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按壓5小時30 000次的小雨痊愈了！

文/羅燕倩（復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 編輯/南溪

那個讓全國人民牽掛的小雨，那個5小時內被按壓心臟30 000次的小雨，在國家兒童醫學中心、復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為其進行國際頂尖的體外膜肺氧合（ECMO）支持下，長途轉運回滬，經過近30天的搶救和治療，撤掉了生命支持設備，心臟恢復了有力的跳動。最終，小雨的“暴發性心肌炎”已完全治愈，他將重新站回到了生命的起跑線上。

這是復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與常州市兒童醫院攜手戰勝死神的一個創舉，也創造了一個醫學奇跡。據中國醫師協會生命支持專委會兒科學組組長、復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重癥醫學科主任陸國平教授介紹，暴發性心肌炎是一種嚴重的致死性疾病，病死率達到50%—80%，是導致兒童死亡的重要疾病之一，常常發生惡性心律失常或心跳驟停，稍有延遲診斷與治療，患兒即會失去救治機會，或出現嚴重的器官功能損傷，尤其是大腦的嚴重損害。快速、有效的現場心肺復蘇技術（CPR、除顫），進行體外膜肺氧合（ECMO）、緊急安裝起搏器是最有效的救治途徑。

據悉，兒科醫院建立了華東六省一市危重兒童轉運系統和新生兒轉運系統，通過快速的救治通道，解決了大量危重病例轉運的困境，同時也建立了覆蓋全國的遠程會診網絡，大大方便疑難危重癥的救治。

復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副院長翟曉文表示，作為國家兒童醫學中心，疑難危重癥患兒的救治始終是兒科醫院的重要責任，此患兒通過ECMO技術救治成功，是兒科醫院在疑難危重癥救治方面長期累積和努力所取得的成果。也希望通過兒科醫院的引領和推動，此類重要技術在全國進行規范化培訓，救治更多危重患兒，為提高中國兒童健康水平作出貢獻。

心臟按壓5小時30 000次，ECMO專家快速完成置管

2018年9月21日中午13∶30許，陸國平教授接到江蘇省常州市兒童醫院重癥監護室醫生的緊急求救電話，一位8歲男孩小雨（化名）疑因“暴發性心肌炎”住院，病情危重，反復嚴重心律失常，血壓下降，危在旦夕，需要緊急體外膜肺氧合（ECMO）支持。困難的選擇擺在陸國平教授和常州市兒童醫院重癥醫學科主任鄒國錦教授面前——一般心肺復蘇給予ECMO的時間不超過60分鐘，而此時從上海趕到常州兒童醫院需要3小時，加上設備搬運和操作，起碼需要5小時。兩位主任緊張地討論后一致決定，“小雨的暴發性心肌炎起病急，心臟及其他臟器沒有發生器質性病變，即使希望渺茫，但面對一個鮮活的生命還是要拋開習慣思維，必須‘一搏’。”

兒科醫院的ECMO專家團隊火速出發，120在高速上飛奔。在陸國平教授遠程指導下，常州市兒童醫院調集30名醫護人員輪流進行不間斷胸外心臟按壓。一場看似沒有希望的生死救援在兩地之間展開，醫生們與死神展開賽跑。

下午6時許，ECMO專家團隊沖進常州市兒童醫院。小雨沒有心跳，無法停止心肺復蘇，而病情需要立即實施ECMO支持。兒科醫院重癥監護病房副主任醫師、ECMO專家閆鋼風坦言，這種情況下實施ECMO對團隊極具挑戰，必須以最短時間、最快速度建立ECMO，不能耽擱一秒鐘。此時外科手術操作難度極大，小雨經過長時間的搶救，頸部組織水腫，血管分離困難，心肺復蘇中的小雨身體不停晃動，但兒科醫院外科張文波醫生在這樣的條件下，完成了極為精細的血管手術，協同主管護師賀俊同步完成置管。

ECMO專家組到達醫院45分鐘后，小雨成功接受ECMO治療，持續5小時的人工心肺復蘇終于停下來。隨著ECMO支持，小雨的血壓從最初的58/48mmHg很快升到104/93mmHg，氧合也逐步接近正常。小雨與死神的距離又遠離了一步。

8天后撤離生命支持設備

緊接著，ECMO轉運開始了，這又是一場與死神賽跑的旅途。返回上海的路程仍需3個小時，對ECMO專家團隊又是巨大挑戰。小雨的病情極其危重，隨時可能出現嚴重并發癥，而救護車上空間狹小，救護車在加速、減速或轉彎時，都會對ECMO的血流速度造成很大影響，專家們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必須確保患兒在途中萬無一失。

兒科醫院的ECMO專家團隊視線不敢離開小雨和他的監護儀，認真觀察孩子的每一個監護指標，每一個異常變化。一路無歇，23點45分，小雨安全送入兒科醫院兒童重癥監護病房（PICU），此時，作為小雨的主治醫生，閆鋼風已44小時未合過眼了。

陸國平教授早已在病房等候，對小雨快速評估、檢查后，發現孩子沒有心跳、沒有脈壓差，心臟功能幾乎沒有。9月22日，凌晨1∶20分，陸國平教授為小雨安裝了心臟臨時起搏器，通過臨時起搏恢復孩子的心臟跳動。陸國平教授表示，“現在看來這個決策很關鍵，既幫助了孩子心臟跳動、也有利于其心肌功能的恢復和ECMO順利進行。”

