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產業加快轉型升級的思考

◎張海冰

今年4月16日，美國商務部發布公告稱，將對中興通訊公司執行為期7年的出口禁令，經過兩個月的協調，最終雙方以罰款14億美元等方式達成了和解，但這也意味著中美兩國延續了多年的信息產業發展“互補”模式被中斷，打破了美國領先研發和生產尖端元器件、我國負責硬件制造和軟件模仿的雙贏格局。這也表明，在持續了近三十年的互補格局中，我國企業通過模仿、引進、消化和研發，已經從單純的跟隨者向創新者轉變，同時輔之以完整的產業鏈和高效率的制造體系，使得我國信息產業正在向價值鏈的中高端攀升。

如果將以人類創造性思維活動為來源的價值形態稱為軟價值，其占比在80%以上的產業將被定義為軟產業，軟價值在產品總價值占比超過50%的制造模式被稱為軟性制造。當前，我國傳統制造業已經進入供給老化或者供給成熟階段，創造需求的能力大幅下降，其形成的過剩產能占用了大量的人力、土地和資金等資源。從世界各發達經濟體的發展歷史來看，能夠接續傳統制造業成為經濟發展新動力的，就是以創造軟價值為主的軟產業和軟性制造，以信息產業為代表的高科技產業是其重要組成部分。也就是說，發展信息產業、高科技產業、軟性制造和軟產業，是經濟實現新舊動能轉換和高質量發展的必然選擇。

現狀與挑戰

1.現狀

1990年，我國軟產業占比僅有30%左右，而美國軟產業占比早已超過70%，這就是美國以軟產業為主，而我國以硬產業為主的“互補”格局的基礎。2000年我國加入WTO以后，硬產品對美出口加快，由此產生的貨物貿易順差成為兩國經貿領域的持續熱點話題。

從2012年至今，我國軟產業占比快速提升。從申請專利數量這一指標來看，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公布的2017年全球企業申請注冊國際專利的統計數據顯示，美國仍居首位，我國已超過日本躍升至第二位。其中，華為與中興分別占據排行榜的第一、二位。在由思科、愛立信及諾基亞等歐美廠商占據主要份額的電信設備市場上，我國企業亦是后來居上。根據國際知名調研機構HIS Markit發布的報告顯示，華為已經占據首位，中興也擠進前四名。此外，由我國自主研發的北斗導航系統也正在逐步進入商用，并將在亞洲市場上和GPS系統展開競爭。

2.挑戰

外源性技術供給受到抑制與高端需求下降疊加，是下一階段我國信息產業面臨的主要挑戰。盡管我國信息產業已經具備了比較強的自主研發能力，但不可否認，外源性的技術供給仍然是我國信息產業技術轉移的主要來源之一。因此，如果它國采用針對技術轉移的遏制措施，將使得我國的外源性技術供給受到抑制，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國內高科技產業產出，并延緩高科技產業的升級速度，這對于技術迭代速度較快的通信產業來說，影響將會更加顯著。同時，如果我國出口高科技產品減少，也意味著我國高科技企業最尖端產品的需求將減弱，在最尖端領域的投資回收周期將會延長，進而將影響下一步的研發，遏制我國高科技領域的競爭力。

發展路徑

1.國、軍、民分工協作，實現重點領域、重點技術自主創新，突破外源性技術供給抑制

未來發展必須立足于內生性技術供給，同時積極爭取擴大外源性技術供給，這是我國信息產業發展的必由之路。以我國超級計算機產業的發展為例，2015年4月，美國商務部以使用英特爾微處理器的我國天河系列超級計算機被用于“模擬核爆炸”為由，決定禁止向我國四家國家超級計算機中心出售“至強”（XEON）芯片。但是到了2016年6月，使用國產“申威26010”處理器的“神威·太湖之光”超級計算機，運算速度在國際競賽中奪得世界第一，突破了外國對我國超級計算機行業的遏制。此外，如果外源性技術供給受到抑制，那么外國產品也將讓出其長期占據的市場，給我國相關產業留出發展空間，這將是我國將戰略風險轉化為戰略機遇的重要基礎。

目前我國信息產業的科技研發水平距離發達國家還有一定差距。要實現技術和產品進口替代，填補國外產品讓出來的市場空間，就需要實現重點領域、重點技術的自主創新，國、軍、民分工協作是一個可行的思路。建議國家鼓勵國、軍、民三方在項目、技術和產權等不同層面加強協作，盡快實現重點領域、重點技術自主創新，突破外源性技術供給抑制。其中，在芯片、操作系統等關鍵技術上，民用市場的開拓和替代難度最大，可以從軍用、政府和特種行業入手，逐步扶持國內技術和產品，形成一定的生態和競爭力后再進軍民用市場。

2.通過多種途徑增加軟資源存量

從衡量一個國家或地區技術研發成果存量的R&D資本存量指標來看，2003年，美國擁有的R&D資本存量超過了2萬億美元，而我國直到2014年才擁有約5700萬美元的R&D資本存量。因此，建議通過稅收等政策杠桿，鼓勵各類資本加大技術研發投入；同時加快科研體制改革，激發政府科研院所、企業和高校等單位科研人員的活力，不斷提高科研人員創造性思維在科研成果轉化中的利益占比，鼓勵科研單位和科研人員提高研發投入密度和成果轉化效率，增加我國軟資源存量。

3.充分開發國內大市場和歐洲等發達國家市場，抓住“一帶一路”建設等國際合作機會，做大中低端適用性市場

以5G技術為例，移動、電信和聯通等運營商在國內緊鑼密鼓地展開了試點部署，而德國電信、沃達豐等企業也已經宣布將聯合華為在歐洲實施商用部署，建議適當加速國內5G商用部署進度，加大相關領域投資力度，同時在國家層面推動擴大與歐洲國家的合作范圍。

據統計，目前全球70億人口中，仍然有50億人沒有使用智能手機，超過40億人沒有被移動網絡覆蓋，已經覆蓋的移動用戶中還有40%沒有使用移動寬帶。從全球平均來看，人均日移動流量僅為0.03G，無法滿足消費者生活、工作和娛樂的需求。這些中低端需求主要集中于發展中國家，對于這類市場，那些技術不是最先進但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程度較高的產品，往往有更強的適用性。如傳音手機在撒哈拉沙漠以南的許多國家占據著40%市場份額，2017年超越三星成為非洲第一大手機品牌就是一個很好的案例。

未來，我國將成為全球軟價值競爭的重要角色，應進一步倡導自由貿易，堅持自主發展，不斷改善軟產業、軟性制造發展的軟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