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慶師范學院
在對郁達夫的創作進行研究的過程中,郁達夫與日本文學的關系一直是人們探討的重點。雖然經過長期的探討,但時至今日,郁達夫與日本文學的關系仍未完全被充分認識。造成這種現狀的主要原因在于人們在研究時主要關注的是郁達夫與日本“私小說”的關系,例如郁達夫借鑒“私小說”的敘事手法與表現手法等,卻忽略了郁達夫與日本文學間存在的精神聯系,造成人們對郁達夫作品的深層次解讀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在郁達夫的作品中,會頻繁的出現一些獨特的情愛書寫,從人道主義、心理學以及美學等角度均無法解釋這一現象。但是,如果我們了解了郁達夫的作品與日本文學中的好色審美傳統間存在的關系,就可以結束對郁達夫的情愛書寫長期的爭議。
在郁達夫的作品中,具有雙層敘事結構的小說占小說總數量的1/3,并且均將情愛作為深層主題。例如《沉淪》、《茫茫夜》、《秋河》、《過去》、《迷羊》、《她是一個弱女子》以及《出奔》等,這些作品的表層主題是揭示社會的黑暗、為革命尋找出路,與此同時,又將與主題無關的情愛故事作為作品的深層主題。這些作品一直是人們爭論的重點。一些研究者人們郁達夫的情愛書寫是反封建主義的表達,但大部分人不認同這一觀點。在上世紀80年代以前,大部分的研究者認為郁達夫的情愛書寫體現出他思想“頹廢”,“偏嗜”變態情欲。而在80年代以后,大部分研究者則認為郁達夫的情愛書寫中大部分是敗筆,游離于主題以外,屬于低俗多余的部分。為了明確郁達夫的情愛書寫的真正原因,不但要進行道德或藝術的批判,而且需要溯本追源。
首先,在郁達夫的情愛書寫中,主人公通常因異性的吸引力而萌發愛情,性欲求就是主人公的“求愛之心”。在小說《歸航》中,主人公在看見衣著暴露的混血美少女后,因欲生愛。而在小說《迷羊》中,王介成瘋狂愛戀謝月英的原因正是謝月英美麗的外表。在郁達夫作品中,“求愛之心”一般會與變態的滿足以及離奇的幻想同時出現。在小說《茫茫夜》中,主人公渴慕愛情卻始終得不到,在看到賣貨女子“有些動人的地方”后,就乞求她贈予針和手帕,并借由女子的針與手帕給予他身體上的傷害與撫慰,仿佛是女子給予他的痛愛。主人公通過幻想產生快感,安慰自己求愛不得的心靈。
其次,性是兩性間愛的所有內容,并沒有精神方面的交流。在郁達夫的作品中,有關愛情的描寫很少有對話,也少有書信傳情的方式。例如,在小說《迷羊》中,對王介成對謝月英的癡迷與求愛行為進行了大量的刻畫,但是,對于雙方精神交流的描述卻很少,他們的身體接觸是愛情發展的動力。兩人油寺廟的過程中,出現了身體接觸,他們的戀愛成功了。而在旅館里,他們相擁在炕上,王介成有了今生與她不再分開的感覺。在船艙內,他們發生了第一次性體驗,王介成感覺到了愛情與人生的頂點。
最后,郁達夫后期的作品,有關情愛心理與行為的描寫基本不涉及道德的批判,同樣不涉及倫理。例如,在小說《秋河》中,描述了主人公共渡一夜后的曖昧場景,作者未對這種行為進行評價。作品中對主人公情愛心理的描述無微不至,但是并沒有描寫她對未來的打算。而在小說《迷羊》中,兩個主人公也不準備組成家庭。在小說《她是一個弱女子》中,三個女子都有自己的家庭,但家庭基本不發揮作用。一般情況下,家庭一般是社會倫理的象征,約束主人公的情愛心理。《她是一個弱女子》中鄭秀岳的父親是一個墨守成規的舊官僚,但鄭秀岳是一個絲毫不受家庭影響的人,追求情愛心理與無所忌諱的情愛行為。
