數據管理與服務的工作,而且要發展過去看來是與己無關的工作,如研究數據管理、版權管理等。國際圖聯也好,美國大學與研究圖書館協會也好,都已經將這些前沿性工作列為核心服務內容的一部分,圖書館要向前發展,這些功能不是可有可無,而是不久的將來之必須,應積極調整姿態向新的發展形態轉移。
在圖書館界,使用較多的是信息素養這一概念,一方面,它主要與圖書館開展的信息服務有關;另一方面,作為一個項目,它由圖書館利用輔導發展而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更高的站位上提出了“媒介與信息素養”(Media and Information Literacy,MIL)這一概念,將媒介素養、信息素養和數字素養等概念組合起來,將它看成是21世紀所有公民生存所必須的關鍵能力,[20]并發布了指南和戰略框架。國際圖聯迅速跟進,發布了《國際圖聯媒介和信息素養建議強調“媒介和信息素養由知識、態度以及各種技能組成,通過這些技能可以知曉何時需要何種信息;從哪里并且如何獲取所需信息;發現信息時如何進行客觀評價和有序組織;并且以正當的方式加以利用”。國際圖聯要求國際、國內以及區域政府和團體提倡和促進媒介和信息素養和全民終生學習的政策和規劃,并為聯合國千年發展宣言和信息社會世界峰會提供堅實的基礎。[21]
在眾多業務項目中,素養教育是最有潛力、最易上手的項目。圖書館一般都在開展利用教育活動,應抓住機會將傳統的利用教育提升到一個新的水平,并將信息素養教育融入社會和學校發展體系之中。澳門大學圖書館在主動深入院系,開設信息素養課程的同時,積極編撰和出版教材,這樣做不僅可以提升教學質量,而且可以成為學校通識教育的教材。此外,澳門大學圖書館還開設媒體工作室,發揮館員的專業優勢,既為用戶提供了各類工具和設施,又起到了協助和輔導的作用。
在大學圖書館走向現代化的進程中,數字化轉型是在所有項目中屬于綱舉目張的重要舉措,創新發展的難度也集中于數字化轉型。從國內外大學圖書館發展趨勢可以看出,數字化轉型不僅是形勢所迫,而且是大勢所趨。
英國愛丁堡大學和新西蘭林肯大學圖書館的發展經驗告訴我們,圖書館作為大學的“心臟”,必須融入大學整體發展之中,圖書館要跟上整個社會、尤其是大學數字化轉型的步伐,扮演創新驅動、轉型發展的助推器角色。因此,圖書館應在以下三個方面下苦功夫,即調整姿態,融入大學整體發展;抓住機遇,推進數字化轉型;在重心轉移中,著力創新全素養教育這一重要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