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焰

從2017年起,中國的嘻哈文化,開始明顯地分地上和地下了。
所謂“地下”,指的不是非法,而是非主流。
我想去“地下”看一看。
在門口辨認了一會,才確定,就是這兒了,來福 Live House。
今晚,北京最大的嘻哈廠牌“丹鎮北京”,全員在這演出。
走上樓梯,一路都站著有人,進門的地方是個轉彎,人更多,男男女女站著抽煙,沒見著人聊天,也沒人看我一眼。
北京已入冬寒,我加了把力,才推開厚厚的擋風布簾。屋里煙霧更大,干冰的粉末,在空氣中漂著,折射著五顏六色、忽明忽滅的光。
昏暗,比外面的夜色更暗。
這是2018年11月24日。
2017年夏天,愛奇藝的《中國有嘻哈》開播,引爆市場。史無前例地,中國開始有了嘻哈明星。
過去從來不知道、不關注嘻哈的普通人,都開始談論嘻哈,女網友們開始喊Rapper叫“老公”,男孩子們也學著穿得很Hiphop,連臟辮店的生意都變好了。從“freestyle”到“skr,skr”,嘻哈的風潮,吹到今年也沒停下來。
但丹鎮北京,這個圈子內大名鼎鼎的團體,似乎成了《中國有嘻哈》的對立面。
尤其是黃碩,這位來自丹鎮北京的“嘻哈老炮兒”,連續兩年接到節目的邀請,但都拒絕了。
堵車、霧霾、新聞,北京這地方,令人又愛又恨。這就是他們的廠牌取名“丹鎮北京”的原因。
海選都不去。
交150元,工作人員在我手腕上繞了一根軟布條,我就進場了。
今晚,是完全不一樣的音樂演出。
從晚上8點半到凌晨12點,先是兩場搖滾。后面才是重頭戲,丹鎮北京,一個人都不少。
場子開始燥起來,十分鐘不到,100多平的場地擠進來400多個人,沒有椅子,所有人都站著。抓住問了3個人,全都說沖著“丹鎮”來的。
節奏加重,警報響起,狹小的舞臺,一下子上來了十幾個Rapper,他們晃動著,用力地唱,鼓點一下一下,和燈光一起震動,越來越快。
“丹鎮北京!丹鎮北京!丹鎮北京!……”
臺下的觀眾,一下子全部往前涌。人貼著人,踩著節奏,揮舞右臂,比出嘻哈的手勢。沒有幾個人拍照,但場子里越來越燥,越來越瘋,有人跳起來了,很快就有人跟著一起跳。
不知道是啤酒灑了,還是揮汗如雨,我的帆布鞋踩在地上,一下一下,全是黏的。
采訪黃碩,是在這場演出結束3天之后。
Rapper黃碩睡到下午才醒,接受采訪時特別和氣。
我一上來就問黃碩,11月24日晚上那一場Live House,你們這樣的嘻哈歌手能掙多少錢?
黃碩說,哎呀,還沒算呢。
總之,黃碩說,Live House演出的報酬還行,自己辦的話,十多個人全在,一晚上,每個人能分兩三千吧。而且這兩年,嘻哈的演出眼看著多起來了,不像2014年那會兒,一年就只接到三五場有報酬的演出,一場大概才分到三五百。
那何不參加愛奇藝的綜藝節目呢,多漲粉,多掙錢,不是挺好嗎?
問這個問題的人挺多的,黃碩說,2017年之后,很多跟嘻哈、跟他一點兒關系都沒有的人,都來這么問。
“我要上人家那,我不是給人添亂去的嗎?”
黃碩太了解自己了,他根本不認可節目那一套,不認可娛樂合同的條條框框,不認可部分節目導師,不認可把“單押”“雙押”,在電視屏幕上大寫了,再乘以2,乘以3。
“這個,不就是一基本功嗎?”拿這嚇唬門外漢,黃碩覺得特愚蠢。
但人家綜藝節目,肯定也受不了自己的歌,黃碩這么一想就透徹了。“我去干嘛?”