總體而言,郁達夫的情愛書寫描繪的并不是“色情”,表現的是愛情,而對這種愛情的描述則是以性為中心,沒有精神方面的描寫,也沒有道德、倫理等力量的約束。郁達夫的情愛書寫體現出了一種獨具特色的情愛理念,由于郁達夫精通日、德、英、法多國語言并且對這些國家的文學均頗有造詣,他的藝術思想來源復雜,我們只有在多元養分中分析他的情愛書寫的獨特性之源。
在郁達夫作品中的情愛書寫,我們無法從歐美文學中找出來源。郁達夫推崇施篤姆、王爾德以及屠格涅夫等作,在他們的作品中,很少有大量的情愛描述。在歐洲,如果文學作品中只描寫情愛,并沒有超越情愛的審視,就無法被視為嚴肅的作品。在郁達夫喜愛的文學作品中,只有日本文學可能是其情愛書寫的來源,這是由于日本早期文明不發達,對待性愛十分開放。郁達夫稱贊《癡人之愛》、《醉狂者之獨白》、《戀火》等日本作品具有“好色精神”。“好色精神”是日本文學的傳統,也稱為“日本文學好色審美傳統”。
想要理解日本文學好色審美傳統,必須參考日本特殊的文化、風俗和婚姻制度。在日本文化中,性是民族的起源和崇拜物,也是宗教活動的重要內容,不但象征著生產力,而且能夠表達對神的尊敬與贊美。而延續千年的“訪妻婚”也是日本文學好色審美傳統形成的原因之一。訪妻婚就是夜晚男性到女子家留宿而結成的婚姻關系。這種婚姻是一種自由松散的婚姻,隨時可能結束,而女方也擁有選擇權與獨立性。因此,戀愛與婚姻間不存在明確區別,也不會考慮精神交往。由于這種文化、風俗以及婚姻制度,形成了日本文學好色審美傳統。
將郁達夫的情愛書寫與日本文學好色審美傳統進行對比,我們會發現二者相似度極高。郁達夫的創作是在日本的文化環境中開始的,受到日本文學的影響較深,他理解并接受了日本文學好色審美傳統。郁達夫未滿17歲時就到日本求學,這位有著深厚中國古典文學根基的知識分子在日本一心想著興邦救國、成就偉業,而情愛則會障礙了建功立業,需要排斥在生活之外。雖然具有崇高的目標,但郁達夫當時還是一個心性未定的熱血少年,渴望情愛時他的本性。在性文化開放的日本,這種渴望容易得到滿足。近代日本的女子對情愛的態度開放,郁達夫在這種環境中無法一心只讀圣賢書,他體會到了日本開放的性文化,并逐漸迷醉于日本女子的嬌美柔順,與她們發生感情糾葛。郁達夫在名古屋八高求學時,對下女后藤隆子一度鐘情,之后還與一位叫雪兒的婦人斷斷續續同居了一年。在郁達夫的詩詞作品中,可以找到這些日本女子的名字,并且可以在他早期以日本為背景的留學生小說中看到她們的影子。與此同時,郁達夫還常涉足被稱為日本趣味之美產生之源頭的花柳界,并將其作為創作的素材。
[1]陳海疆.俄羅斯文學的懺悔意識對郁達夫小說創作的影響分析[J].牡丹江教育學院學報,2016(02).
[2]劉瀟嫻.郁達夫小說創作中懺悔意識的影響分析[J].鴨綠江(下半月版),2016(05).
[3]張婷.行走在時代邊緣的孤獨者——論郁達夫筆下“多余人”形象的現代主義審美[J].北方文學(下旬),2017(02).
[4]張曉霞.百年中國文學史著中的郁達夫書寫——圍繞頹廢情欲描寫問題的考察[J].海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03).
[5]李桂萍.雋永感傷的四季憂生傷世的風骨——郁達夫散文中的四季解讀[J].名作欣賞,2014(27).
[6]顧國柱.論郁達夫與日本“私小說”[J].上海財經大學學報,2005(06).