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紙巾

孫萍萍

很多年前，在網上看過這樣一個段子：等俺有了錢，豆漿買兩碗，喝一碗，倒一碗；等俺有了錢，包子買兩個，吃一個，扔一個……

那段子可能是沒錢人寫的。那時我也是沒錢人，看了以后，覺得特別豪邁、牛氣，勁頭也來了，頓生“翻身農奴要做主人”的憧憬。有了要做有錢人的目標，干活都更帶勁。

后來，慢慢地，我也可以自稱“有錢人”了（備注：小錢）。不過，我并沒有去做“豆漿買兩碗，喝一碗，倒一碗”的事情。幸好沒這樣做，要不，就給自己塑造一個鑲金牙、戴金鏈、說話口沫橫飛的暴發戶形象，那境界，可比翻身農奴差遠了，農奴翻身了，也只是把歌唱，幸福的歌聲傳四方。多么文雅的行為，多么崇高的境界，我不禁為我曾經的奮斗原動力略生慚愧，幸好不是人人都知道。

有一天，聽臺灣師范大學曾仕強教授的某場講座。其中他講了這樣一個細節：每次在飯店吃飯，只用一張紙巾。那時的我，聽來有點費解。紙巾還不是想用幾張就拿幾張？何必規定自己只用一張呢？這老頭，有點學問有點可愛也有點怪。

可是，連我自己也沒有料到，有一天，我也會變成了“只用一張紙巾”的人。

改變我的，是我自己上學期末的一節品德課《生活中的垃圾》。課例中，有兩處對比，強烈地沖擊我的心靈。一是通過采訪，對今日農村、城市與二三十年前相比，生活中的垃圾發生了哪些變化；二是在垃圾分類方面，廣州居民的普通家庭與日本居民的普通家庭相比。本來還有一處對比：世界發達國家瑞典是如何將垃圾變成“賺錢”的產業與目前廣州垃圾處理廠處理垃圾的現狀。由于課例超時，只是播放了瑞典人是如何將垃圾變廢為寶的片段。

垃圾圍城，觸目驚心；垃圾分類，我們還未真正開始。作為一個公民，我能做什么？這是我對學生的發問，更是對自己的拷問。對待垃圾的3R態度“減少、再利用、再循環”，我可以馬上做到哪些？

對，一張紙巾！我想起了曾教授的話。以前我對紙巾的態度是，一抽就是N張，自家紙巾是這樣，更遑論公共場所的免費用紙了。

現在每一張紙巾在我手里，必得鞠躬盡瘁、粉身碎骨。我是共享單車的忠誠客戶。物品既是共享，自然就比不上私家擁有的那么干凈。以往，我總是掏出整張紙巾擦一下坐墊，就算物盡其用，放它化為塵土了。現在，我是擦完后，就把它放在包里，下一輛，再下一輛，下下輛都用它擦，直到遇水失身殉職，才讓它了結“光榮璀璨”的一生。擦任何東西，如果只需半張紙巾，我就一定會使勁撕開使用。有時候，我也問自己：你這是節省嗎？這能省出什么呢？不，這絕不止是節省。那是我能為這個地球所做的一點點環保貢獻——減少垃圾。能減少的，不僅僅是一張紙巾，還有飯菜。

豐子愷寫過一篇小文章《宴會之苦》，他苦的是開宴前等待時間太長，握手、寒暄太多，開宴時已餓得肚皮貼背脊，但也不能肆意吃飯夾菜，得顧及公眾形象。我沒機會享受這宴會之苦，可是也常受小聚會之困擾——吃得太多。別人請客，為表盛情，必然是將兩人餐點成三四人餐；我請客，為表大方，必然是把三人餐點成四五人餐。無論何種角色，我都要表現出好吃、愛吃、能吃，那才叫有興頭，當然，我確實是愛吃的。只是，興過頭了，接下來就要為自己的“放縱”買單了——鉚足勁鼓腹游蕩！大餐過后常自省——何苦這么折騰自己呢？怎么就不能少點一些，少吃一些呢？不能，因為我們見不得不夠吃。點多了，我們會坦然一笑，大不了打包。可是，打包回去的飯菜，就不那么受待見了。幸好，這樣的聚會，不是常有。在外面，我免不了俗，在家里，我總是可以當家做主的，多煮幾樣大菜，我水平不夠，少煮一些總是可以做到的。省錢、省時、省力，為地球減負，多好。

為地球減負，還可以通過“再循環、再利用”來實現。通過對學生的調查可以看出，再循環再利用方面，做得比較好的就是回收舊報紙、紙皮，畢竟，這種東西比較干凈，存儲方便，還有微薄的經濟效益。其他方面，每個家庭，就各有側重點了。不過，共同點是，有很多可循環可利用的東西，我們在生活中并沒有努力去延長它們的使用壽命。

最近看到小區里擺放了幾臺舊衣回收柜，前兩天去香港時，很意外地，竟然在香港旺角球場旁邊，也發現了一個“社區舊衣回收箱”，我想，用不了多久，這種回收柜將遍布我們每個社區。

“教育者首先是受教育者”，作為一個地球人，我的內心真切地受到震動。我不能肯定我上的那一節品德課打動了所有孩子的心，但如果有一人與我同行，就足以令身為人師的我驕傲，這也是我對這個地球多增加的一份貢獻。

做我所能做的，從一張紙巾開始，又遠不止于一張紙巾。

本欄責任編輯 王思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