“你不認可吳亦凡,我可以寫進文章里嗎?”
“愛寫寫唄。”黃碩拖著一口京腔,懶散,混不吝,根本不在乎。
黃碩的狀態,一直都挺“地下”的,但什么是“地下”呢?
黃碩說,在嘻哈音樂這個領域,中國和外國不一樣。在外國,可以用知名和不知名,獨立和不獨立,來區分地上和地下。但是在中國,“地下”還有另外一層意思:說話的空間有區別。如果你要保留說話的自由,保留在歌詞中想說就說的權利,就不得不和大眾主流保持距離。
2011年到2012年,黃碩連著出了三張Mixtape,一直堅持“自由言說”的態度。
他在2014年寫下《狂人日記》,與魯迅先生的小說同名,拿到了豆瓣“阿比鹿音樂獎”的年度單曲,歌里的鼓點,一下一下敲到聽歌人的頭上。“槍斃一個人的時候你在一旁看,等到槍斃你的時候我問你怎么辦……”
這兩年,黃碩總覺得北京特像紐約,有錢的人特有錢,窮的特窮。堵車、霧霾、新聞,北京這地方,令人又愛又恨。這就是他們的廠牌取名“丹鎮北京”的原因。
黃碩總是一個人在夜里寫歌,一邊寫歌一邊抽煙,在熏眼的濃煙里,他問過自己,憤怒真的有用嗎?可能也沒什么用,但是黃碩一定要較這口勁。
他越發地喜歡魯迅了。
喜歡魯迅的知名嘻哈歌手,不止黃碩一個。
紋身從脖子往上冒,按都按不住,這是派克特。他說,魯迅很Hiphop,也很“地下”。
但對于這種“地下”,派克特有另一套看法,認為要分作品內容和個人狀態兩個方面來看。
這種作品,可能在內容上很難進入大眾視野,或者曝光之后難以被接受,當然,這種作品中也有很多具有社會批判價值的作品。而它們的創作者,則主要指不由商業運作的獨立音樂人。
派克特是來自西安的Rapper,雖然他出生于1991年,但玩Hiphop已經超過10年。15歲時參加“亂戰門”,進入公眾視野,20歲、21歲連續兩年獲得了全國Iron Mic的冠軍,后來創建了西安說唱NOUS的廠牌,是國內頂尖的說唱歌手。
頂級Rapper在粉絲圈里有明星的光環,但在現實中并沒有明星的生活。
2018年,派克特參加了《中國新說唱》之后,一個夏天,微博粉絲從4萬漲到了50多萬。但他自己的生活狀態并沒有什么變化,仍舊關了燈在家寫歌,做beats,通宵熬夜的習慣也沒有糾正過來。
和黃碩聊到派克特,我本有點兒不好意思,擔心被diss。出乎意料,黃碩說:“派克特,是個有真東西的人。”
派克特很樂意跟我講2018年以前,他沒那么紅的時候的故事。
派克特做說唱,出名很早,但一直很窮。他所在的廠牌NOUS,至今是全中國巡演次數最多的說唱廠牌,但他們的成員,基本是到了2015年之后出去巡演,“才慢慢敢坐飛機了”。
那時候,20歲出頭的派克特,是蟬聯兩屆的全國說唱冠軍,還去西安交通大學給學生做過講座,但是一提到飛機,還是會想:“哇,太奢侈了!怎么能在路費上、酒店上花那么多錢呢?”
他最熟悉的,是北京西直門外的梨園招待所,因為他們廠牌從西安到北京演出時,總住那里的地下室,特別便宜,一間房80元,能住4個人。派克特想起來就笑,“穿得花枝招展出去演出。演出完了,回哪兒?梨園招待所。一身汗,去公共澡堂沖澡。”
頂級Rapper在粉絲圈里有明星的光環,但在現實中并沒有明星的生活。
派克特坐火車,時間最長的一次,是2010年。一個人從北京去昆明,“中國地圖上斜著劈一刀”,44個小時的無座。
我問他是怎么過來的,派克特說:“流竄,你知道什么意思吧?”哪里有人起來了,他就坐下一會,到最后,支持不住,人就在過道里打滾兒了。
“為什么一個人去呢?”