國家兒童醫學中心、復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黃國英院長、徐虹書記第一時間作出重要指示，“全力救治患兒”。翟曉文副院長立即組織重癥醫學科、心內科、放射科、超聲科等多學科專家組，進行搶救，共同制定“小雨”治療方案，確保最及時、精確的監護和治療。上海宋慶齡基金會恒基金和基金愛心捐贈人馮顯超、趙瑜歡夫婦、張劍福先生，從媒體得到這個消息，也給予了小雨8萬元愛心援助，使這個家庭感受到了社會的溫暖。

據陸國平教授介紹，小雨病情危重，心功能極差，接受了長時間的心肺復蘇，除了原發病“暴發性心肌炎”，各個器官功能都受到嚴重的缺血缺氧性損傷，需要系統性治療。專家組每天對患兒進行詳細討論、制訂周密救治方案，努力保護和恢復心腦功能，救人和救器官同步進行。

“皇天不負有心人。”經過8天細心、艱辛的搶救，小雨的生命指征象、身體器官功能慢慢開始好轉，心跳一個一個出現，血壓差一毫米汞柱一毫米汞柱出現，心功能逐漸好轉，腦功能逐步穩定并好轉，一切的跡象都給了大家希望，專家組堅持不放棄。

9月29日上午11點，ECMO支持8天后，小雨成功撤離ECMO。10月9日，小雨轉入心內科病房后恢復順利。據兒科醫院心導管室主任吳琳介紹，目前超聲心動圖、心電圖以及24小時動態心電圖評估均顯示小雨的心臟功能已完全恢復、心律失常已痊愈。生化指標顯示，心肌細胞的損傷也在逐步恢復中。吳琳教授進一步解釋，從目前的臨床評估判斷，小雨已平穩度過心肌炎急性期，遠期預后樂觀。但由于衡量心肌細胞損傷的生化指標尚未達到正常，因此出院后仍需要定期隨訪，警惕心肌炎后遺癥，包括心律失常以及心肌炎后心肌病變等。

目前，小雨已經恢復到病前狀態，在床上開心地閱讀兒童讀物。他全身各器功能、尤其腦功能恢復良好，后期并不需要特殊的藥物治療，結局超乎家屬和醫生的想象。

兒科醫院危重兒童救治領跑全國

小雨是幸運的。常州市兒童醫院團隊5個小時30 000次的心肺復蘇，創造了一個奇跡，因為按壓到位，技術良好，確保了小雨腦部充足的供血，為之后的搶救贏得時間。胸外心臟按壓，對醫務人員的體力是個極大考驗。每分鐘100—120次的按壓，并且按壓的深度、手法都必須到位，一般按壓1—2分鐘就要換人，才能保證按壓效果，因而近30名醫護人員輪流進行不間斷胸外心臟按壓才能堅守5個小時；復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團隊長途奔襲，實施高難度的心肺復蘇下ECMO（ECPR）、ECMO的長途轉運，使得這樣一例心肺復蘇300分鐘ECMO高質量存活。陸國平教授感嘆，這是國內和國際上均罕見的救治，體現了有效心肺復蘇的價值、體現了體外膜肺技術的價值，更體現了兩家醫院緊密合作、醫生不忘初心、生死之間不放棄不妥協的醫風，也創造了急救醫學史上的一個奇跡。

心肺復蘇技術是一門基本的現場急救技術，可挽救患者于轉瞬之間。陸國平教授特別強調，實際上，心肺復蘇并不是時間越長越好，一般超過30—60分鐘的心肺復蘇被認為心臟恢復的可能性會很小，且大腦缺血時間過長，很容易出現嚴重的腦損傷。該患兒5小時的心肺復蘇確實屬于醫學上的奇跡，得益于當地醫院良好的人員組織和心肺復蘇技術掌握的嫻熟，也得益于醫生和家屬鍥而不舍的堅持。復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多年來致力于推動國內兒童心肺復蘇技術的推廣普及，也希望公眾能夠認識并自愿掌握這樣非常簡單但又特別有意義的技能。

ECMO技術是國際公認的頂級急救技術，國內近幾年才逐步發展起來，主要用于危重心臟或呼吸功能嚴重衰竭患者的救治。據陸國平教授介紹，ECMO技術難度高，手術操作、監護要求復雜，需要專業的團隊和嫻熟的技術配合。而為小雨開展的心肺復蘇過程中進行ECMO、ECMO的遠距離轉運、ECMO病例的腦保護都是ECMO技術的高難度動作，國內僅2—3家兒童專科醫院有能力開展。

兒科醫院2006年率先在國內實施作為危重癥救治頂級技術的ECMO技術，無論實施的病例數量、搶救成功率、技術和管理水平均接近于國際水平。ECMO轉運技術難度大，不易實施，既往大量的高危病例由于病情過于危重，無法獲得ECMO技術而最終死亡。時至今日，兒科醫院可轉運城市范圍遍布江西、江蘇、浙江、山東、安徽、福建等六省一市，最遠距離達到了1 000千米。

作為國家兒童醫學中心，兒科醫院在全國范圍內積極推廣ECMO技術。據陸國平教授介紹，兒科醫院成立ECMO模擬教學中心，進行逐省份的骨干隊伍培訓。目前，已經完成全國16家兒童醫院ECMO隊伍的建設，覆蓋了全國中西部14個城市，有1/3的單位真正實施起兒童ECMO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