“節約成本呀!”派克特說。
早些年,他們廠牌常常兵分幾路,一個人去一個地方,找當地的說唱嘉賓來一起撐場子,就那么開上一場演唱會,最后一起分票房。“有時候票房也不分了,就你來幫我演一次,下次我再幫你演一次。”
我說這有點像以前,農民家里邊,我幫你收苞谷你幫我收稻子的感覺。
“誒!是那感覺,務農嘛”,派克特一下高興了,“到全國各地務農。”
全國巡演,讓NOUS快速成長起來,從做歌,寫詞,刻盤,到安排場地,宣發,表演,包括讓女朋友蹲在門口賣光盤,全部一整套都是自己人來。派克特說,NOUS什么都會做,完全的“family business”。而派克特本人,也在一趟一趟的火車上,一場又一場巡演的安排中,變得越來越縝密、周全了。

但這份縝密、周全,在派克特上臺表演的時候,就立刻消失了。
只要看到歌迷的眼睛在發亮,派克特“整個人就瘋了”。他一激動起來,就什么都忘了,什么都說,想沖到人堆里,拉著歌迷的手一起唱。
因為這樣的性格,演出的時候,就有很多趣事。
有一次唱到一半,派克特動作太大,把褲子襠給扯了,趕緊買條新褲子,又太大了,干脆把機箱線系在腰上,完成了一場演出。還有一次,他嗨得太過勁了,就跟歌迷喊話:“你們說,今天我牛逼嗎?回家告訴你們爸爸媽媽,下次帶著他們來,你們要是不帶,你們就—都去死吧!”他說完就不記得了,下臺后兄弟提醒他不要亂說話。還有一次,他們唱得太高興了,就往臺下灑水,歌迷也高興,往臺上灑水,跟潑水節似的,最后把音箱澆壞了。沒錢賠,他們拿吹風機吹了一整天。又有一次,場面太燥了,他們就脫光了在臺上唱,四個大老爺們,每人就穿一條內褲。
他們中的大部分音樂人也搞宣發,也愿意有人能聽自己的歌,喜歡自己,為創作買單。
總之是太激動了,內心有一團火出不來。派克特說。
“跟現在太不一樣了。現在,藝人去音樂節,什么都不必自己安排,唱完就走,就像去上班一樣。”
2017年,被網友稱為“中國嘻哈元年”,此后,中國的娛樂經濟中,有了嘻哈音樂的一席之地。
有人說,說唱歌手走向主流了,就是被商業“招安”了。
因為這個過程中,說唱歌手們必須舍棄一部分價值追求,來換取大眾的認可和經濟利益。而Hiphop文化中,對現實予以強烈批評的那一部分,將永遠地被封存。
主流的說唱歌手們,仿佛接受到了一種詛咒:他們可能是富裕的,但是被人斷定,精神上是不完整的。
并不全對。
非主流嘻哈歌手,并不和商業完全對立。他們中的大部分音樂人也搞宣發,也愿意有人能聽自己的歌,喜歡自己,為創作買單。
我問黃碩,你們怎么搞宣發?
黃碩說,微博,微信,都有。
別的歌手不知道,但黃碩發新歌,跟發條微博說今天吃了什么,區別也不大,鏈接放上去就完事了。沒有平臺首發,更沒有人給他打榜,又酷,又落后。
但是我清楚記得,那一晚的Live House里,400多個觀眾,有大半人能跟著黃碩一起唱。
“我不愿意去找他們,他們可以來找我。”黃碩有個樸素的理論,嘻哈歌手就像是個廚子,不能觀眾愛吃甜他就跟著做甜食。黃碩說:“我就愛做辣的,愛吃辣的可以來找我。不來也沒事,總之別想影響我怎么做菜。”
中國十幾億人,蘿卜青菜各有所愛,肯定有愛吃辣的。黃碩告訴我,這兩年來,關注他們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而且關注的人群,好像也有些變化了。現在的Live House里的人看起來“正經”多了,有的人簡直就像是下了班過來的。不像過去,野路子,場子里基本都是男生,中間站著少數幾個女生,大多是花臂的姐姐。現在聽Hiphop的歌迷,女生越來越多了,看起來很乖的高中生也有。
黃碩說,這種粉絲的涌入,是2017年之后的事。雖然可能不那么明顯,他也不是真的在乎,但黃碩認為,他們確實也是當下嘻哈潮流的受益者。
其實不僅是非主流嘻哈音樂人受到資本的灌溉,還有一些年輕的嘻哈歌手,也在潮流中獲得成長的紅利,巨大的機會。
比如今年剛滿20歲的鄧云峰,他是《中國新說唱高校預選賽》全國總冠軍,也是《中國新說唱》全國46強選手。
如果比賽名次可以暫作參考的話,鄧云峰并不是最厲害的Rapper,但他確實正在進行全國10站巡演,且多渠道同時宣傳。在2017年之前,這種情況是無法想象的。
巡演票房并不高,偶爾會打擊到這位年輕的歌手。但事實上,觀眾的反饋,所擊碎的不會是成長中的鄧云峰,而是當下嘻哈潮流中的部分泡沫。
另一個事實是,成為嘻哈明星,是鄧云峰始終愿意大聲說出來的愿望。他從本質上高看嘻哈明星,他完全為主流而生,沒有削足適履,也沒有絲毫掙扎。作為一個新生代的Rapper,鄧云峰或許可以代表部分年輕群體對于Hiphop的世界觀。
Hiphop精神,說白了,就是社會精神。所以,社會有的,Hiphop全都可以包容,可以和平與愛,自由自在,也可以有尖銳、憤怒、黑暗、揭露的東西在。
還有一些過去被人們所忽略的嘻哈文化的周邊,也趁勢獲得了資本灌溉。
吳晨陽是2011年東北Iron Mic的冠軍,但現在是一位專職漫畫家,正在籌劃一部說唱主題的漫畫。漫畫,作為一種受到中國新生代歡迎的亞文化,將與Hiphop這一亞文化相互打通,也是資本推動之下,文化流動的象征。
而派克特,對于商業和Hiphop,有更系統的思考。
他主張大家不要把商業和Hiphop放到完全對立的位置上,并提出了一個最根本的疑問,“如果沒有資本植入,我們在地球這邊,怎么能聽到嘻哈音樂呢?”
對于Hiphop精神與商業之間的博弈,派克特相對樂觀。
Hiphop文化是誕生于街頭的,離人很近的文化,Hiphop精神,說白了,就是社會精神。所以,社會有的,Hiphop全都可以包容,可以和平與愛,自由自在,也可以有尖銳、憤怒、黑暗、揭露的東西在。
正是因為這種包容、真實,Hiphop對人類將留存無限的魅力。只要魅力仍舊存在,只要還有人認真地去做音樂,那么Hiphop與商業的博弈便有獲勝的可能。
我在丹鎮北京的Live House里,認識了一個北京的17歲男孩,王詩文,今年高二。他告訴我說,他從小學四年級至今,聽嘻哈樂已經太久了,越來越發現,生活不全是老師講的那樣,反而有的嘻哈歌詞里寫得才比較像真正的生活。
被主流文化屏蔽了的嘻哈歌曲,卻仍然奇異地感召著新一代的人。如果孩子們在書本里發現了虛偽,Hiphop教孩子撕碎它;如果孩子們在生活中遭遇了絕望,Hiphop也可以指引孩子看到希望。
派克特對我說,如果有一天,中國的嘻哈音樂,也可以得到商業的善待,不必去踩它,不必去捧它,只是讓它被更多人看見,讓人們自己去評判它,不好嗎?
派克特覺得,雖然一定需要時間和相互包容,但也許,Hiphop可以和商業一起,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一點。
派克特總會想象一個場景。
演出掙到錢之后,他們幾個兄弟一起跑到菜市場,拿起喇叭喊:“今天,Hiphop請大家吃頓飯,為了感謝你們讓我們有飯吃。”
十分鐘內,大家隨便拿,說唱歌手來付錢。
他的脖子上有大面積的紋身,衣服遮不住,他的兄弟們也是,紋身、打扮,可能會跟菜市場格格不入。但總有一天,他要這么去做,這是一種自我認同、自我實現的心理暗示。
其實他真的在策劃,在西安做一個社區文化。現在是冬天,等天氣暖和了,他就要去小區里做一些活動,可以教小孩子跳街舞,可以辦跳蚤市場,也可以放Hiphop的露天電影,給小孩講Hiphop的文化。
派克特說,美國的Hiphop,就是街頭的party,他這么做,也是一種傳承,要讓大家知道,我們紋身,我們做Hiphop,但我們不是壞人。
“第二天起來,發現乞丐也穿得很Hiphop,很酷,很帥,增加一點信心,找到一份工作。不是很好嗎?”
“不是很好嗎?”這是派克特口頭禪式的反問。
主語向來是我,后面是幫誰又做了點什么。他說,自己沒有想幫助什么高管,也沒想幫助什么富豪,企業大老板,他就想幫助一點老百姓,那些沒有辦法的人。“要是有辦法,誰愿意壞?”
我非常好奇,什么樣的家庭可以養出派克特這樣平和、善良的孩子。試探著問了一句,得到的答案過分驚訝。
派克特的父母都是聾啞人,在他很小時就離了婚,父親入獄。他從小跟爺爺奶奶一起長大,因為去看父母,學會了打手語,自己學會的第一句“媽媽好”,是乖乖地站在奶奶背后,說給嬸嬸聽的。
派克特告訴我:“我小時候壞透了。”
“如果不是Hiphop,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里。橫尸街頭也有可能。”
沒有細說,但他說Hiphop教他從一個男孩變成了一個男人,教他懂得家人的愛。
父親出獄之后,派克特已經成年。他們之間有巨大的生分,但父親會試圖表示關心。有一次,父親來到他的房間,問他在干什么。
派克特打手語,說在寫歌。
“什么歌?”
派克特說,美國的Hiphop,就是街頭的party,他這么做,也是一種傳承,要讓大家知道,我們紋身,我們做Hiphop,但我們不是壞人。
派克特把歌詞拿給父親看。但在歌詞后邊加了一句話:“你既然說不了話,那我來替你說更多的東西吧。”
我后來看到派克特的堂姐在網上寫的一篇文章,里面講述派克特在2014年辛苦掙錢,輾轉各地巡演的原因,是因為他喊“媽媽好”的嬸嬸生病了,要籌錢為她治病。
這是派克特兩次接受我的采訪都沒有說過的。Hiphop男孩,倒是無數次講述過他的愿望,“我們為什么總要比,誰能把事情看得更明白呢,我們可以比一比:誰能先把這個糟糕的狀態改變一下?”
顯然,派克特太明白生活了,但他不忍說透。Hiphop告訴他答案,一定要想辦法,一定要讓生活變得好一點。
我想到了黃碩的青春期。
他從小沒有一個和睦的家庭,高二的時候,被學校勸退,后來混社會混幫派,又看不下去總欺負弱者的行為,就退出了。家庭、學校、社會,一扇扇大門,接二連三地關上了,未成年“小痞子”黃碩,退無可退,是Hiphop收留了他。
他晚上聽著Hiphop才能睡著覺,激烈的鼓點,一下又一下,像右拳敲在心上,反而讓他平靜極了。
Hiphop讓他開心,寫完歌跟兄弟們去唱,唱完歌喝大酒,最開心。
那晚丹鎮北京的演出,全場沒有觀眾互動環節,所有的互動都在歌里,所有的成員都在臺上,大家一首接一首地唱。唱完是11點43分,黃碩說,今晚我們準備的歌全都唱完了,現在準備去喝酒了,大家也去喝酒吧。
演出就這樣結束了,連正經的謝幕都沒有。
我旁邊的女孩轉身就走,但我聽見她跟朋友說,“你知道這輩子值了什么感覺嗎?”
Rapper不發一言,歌里萬語千言。
他們知道Hiphop里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